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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这个货车司机有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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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休息室待到傍晚,方杰平把屏蔽按钮关了,一切又变回了原状。
“我送你们。”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裴扬已经主动开了大门。
“唉,裴队,你不加班了吗?” 最近两个A级犯人让特勤中心上下都忙得团团转,裴扬作为特勤执行官,几乎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走的。
“我回家办公。” 对方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就把报告递给他了,“今天的审讯记录和这个报告上的重点,一起整理完发我吧。”
“哦,好。” 他看着执行官主动开了门,请梅绍和陶桃出去,自己则跟在了他们身后。
地下室分为两层,第一层都是特勤中心的出勤车,旁人去不了。而第二层则是一些私家车。
裴扬带他们下了第二层,他的车通体漆黑发亮,一看便知,车主人很爱干净。
梅绍坐在后排,窗外的天空依然灰蒙蒙的,不过雨已经停了。大街上依然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天空中也时有飞船经过。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适应起这个世界的。
也可能从来就没适应过。
“饿吗,需要吃点什么?” 驾驶座的人突然问。
梅绍还不是很饿,但陶桃的肚子已经抗议许久了。
“那个,裴队长,我可以去买点吃的吗?”
裴扬“嗯”了一声,没有朝后方的居住区开,而是开到了便民服务区的门口,女孩说了声“谢谢”,就下了车。
车内一片寂静。
梅绍没有心情看手机,只是看了看窗外,又故作不经意地瞟了几眼裴扬,对方只是双眼目视前方,没有看他。
雨后,潮湿闷热的水汽弥漫在四周,他听着自己和对方的呼吸声,觉得连空气都流动地缓慢了许多。
裴扬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透过后视镜看着他,开口问:“你和陶桃,是情侣吗……”
梅绍一愣,那副表情他昨晚就见过,像是不问又好奇,问了又怕冒犯。
他觉得有些有趣,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打算逗人,就老实回答了:“不是,只是同事兼朋友。”
裴扬沉思了几秒,又问:“那你见过她奶奶吗?”
梅绍回忆了一番,几个月前,他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口,护士说病人刚动完手术,不能打扰,他就透过窗看了一眼。老人戴着面罩,头发掉光了,闭着眼,十分虚弱。
“算是看过一眼,有几次陶桃交完房租没钱了,手术费是我付的。”
这和裴扬得到的信息一致,他确实没有骗自己。
只是这个人为什么经历了两辈子,在帮人上还是只顾帮,却不计后果。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了翻搜查员发给他的电子报告,把交易信息那一栏放大,递给他。
“我想,你应该从来没关注过,接受你救济的人叫什么。”
梅绍第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下一秒,“林知还”三个字就映入了眼帘。
他沉默了许久,那一刻,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和后果。
比如陶桃从始至终都在骗自己,利用自己;比如他被牵扯进了什么惊天大案中,上一世风光散尽,这一世还得锒铛入狱。
我怎么这么衰呢?
但这些都被他一一否了。
这件事太蹊跷,陶桃经常会去探望她奶奶,林知还如果真感染了7型病毒,成为了A级犯人,她怎么可能现在才知道。而林知还,也没理由穷凶极恶地找自己。
“我确实……没关注过,所以,你想怎么办?” 梅绍叹了口气,问。
女孩的身影已经从远处的拐角出现,她一手提着一袋热食,一手举着一杯饮料,看上去没什么异常。
“瞒着,等她自己开口。” 裴扬收回了目光,说道。
梅绍把车门打开,接过袋子,等身旁的人落坐。一切似乎还是原样。
……
他们走进B栋电梯的时候,看到里面还站了一个人,穿着搜查官的衣服。
他看到裴扬,表情有些意外,但没有大惊小怪,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裴哥。”
他头发剪得比较短,长相俊秀,胸口的标识和方杰平、潘嘉明他们的都不同,又住在B栋,想来应不是寻常职位的人。
裴扬只是微微颔首,转过身,没有说什么。梅绍知道裴扬今天一早就交代了他和陶桃的身份,特勤中心的人应该不会过多追问。
电梯到了10层,那人冲他们礼貌地笑了笑,说:“那我先走了。”
待门合上继续上行,梅绍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声:“看到他,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啊?他是谁?” 陶桃嘴里嚼着珍珠,含含糊糊地问。
“晏寒宇,上头派来的特别检察官,脾气一般。”
梅绍轻笑一声,一手插着口袋,走出电梯的时候嘴里还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到底是谁脾气一般。”
林知还的事并没有让梅绍在心里对陶桃产生隔阂,但却让他联想到了一件往事。
从前他救过一个名医的女儿,那位名医行医多年,不幸死于流民戕害。家道中落,女儿被亲眷卖到青楼别院,哭喊求救一路,声嘶力竭,甚是凄惨。最后他将锦囊千金赠于押送的车夫,算是赎回了那位女子。
他回家取了衣裳和钱,告诉那女子,她已经自由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女子离开了数日,却在一日大雪天,跪在他家门口,只求再见他一面。
他夜半起身,命管事举着木伞到了门前,看到女子还是穿着原来的衣服,银两几乎分文未动,吓了一跳。
他有些无奈,问:“你这是要做什么?以身相许?”
