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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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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体育馆上课可不常见,或者说体育课对于高中生来说本就是宝贵的。
运动的身影交错,呼喊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汗水挥洒在光洁的地面上,似乎空气中都弥漫着运动的因子。
沈钰琛一进来就感到兴奋。
祈白提议去打排球,他眼神中的渴望太过明显,沈钰琛不好拒绝,跟着他向排球场走去。
“唉,好像被其他班先抢占了。”他们走到排球场的不远处时,祈白说道。
似乎是两方在打友谊赛,看身手更像是在打着玩。
陈谨言的身形和模样他太熟悉了,所以沈钰琛第一眼就发现了他。
他正在一方队伍的后方站立,像是充当接应的角色,显得有些拘谨。
对面队伍的男生抛起球,后方另一男生向前冲刺,到达定点位置奋力一跳、伸出左手,身体延展出优美的曲线,右手摊开猛击还悬在空中的球。
球没有形成抛物线,而是直线般的运行轨迹,急速地只能看见残影,重重砸在陈谨言手上。
周围的人笑了几声,又继续开始发球。
沈钰琛发现对面每次发球都瞄准的陈谨言,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
陈谨言被砸了四五次后,对面的主攻位说道:“喂,你们换个人行不行,他明显不会啊。”
“就是不会才喊他的嘛。”陈谨言身边的男生回答道,大家一瞬间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快打吧,陈谨言都没说什么,你还在这废话呢。”
语毕,新一轮的发球又开始了,沈钰琛隐约看见,陈谨言的手臂一圈都红肿起来。
轮到陈谨言这方发球,男生把球拿在手上颠了颠,对陈谨言说:“我颠球,你来发。”
“我不会。”陈谨言小声回应道,对方似乎没听见一般,将球用力颠起。
陈谨言看着球要落在地上,急忙冲过去,把球推了一下,球被球网拦住,自己倒还险些摔倒。
围观的同学发出阵阵笑声,将目光聚焦在陈谨言身上。
沈钰琛莫名感到害臊,仿佛被围观的人是自己一般。
“小言,你陪我去练练球吧。”谭贺林突然走进网球场,揽住陈谨言的肩膀,亲昵地凑在他耳边说道。
这一幕让沈钰琛有些刺痛,他并不知道陈谨言身旁的男生是谁。
陈谨言不为所动,盯着手上的球,抛给刚才的男生,说道:“再试试呢。”
男生再一次颠起球,这次球被颠得更高,陈谨言用力跳起来,右手一挥,球没打中,反倒砸在自己头上。
球场上有捂住嘴笑的,也有蹲在地上笑的,他们都在笑,祈白也在笑,只有沈钰琛和谭贺林没笑。
沈钰琛看不下去,可也不知道如何帮他,大家都觉得好笑的事,那自己怎么能去坏了兴致?
刚才颠球的男生毫不讲理地推开陈谨言,并朝他吼道,人在欺凌弱小的时候恶毒得自己都无法察觉。
令人惊讶的事,谭贺林直接一拳揍在男生脸上,随后他们俩扭打起来。
沈钰琛想假装没看见这一切,以上厕所的名义转身跑出体育馆。
但他知道陈谨言从一开始就看到了他,他是否让陈谨言失望了?
他在逃离的过程中不该回头,那么就不会清楚地看见陈谨言委屈的神情,看见谭贺林把人打趴下后,在搂着陈谨言说些什么。
天旋地转,仿佛出丑的人是他沈钰琛,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凝视他,凝视这位落荒而逃的懦夫。
心神不灵地等到下课,沈钰琛在三班门外转悠半天,只看见谭贺林坐在陈谨言前面的位置,一直嬉皮笑脸地和陈谨言说着话。
若是以往在三班路过,他准能很快得到陈谨言的回应。此刻因为谭贺林,陈谨言的目光飘走了。
他很想和陈谨言说说话,他只要让三班的人帮忙传个话就能做到。
他在走廊来回踱步,直到上课铃响起才憋屈地回去。
沈钰琛想忘记这件事,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所以在骑车回家的时候,他缄口不语,陈谨言也是如此,他们之间产生一种诡异的氛围,让沈钰琛觉得像是闹别扭的情侣一般。
沈钰琛煮面的时候,给陈谨言多煮了两个鸡蛋,一共三个荷包蛋在他的碗里。
虽然这些都是陈谨言买的,但他认为陈谨言能够明白他的好意。
陈谨言盯着碗里的荷包蛋,突然放下筷子,把碗推向一旁。
沈钰琛挑挑眉,“不喜欢?今天将就吃吧,明天给你做喜欢吃的。”
他将碗推回陈谨言的面前,有些讨好地说道:“番茄炒蛋和红烧肉你想吃哪个?肉没剩多少了,做红烧肉的话你一个人吃足够了。”
陈谨言看着他摇摇头,沈钰琛一怔,立即问道:“你想吃什么,我可以学着做。”
“其实我再学一会儿应该就能学会了。”陈谨言无缘由地说出这样一句话,让沈钰琛有些疑惑。
“学什么?说了做饭的事情我包了。”
“我看过排球比赛,并不简单,我需要多学一会儿。”
沈钰琛心里一紧,白天的事情又开始浮现于脑海中。
