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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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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谨言周末要去一家KTV兼职。老板是个年龄不大的女性,人称季姐,一直很照顾他,总是给他分配一些轻松简单的活儿。
他的工作就是带领客人前往相应的包厢,打开设备、调试话筒,偶尔还会端一下果盘或啤酒。
谭贺林自从知道了陈谨言兼职的地点,经常带着朋友到这家KTV来唱歌,并告诉老板自己是陈谨言的好哥们。
下午三点上到晚上九点,这是陈谨言兼职的工作时间,老板仍然给他发一整天的工钱。
这自然引起其他同事的不满。
“我们忙了一整天,还和这小子干半天的钱是一样的,真是越想越气。”
“他这么木讷,家庭情况也不好,你和他计较什么。”
“所以这是个看脸的时代,没情商的人只要长得好看,也比我们能赚钱,以后说不定直接被某个男人女人给包养着,我们羡慕不来。”
他们说着说着就会放声大笑起来,毫不掩饰内心的鄙夷。
有一次他们问陈谨言:“小言,你是不是和季姐搞过啊,不然她为什么这么喜欢你,教教我们是怎么搞的。”
陈谨言说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又大笑起来,告诉陈谨言以后就会懂了,这可是你安身立命的本钱。
陈谨言在这个时候会觉得自己很笨,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为什么大家感到高兴的事情,他经常都无法理解。
他假装听懂一般,露出洁白的牙齿,挤出僵硬的微笑,显示出他的友好与合群。
他们往往会因为陈谨言的笑容而笑得更开心,脸上的肉不停地颤抖折叠,五官朝着鼻尖的位置弯曲收缩。
这天晚上季姐家里有事,提前放他们下班。
他们拖拉着陈谨言去酒吧,告诉他这是专门为他准备的派对。
陈谨言不想表现得不合群,他想给沈钰琛打个电话,通知他晚点回来,却发现手机没带在身上。
开了个包厢,他们都坐在沙发上,拥拥挤挤地正好坐满,却没有陈谨言的位置,他只能站在一旁。
“小言,平时我们都要打扫包房,你却不用,看着细皮嫩肉的,是要比我们娇贵些啊。”
同事翘着二郎腿说道:“所以你现在要学习一下。”
他说着递给陈谨言一支拖把,让他将刚刚扔在地上的纸屑和烟头扫干净。
陈谨言认真清扫起来,他有些激动,因为他经常打扫房间,所以这是他很擅长的事,他能够完成得很好。
地面很快被收拾洁净,陈谨言看着他们,一脸的喜悦和真诚。
于是便得到了他们的表扬:“小言你果然是最好的清洁工,以后你可要和我们一起打扫房间才行。”
陈谨言告诉他们是因为他在家里经常打扫,并不是天生就很厉害,你们经常打扫还会更厉害。
说完每个人都笑起来,笑声掩盖住包厢内嘲杂的音乐,听着有些癫狂。
他们扔给陈谨言一颗樱桃,陈谨言攥在手心里,知道这是不能吃的装饰品。
他们笑眯眯地看着陈谨言,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陈谨言逐渐感受到他们的敌意,虽然不明白这种恶意从何而来。
他们开始喝酒聊天,将陈谨言视为空气,晾在一旁,陈谨言觉得是时候该回去了。
他准备离开时,被他们叫住:“陈谨言,你去哪?我们给你举办的派对你怎么能提前离开。”
陈谨言停住步伐,站着没动,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会喝酒吗?”他们问道。
“我没喝过。”陈谨言如实回答。
“你以后陪别人的时候肯定要喝酒啊,怎么能没喝过。”
他们说着拧过陈谨言的手臂,将他强行按在沙发上,拿起酒瓶开始往他嘴里灌酒。
辛辣的液体涌进陈谨言的喉管,刺鼻的酒味窜入鼻腔。他立刻咳嗽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拍打掉酒瓶。
玻璃碎渣铺满了地面,在灯光下反射出奇异的光芒,酒香味在房间里愈发浓郁。
“你妈的,还这么不识好歹。”
他们这次两三个人一起束缚住陈谨言的双手,用手撑开他的嘴,将一整瓶酒都给陈谨言灌了下去。
溺水般的窒息感传来,陈谨言的口鼻仿佛被捂住,无法呼吸。他的脸像被炽烤过而发红,嗓子和胃如同被刀割一般难受。
他的眼前出现了雾气,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扭曲模糊,他吐了几口,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他不记得这场为他举办的派对是怎么结束的。
当他醒来时包厢里已经空无一人,走出包厢,外面依旧热闹非凡,男男女女聚集在大厅里热舞。
陈谨言不在意他们去哪了,他现在只想回家。
一个正装革履的男人好心过来搀扶他,也是一身酒气。
陈谨言本想道谢,他的手却突如其来揉向他的臀部。
他立刻推开男人,横冲直闯地向外跑去。
走在街道上,冰冷的风让他清醒不少,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寒意从骨血中蔓延出来。