女子红了脸,摇了摇头,只说是要报恩。
他当然没有娶她,也知道那女子心有所属,于是留在家中,假意做丫鬟,其实当了义妹。
他又想到了林知还。
如果陶桃在无意间告诉了林知还自己的倾囊相助呢?那么林知还,是不是也会想着要报恩?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联系。
裴扬本可以在审讯时当面戳穿,甚至拿这事质问陶桃为什么隐瞒,但他却没有这么做。以裴扬的聪明程度,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应该是还有所顾虑。
陶桃在隐瞒什么?她是不是知道林知还感染病毒的真相?
梅绍的手指悬在手机屏上方,盯着女孩的头像看了许久,最终没有落下。
后来两天都一切安宁,裴扬偶尔会告知他一些调查进度,有一次,梅绍实在没忍住问:
“我还能回去上班吗,怕旷工超过半个月,华扬要把我开了。”
话一开口,梅绍自己都有点哭笑不得,因为长期处于没有积蓄的状态,他切身地感受到缺钱的焦虑了。
“停职手续已经帮你办了。”
“什么?!那我的工资怎么办?” 他瞬地从沙发上站起身。
“是带薪停职,你也可以理解为正常休假。” 裴扬揉了揉眉,潘嘉明刚好敲门进来交表格,被他看了两眼,有点怵,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给方杰平发了个消息:小裴哥又在和梅绍打电话了,他还瞪我!
挂了电话,梅绍往身后的沙发上一靠,心想,原来特勤执行官的权限范围还挺广,华扬都可以摆平。
裴扬看了眼刚送进来的报告,左上角便利贴上写着潘嘉明歪歪扭扭的字:小裴哥,这是A级犯人李强生最后接触的人之一。
李强生就是在元世纪百货咬人的平民。他曾有一个重病的女儿,但没有任何医院的就诊记录。李强生于不久前在英华路和赵公路交接处被大型货车撞倒,司机主动报案,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后来尸体从太平间失踪,再次出现,就已经感染了7型病毒。
而这张信息表上的人,叫宣行止,戴了一副无框眼镜,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并不是本地人。他在本地的居住信息上填写的地址,就在梅绍家旁边。
裴扬微微蹙眉,潘嘉明注意到了,立刻屁颠屁颠跑过来,补充道:“这个宣行止,一直在一家外地的保险公司上班,近期才被派到药行镇的分部。李强生在十字路口被撞的前几天,还到他们公司确认过人身事故保险的赔偿金额和法律效力。”
裴扬没有直接回他,看着宣行止的照片,总觉得好像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潘嘉明以为他又开始冷暴力了,心里欲哭无泪:哥,你还不如骂我两句报告送太晚呢。
“怎么现在才调查到他身上?” 下一秒,裴扬就遂了他的意。
潘嘉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对答如流:“他不是直接负责李强生的业务员,我们这星期已经排查了公司所有人,只剩下他,看了监控才知道,李强生走之前还跟他交流过几句。”
他顿了顿,自己心里有了答案,但又不敢贸然下定论,就委婉地借了别人的由头,道,“方哥说,李强生应该是想……”
“骗保。”
“对对,我也这么觉得。” 潘嘉明连忙附和。
这并不难推测,每年骗保的案子都有很多。三司管理下的新世界,贫富差距极大,对于李强生这样的底层人民,想要通过劳动赚到够家人治疗恶疾的医疗费,难如登天,而保险金却是一笔天外之财,可以直接解决这个问题。
“但李强生家只有他一个人,他如果死了,女儿不见得能过得好。”
潘嘉明看裴扬在电脑上调出李强生的信息,指着交通事故案道:“我更倾向于认为,他只是想获利,而不想死,但这个货车司机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