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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你这个人真是古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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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丰被关在封闭室的一个星期，觉得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看到一个衣着整齐，样貌英俊的男人和看门的人说了几句，封闭室重新关上，透明的玻璃瞬间变为全黑色，十几平方的范围内，只有栏杆内外两盏发黄的灯。
那人从容地坐在他的面前，没有打招呼就单刀直入：“你应该知道李强生失踪了吧？”
袁丰冷汗直冒，对方的眼神太过犀利，看上去毫无感情，像从地府过来抓他的无常。
他原以为自己能强撑过这段时间，等家属谅解，判缓刑，保险金一赔，一切都能如他预料般结束。
但没想到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我知道。” 他吞了口口水，但因为长时间紧张而没有开口，声音十分嘶哑。
“李强生一开始想碰瓷，第一时间并未重伤，你担心他死缠烂打，赔不起后半生的医疗费，就直接辗压致死。”
袁丰叹了口气，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垮了下来，比起和搜查员狡辩，他已经将自己的心理防线击溃了。
一切确实如裴扬所料，是袁丰故意杀人，想一了百了，导致李强生上半身骨裂，而这也是他感染7型病毒的原因。
方杰平看着袁丰被带走，站在裴扬身旁，却依然一脸愁容。
“两个人都想钻保险的空，不过车祸案就算结了，关于病毒的事情……也还是没什么切入口。”
“医院的监控还是修复不了吗？”
“技术部说是永久无法修复，犯人应该是一个团队……话说，既然袁丰已经认罪，那宣行止那边，还需要传唤吗？”
“需要，例行排查，通知梅绍一起吧。”
“梅绍？” 方杰平眼皮一跳，这怎么还跟梅绍有关系。他狐疑地看了队长一眼，对方只是揉了揉脖子，神色不变，抬腿就走了。
……
一回生，二回熟。不用方杰平带路，梅绍已经能自己找到休息室了，结果他一开门，就看到那个夺命连环催买保险的活爹坐在沙发上。
“你在这里干嘛？”
“他们叫我来接受审讯，兄弟，你也惹事了啊！”
谁惹事了？我是受保护的贵宾！
梅绍白了他一眼，说：“别跟我称兄道弟，哎，还有，我不买保险。”
宣行止“哦”了一声，抱着黑色的公文包，看起来还有点楚楚可怜。
休息室的门开了，潘嘉明带他们去了走廊尽头的小黑屋，刚出来的嫌犯嘴里还在嘀咕“这里头的凳子真硬啊”。
“……” 梅绍想到前几日自己在休息室接受问询的待遇，忍不住笑出了声。
嗯，还算有义气。
“你还笑得出来？” 宣行止闭着嘴，给他打腹语。
下一秒，他就看到裴队长拉开了玻璃房外的椅子，温和地请梅绍坐下，然后又让潘嘉明拉他进了玻璃房。
他充钱了？待遇怎么不一样？
“宣先生你好。” 回过神，对面已经坐了两个人，裴扬冷若冰霜，方杰明笑容可掬。
两尊大佛。
“上上周，你是不是见过这个人。” 裴扬将李强生的脸调出来，全系投屏在了他们之间的玻璃台上。梅绍觉得哪里见过，几秒后就记起来，是在地铁的新闻上。
“见过，他来我们公司咨询保险。”
“只见过一面，你就记得？” 方杰平问。
宣行止撇撇嘴，道：“他想骗保，我当然记住了。”
“那你有通知同事，或是直接阻止李强生吗？”
宣行止沉默了几秒，说：“别人下定决心的事情，没那么容易动摇的，人各有命。不过，我是有劝他不要寻死。”
他记得那天来咨询的人不少，李强生不是最显眼的那个。同事接待完他以后，已经心生怀疑，在茶水间聊天被宣行止听到了。他本不想理的，但万一呢，万一这个人真想死，可还有挂念他的家人朋友呢。他的死也许换得了一笔救命钱，但也给活着的人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
“哎，李先生。” 宣行止走到前台，犹豫了一秒，叫住了他。
“你是不是，还有个女儿？”
李强生转过头，听到女儿两个字的时候，决绝的眼神中又有些动容，他只道：“对。”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这么多年我见多了，但你，还要想想她。”
宣行止交代完，李强生只说了句“谢谢”，转身就走了。
