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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妃亲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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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卿昨夜未眠?本王看你眼下青黑如墨,莫不是在生本王的气?”
关礼浚仰靠于椅背上,轻轻揉了揉眼,神色间带着几分疲惫。
但旦微微欠身,道:“臣不敢,本就是臣技不如人。”
因对外宣称但天鉴身体不适,在鉴星阁养病,便命但旦闭门修养,不得外出。宫中人多嘴杂,人虽不能出,耳道却将谭巷举荐才人一事听了个七七八八。
关礼浚起身走到但旦身前,伸手轻拍其肩膀,“本王不是罚你,只是……”
但旦后退一步,躬腰回:“臣明白。”
关礼浚重新回到书案后,“昨日谭巷所提之人你应该知道是谁吧?此人在民间有神卜之誉,想来是有些能耐……”他叹了口气,“可惜是个女子……”
君主以往每次立新制擢贤才或者增设新职,必会召司天鉴观星象。但旦知道,此次王上召他前来,想必便是为了此事。
“臣昨夜见天市垣现异象,紫微宫方位有祥光冲斗牛,应有策士入宫。此人胸藏经纬,若得王上重用,必能辅佐朝政革新……”
关礼浚挑眉笑道:“吉兆?”
但旦皱了皱眉,犹豫道:“只是……”
“往下说。”
“需防其结党营私……”
关礼浚轻扯唇角,鼻腔里轻哼一声:“笑话,她一弱女子能结何党?营何私?”
“这……天象显示她命中带贵,若……”
“你是说王妃?”
此言一出,墨香四溢的书房中,却突然腾升起一股强烈的浓烟气息,给人一种不敢呼吸的压迫感。
但旦连忙跪地,惶恐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关礼浚摆了摆手:“罢了,既然王妃想将此人接入宫中,便由她去吧,派人暗中监视……”
“你们一直在附近监视我?”
尤此立于廊下,目光投向几名面色疲倦的护卫。院中白皑皑绒毯顺势铺于眼眸,斑驳的血液隐隐渗透,空气中依旧残留着丝丝腥气,无不昭示着此处曾经历过一场刀光剑影。
其中一名护卫道:“尤姑娘您误会了,我们只是奉命保护您。”
尤此追问:“奉谁的命?”
昨夜那波刺客果然是来杀他的。
禾丰至小习剑,武艺虽比一般人出众,但终归不是神,一人始终难扛数敌。只见四面八方的刀刃直直朝他挥去,将他逼至门前。
眼看房门就要被踹开,尤此心跳陡然加速,手心的热汗都快有一泡尿那么多了。
虽然系统说他死不了,但也没说不会受伤吧。如果当真避不了见点血的话,只要不伤及小脸蛋和大鸡蛋,那……
系统道:“放心,你的……”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突然惊呼一声,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另一伙人凭空窜出,二话不说便挥剑打了起来。眼看两波人陷入混战,尤此乘机将禾丰带入屋内,问候其伤势。
好在那些人并非穷凶极恶之徒,明确目标是他,并没打算要无辜之人的命,所以禾丰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也不知外面打了多久,反正后来他睡着了。
他也是挺佩服自己的,在那种局势下都能睡着。
今早醒来,一推开房门,目光所及处躺了一地的黑糊糊身影,纯净洁白的地面上沾染着一摊摊红色血迹。个个躺得歪七扭八,有的气绝了,有的负伤了,有的……睡着了。
即使脸上的血迹斑斑,但也掩藏不住疲惫不堪,想来是奋战了一夜。
也是挺敬业的,睡着了剑都攥得死紧。
也是挺警觉的,他刚一走近便猝然转醒。
他们身处郊外,离王宫几百公里的路程。照理来说,就算这里闹出个翻天覆地的动静也不会被那么快发现,救援也更不会来得那么及时。
除非这些人一直就在这附近。
思及此,尤此便命禾丰将那几名护卫叫来盘问。得知是王妃的护卫后,他不免有些惊讶。
尤此下意识出声:“王妃?她怎么知道有人要杀我?”
这个护卫看上去气度不凡,尽管衣衫都是墨黑色,但料子却与另外几个不同,想来是个头儿。他持剑作揖,回道:“小的不知,娘娘只是叫我们保护好您,今日午时会来接您入宫,还请您做好准备。”
尤此看着他,我好像没问你吧?
一念之后,好吧,他好像脱口而出了。
尤此抬了抬手,“得了,知道了,辛苦你了,下去吧……”
那护卫身形高大,走起路来紧绷直挺,墨黑衣衫随腿部动作飘晃在身后。悬于腰间的配饰玲珑精致,应该价值不菲,通体深绿清透,在黑色中异常醒目。光看这挺拔的背影,比磕了精神药还精神,哪里像是厮杀打斗一夜的人。
尤此不由得感叹道:“不愧是宫里的人,连护卫都穿得这么抻敨。”
禾丰跟随尤此的目光,移向那护卫的背影,摇了摇头,“宫里人也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可能因为他是王妃的人吧。”
尤此将目光转向禾丰,问:“你去过王宫?”