“对呀,没几个人会这个吧,我都不会。”沈钰琛安慰道,握住陈谨言的手。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丢人,所以你看见我就走了。”
“我没有...”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多吃鸡蛋就能变聪明吗?”陈谨言说着大口往嘴里塞着荷包蛋,他的腮帮子被撑的鼓起,像一只巨型松鼠。
沈钰琛赶忙遏制住他行动的手,怕他噎到又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脊。
“谁说你笨了?陈谨言,你并不笨,你只是太善良了,所以他们想欺负你。”
沈钰琛搂抱住陈谨言,怀里人的抽泣仿佛扼住他的喉管,使他难以呼吸,湿漉漉的泪水滴落在沈钰琛的皮肤上,像盐水涌进他的眼睛。
陈谨言很容易被满足,那么,他也很容易被伤害。
沈钰琛知道陈谨言的脆弱,会因为一句话而伤心难过。
他并不是沈钰琛想象中的乐观模样。他有着极强的自尊心,所以才会在各方面都努力做到最好。
他就像洁白无瑕的宝玉,纯净且易碎。
沈钰琛无法表达这种全然无助的情绪,只能将陈谨言紧紧搂在怀里。
他的下巴贴住他柔软的头发,想以此将慰藉传达给他。
他的抽泣渐渐停止,变成略带鼻塞的呼吸声。
沈钰琛抹掉他的眼泪,双手捧住他的脸说道:
“陈谨言,世界是自己的,别在意他人的眼光。”
沈钰琛有些害臊,说心灵鸡汤并不是他的强项,况且还是他自己都无法做到的事。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人,没有人比你更好了。以后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好吗,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陈谨言眨眨眼,平复了情绪,像是星星在闪耀。
“没人欺负我...谭贺林班长很照顾我。”陈谨言说着开始吃起桌上的面条。
沈钰琛听见谭贺林的名字就咬牙切齿,压低声音问到:“我天天给你做饭,陪你睡觉,他好还是我好?”
“还是你好。”陈谨言含糊地回道,因为嘴里还塞着面条。
“这还差不多。”沈钰琛笑着说道,“小言,你知不知道,谭贺林之前打篮球完全不是我的对手,算是我的手下败将,下次我教你打篮球吧。”
即使不认识谭贺林,沈钰琛也决定以胡诌来降低他在陈谨言心里的地位。
陈谨言听见球这个字眼身体就变得僵硬,以生硬的语气回绝道:“我不太适合玩球。”
“有什么学不会的,那是没遇见我这样的好老师。”
“我等会儿要做作业了。”陈谨言岔开话题,将两个碗端进水池里。
“你去做吧,我来洗碗。”沈钰琛麻利地挤上洗洁精,用丝瓜布擦拭起来。
洗碗做饭这些事,沈钰琛曾经是从未做过的。
也许是因为寄人篱下,但更多的是因为陈谨言陪在他身边,所以他乐意为他做这些事。
夜晚睡觉时他偷偷从背后抱住陈谨言,如同卯榫结构般稳固合拍,陈谨言的气息是沈钰琛认为最安心的味道。
如果再回到白天体育馆的场景,他一定会挡在陈谨言面前,呵斥所有捉弄他的人。
沈钰琛的勇气在与陈谨言独处时才能达到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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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谨言周末去兼职的时候,沈钰琛往往在和朱彰一起泡在网吧,这是他为数不多可以逃避现实的时间。
这周六沈钰琛从网吧出来后,便得到沈淮川入狱的消息。
父亲失联两周的时候,沈钰琛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但在真真切切听到这样的消息时,难免感到悲痛绝望。
如同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儿,只能用纤细的爪在地面上行走,百步不如振翅一飞。
他见钱眼开的亲戚不会对他有所接济,朋友也不会单方面的为你付出,除了陈谨言。
还有陈谨言还在他的身边,是他在夜晚迷失的森林中唯一能看见的光亮。
晚上他抱着陈谨言痛哭,一五一十坦白着他家里的事。
陈谨言学着他之前的安慰动作,将他搂在怀里,拍打着他的肩膀。
他想要安慰他,可不知道说什么。
他太久没有过这样强烈的亲情羁绊,从小失去父母的他,依靠自己才能勉强活到现在。
或许正是因为长久的孤独,才让陈谨言愿意无条件接纳沈钰琛的到来。
“沈钰琛,别哭了,你爸爸又不事要死了。”陈谨言轻声细语安慰道,沈钰琛反而觉得他是在阴阳怪气。
“做个牢怎么会死呢,你别乱说话行不行?”他一把推开陈谨言,生气的情绪掩盖住悲伤,突然也就没那么伤心了。
“我以为坐牢进去后都要死呢...那还挺好的。”
“好个屁啊,你会不会说话?”沈钰琛这时怒火中烧,湿润的眼眸仿佛要喷出火来。
“那你爸爸还会出来找你吗?”
“当然了,也许等我上大学他就出来了。”
“我会陪着你一起等他的。”
沈钰琛嘴唇一开一合,没有说出话来。
过了半晌,等陈谨言睡着后,他轻轻贴着他的后背,嘀咕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