他头晕难受,地面的沥青此刻变成了脏兮兮的棉花,他踩不稳,所以他迷路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脑袋变得沉重,他又躺了下去,很快就睡着了。
——
沈钰琛补课回来,买了一些菜,顺便给陈谨言买了件衣服和一些零食。
他逐渐掌握陈谨言的饮食喜好:喜欢吃鸡蛋、番茄、肥瘦相间的肉,讨厌一切绿色青菜、茄子还有花椒。
自从上次看见陈谨言在KTV里端茶倒水的样子,他就再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去网吧消遣时间了。
他不能无所事事的靠陈谨言养着,他也要为他们的将来做打算。
但毫无头绪,他从前优越的生活、贫瘠的社会经历使他缺乏谋生的手段。
于是他只能佯装大学生,接了一份给小学生补课的家教兼职。
沈钰琛如今接近180的身高,倒也和青涩的大学生没啥区别。
家教的工作不仅轻松,赚的钱还不少,他甚至觉得以后可以多接几个兼职,这样陈谨言也就不用去KTV工作了。
带着满满成就感回到家,却没看见陈谨言的身影。
他先是感到落寞,而后又一阵心慌。
现在时针指向二十二点,平时陈谨言早该回来了。
他电话拨过去,铃声却在屋内响起——陈谨言的老年机正随意地扔在床上。
沈钰琛的不安感达到极点,立刻放下东西出门寻找。
他径直往KTV的方向跑,半小时的路程他仅用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了,微微喘着气。
KTV大门紧闭,没有营业,这让他的心绪一团乱麻。
他想不到陈谨言大晚上能去哪,他又没什么朋友,就算有朋友也不能让他大晚上一个人出去。
沈钰琛打算报警,但又觉得行不通。不说现在正是大家夜晚喜欢出行的时间,陈谨言是否真的有危险也还不清楚。
他决定先找找看,找一个小时吧,不,两个小时,凌晨还没找到他就报警。
他先在KTV附近进行了猎犬般的搜寻,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连草丛里都钻进去瞧了瞧。
又沿着梧桐街道环跑,穿过了三个商业街,他没能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找到陈谨言的轮廓。
他怕陈谨言这期间会回去,时不时拨打他的电话,他此刻多么希望电话能够接通。
正当沈钰琛又一个电话打过去时,他看见一个消瘦的身影躺在路边长椅上,如同久旱逢甘霖,他激动得快要哭出来。
沈钰琛蹲在陈谨言身旁,看着他红润的脸颊说道:“小言,起来回家了。”
陈谨言嘟囔着什么,他没有听清,只闻到浓厚的酒香。
沈钰琛准备将他抱起来,触碰到他皮肤的一刻,是一阵滚烫,这让他吓了一跳,赶忙抱着他往医院跑去。
他不知道怎么挂号就医,陈谨言在他的怀里越来越烫,沈钰琛顾不了这么多了,一进到医院就开始大喊救命。
他的叫喊声引来周围人的围观,热心的值班护士过来询问情况,他赶快将陈谨言发烧昏迷的事情告诉她。
在护士的引导下,沈钰琛给陈谨言挂了个急诊号,一番检查后,陈谨言只是饮酒过度和发烧,输个水应该就没事了。
沈钰琛听到这话险些站不稳,有一种死里逃生后,血液被抽空的恍惚感。
无色的液体缓缓流进陈谨言不明显的手臂血管中,他的呼吸变得平稳。
沈钰琛用手抚摸着陈谨言的额头,因为长时间的高度紧张,他的手心全是汗,感受不了他的温度。
他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去,鼻尖的触碰,气息的交互,让沈钰琛产生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
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瞧着陈谨言的面孔,他的五官是生得极好的,精致又立体。
沈钰琛再一次注意到他细长的睫毛,他突然很想再凑近点儿,数清他睫毛的数量。
数到一半,护士推门而入,沈钰琛受惊般原地弹跳起来。
“你没事吧?”护士带着疑惑的表情关切道。
“呵呵,没事,我在看他退烧没。”沈钰琛用食指挠着额头说道。
“这瓶药输下去肯定退了,等候输完液就可以带他走了,年轻人晚上少喝一点酒,对身体不好。”
护士嘱咐道,沈钰琛连忙点头。
去医院大厅开了一些药,待吊瓶里的液体流尽时,沈钰琛背着陈谨言朝家里慢慢走去。
今天兼职的钱看个小病就花了一半,沈钰琛感叹到没钱真是万万不能的。
这都还是次要的,只要陈谨言没事就行。
但陈谨言怎么会喝这么多酒,又一个人躺在外面,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沈钰琛决定明天两人向学校请个假,待在家里,让陈谨言好好睡一觉,再细细盘问他今晚发生了什么。
将陈谨言放在床上靠墙的一侧,沈钰琛这会儿感到浑身像要散架似的,也懒得去洗澡,直接躺在床的外侧。
他环抱住陈谨言,他的背部因为药效有微微的汗湿,他又给陈谨言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沈钰琛将脸贴在陈谨言的后颈处,他不知道为什么陈谨言身上总是很好闻,似乎连汗水都是沁人的。
在熟悉味道的包裹下,沈钰琛很快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