禾丰一听,眼里的疑惑比尤此更甚,“公子,你忘了,我娘是宫里的人啊。”
“啊……啊……”这一个“啊”字,在一秒之间由四声调转换到轻声,尤此故作懊恼地拍了拍脑门,“哎呀,我一时忘了。”
你个不称职的系统,咋不跟我说?
系统:“我说这个干嘛?对任务有用?”
虽然知道了也没用,但是总比不知道有用吧?
禾丰径直走到妆台前,打开抽屉,取出妆奁,将台面的首饰以及胭脂水粉装进去,头也没抬地说:“公子,我发现你醒来以后,变了很多,常常自言自语。”
尤此坐在案旁,战术性地端起茶盏,“是吗?可能……躺了三年没开口说话,嘴都生锈了,好不容易醒来,可不得多说几句……”
说罢,便欲喝一口茶,试图解解自己的心虚。然而唇刚触到杯沿,便察觉到触感有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戴着面纱。
好险。
他揭开面纱,目光顺势落入杯中,这才发现杯壁滴水未沾,干涸得快要裂开,哪有什么茶啊,全是窘迫与尴尬。
禾丰虽然是个男子,但做起事来极其细心。搜罗完梳妆台,又去整理衣物,将其折叠得方方正正、有棱有角的。
禾丰专注着手中之事,并未扭头去看尤此。继续道:“不过这样挺好的,你之前都不爱说话,平日里除了吃饭其余时间都在钻研卜术,压根不会像现在这样……”
这时,原先那个护卫在门外唤道:“尤姑娘,您收拾好了吗?娘娘快到了。”
尤此伸着脖子回道:“好了,这就来。”
王妃亲自来接?
这什么待遇?
系统:“王上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哇,这含金量蛮高啊!不过这王上,混得有点差啊哈哈哈哈……
虽然明白得到这种待遇是因为沾了原主的光,但那心底的优越感还是沿着这光止不住攀延了上来。
王妃缓步下轿,丫鬟连忙上前搀扶,还不等尤此出声恭迎,王妃便率先开了口。
“你就是尤此?”
王妃径直朝着他走来,身上织金锦缎的裙袄随步伐轻晃,每一寸纹理都泛着昂贵的光泽。耳珠随之轻轻颤动着,腰间的玉佩也叮当脆响,很吵但也很悦耳。
这身装扮固然华贵,但更惹眼的是,王妃的发型。她并没有像古装电视剧中、还有这段时间见过的女子那般,梳着千篇一律的繁复高耸的发髻。而是用一支精致的金钗斜斜绾住头发,钗头的珠串垂在右耳后方,很简约但也很大气。
只是那发髻的旋堆形状好似在哪见过。
系统:“王上如果知道你这么看着他的王妃,你猜会发生什么?”
我怎么看着了?说的好像我不怀好意一样,我这眼神完完全全是出于欣赏。
系统提醒道:“别欣赏了,赶紧回话。”
尤此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冲着王妃作揖,回:“是。”
王妃赞道:“这双眼睛真漂亮。”
“谢娘娘,您也……咳咳咳咳。”尤此偏头过去卖力地咳了几声。
这句话他应该怎么回?是该说“王妃过誉了”?还是“王妃谬赞了”?
王妃以为尤此受了凉,吩咐身旁的手下,道:“去给尤姑娘取件大氅来。”
尤此从小到大就浸泡于亲戚朋友那假模假式假客气的做派间,都快分不清真心还是假意。所以出于本能反应,当即就想摆摆手说“不用了”,但在看到那散发着金灿灿的毛茸茸后,拒绝的话便在口腔内一顿加工,吐出来的话语一瞬间变成了“谢谢”二字。
寒风掀起轿帘,脸上的面纱随之晃动。然而展露出来的不是肌肤,而是蓬松松的绒毛。大氅的毛领雪白且浓密,尤此低着头,将下半张脸埋进这软乎乎里,而浑身却透露着拘谨。
这是尤此此生第一次坐轿辇。
以前以为坐在里面会很摇晃,或者是像晕船那样泛呕,谁知道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轿厢以檀木为底,空间宽敞舒适,矮几上置着茶具和几盘点心。靠枕堆叠,倚在这里比在床上还舒服。案面空余较多,再来个人的话,都可以玩斗地主了。
他跟王妃不熟,加之有身份之碍,也不敢大大咧咧地坐着,怪难受的。
系统,你在干嘛呢?
系统没应。
你是被这浓烈的尴尬挤出去了?
已经出发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到。到王宫路程那么远,抬轿辇的人也真是辛苦。
哎,果然在哪里赚钱都不容易。
王妃瞧见尤此唉声叹气,忍不住问:“你不想进宫?”
“不是,我只是在想还有多久到。”
王妃没应。
想来王妃也摸不准。
尤此突然间想到一个问题,侧头看向闭目养神的王妃,试探性地问道:“娘娘,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王妃双眼仍合,嘴唇轻启:“问吧。”
“您怎么知道有人要来杀我?或是知道谁要杀我?”
王妃毫不迟疑地回道:“不知道。”
“那你为什……”
“派人来保护你,不是派人来保护你不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