“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我已经尽力了。” 宣行止转着发圈，道。
梅绍想到了裘千戍，一样的境遇，一样的苦命人，不管死的是谁，有没有送进医院，救不救得成，钱从来不是根本的一环。
他们是没有错，但却被惩罚了的人。
梅绍曾经也是如此，因而很能感同身受。
裴扬关了投屏，让玻璃门外的下属给梅绍戴上耳机，继续对宣行止问道：“外头那位梅先生，你认识吗？”
“认识，我们是……邻居。” 宣行止开朗一笑，转头看到梅绍有些嫌弃的眼神，又变得委屈巴巴。
裴扬也偏过头看他，梅绍点了点头，对着耳麦说：“是这样。”
“前几日在现场，你跟我同事说，你一直在家呆着，直到听到我们的车辆撞到梅先生的房屋，动静太大，你才出来看对吧？”
宣行止点了点头。
“那你认识这位女士吗？”
裴扬将林知还的图像投屏，这次不再是单一的一张多年前未更新的中年女子图，而在一旁还贴上了他从华扬调来的近期照片。
不出所料，对方不认识。
方杰平又问了几句，宣行止都对答如流，神态很自然，看起来就是心里没鬼的样子。他本就只是一个普通上班族，日常轨迹也都毫无波动。方杰平觉得没什么可问了，最后交代了几句：
“最近事故多发，虽然两位A级犯人都已经由特勤中心严加看管，不过其中一位曾出没在你家附近，自己多加小心。”
他准备收拾东西，就听裴扬又追问了一句：“你有向梅先生推销保险吗？”
梅绍、方杰平、门外的搜查员：“？”这跟案件也有关系？
“呃，我推了，但是他没买。”
裴扬微微点头，示意审讯结束，放了宣行止，叫方杰平送人回家了。
屋内骤然安静，他转头看了眼梅绍，对方摘下了耳麦，也在看他。
天空又开始不停歇地下雨，螺旋建筑里喧闹嘈杂，审讯室却将一切人声都隔绝在外，只有窗外暴雨的敲击声萦绕在他们之间，好像记忆中的雨声回荡了千年。
梅绍心头一紧，他和裴扬每次对视的时候，都会感到些许的难过，但他总会强迫自己别乱想。
太莫名其妙了。
“啊嚏！”
裴扬：“……”
梅绍揉了揉鼻尖，耳尖一红，笑着说：“不好意思啊，这几天下雨了，好像感冒了。”
“我带你去买药。” 不远处的人脱口而出。
“哦……啊？” 他随口一句，对方还当真了，“不用麻烦了裴队，我自己扛扛就过去了。”
下一秒，他肚子又不争气地嘀咕了起来。
裴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抬起手臂看了眼表，说：“先去吃饭。”
梅绍坐在餐厅里，点了一些家常菜，有些紧张地看着窗外。
特勤中心离居住区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中间没有交通工具，居民一般都是骑车或开车出行。但他的车常年不用，落在车库里。若裴扬不安排人接送他，他就得硬着头皮在狂风暴雨中回家。
那还是乖乖跟人吃饭，再等人送回去吧。
梅绍吃饭不太讲究。
他从前就不讲究，喝酒会沾湿领口，吃饭米粒会挂在嘴边，发小笑他是小孩，爹娘训斥管教也改不了。
他总是活得很随性，在认识的人面前更是不在乎形象。
于是一碗米线吃着吃着，总是嘴边湿漉漉的，动不动就伸手就要去扯纸。
裴扬每次都会放下了筷子，伸出手，轻轻地按住了抽纸的外壳，让他扯得更顺利点。
梅绍观察着他的表情，毫无异状，虽然怀疑，却还是不敢贸然试探，不管是问“你知道我是谁吗？”还是问“你还记得亓公子吗？”，在当下都显得十分诡异。
如果对方没认出来，就会把他当神经病。
如果对方早就认出来了，那为什么他不说？
除非，裴扬跟自己抱着相似的想法——太尴尬了。
于是他开口就问了点别的。
“陶桃奶奶……林知还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严加看护了，幸好没伤到平民。”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陶桃说？”
“我想先调查清楚林知还背骨的损伤，况且她一定在瞒着我们什么，我并不想过早逼她开口。”
梅绍知道，如果陶桃肯松口，一定能给他们案子带来很大帮助。
他沉思片刻，搅了搅面前的米线，道：“陶桃会说的。”
“嗯，我知道。”
梅绍想到每日下班，女孩说要去看望奶奶的语气都很高兴，林知还无疑是她这么多年生活的希望。
“陶桃心不坏，我认识她不少时间了，她瞒着我，肯定有她的原因。要不这样吧……”
裴扬看着他，虽然面上无表情，但眼神却透露着一股真挚，听得很认真。
梅绍吃完了，放下筷子，冲他眨眨眼，给他出了个主意。
裴扬听了，先是摇了摇头：“很危险，而且审批程序不好办。”
梅绍“哎呀”了一声，低声说：“你这个人真是古板，真的不行，来假的还不行吗？”
他笑眯眯的，又夹了块腌萝卜塞嘴里嚼，看上去对自己出的主意还挺满意。
裴扬同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