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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遗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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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智晨从班杰芯怀中出来,“我要回去了……”
班杰芯钳制住他的肩膀,“先吃饭,吃完我送你回去。”
“不用。”
“……”班杰芯掌心之下的力道,不容许翁智晨反抗。
扑面而来的烟草味,呛入翁智晨肺里,他咳嗽了两声,在班杰芯的动作下,一块去了医院的食堂。
班杰芯娴熟的给翁智晨打饭打菜,端着餐盘到位置上坐下的路上有许多人与班杰芯打招呼,班杰芯只是颔首礼貌点头。
班杰芯不知道,此刻他在翁智晨眼中,光芒万丈。
班杰芯有同事、朋友,还有家人……
翁智晨什么都没有。
他们之间的壁垒,被学历堆砌,生活差距汇成一条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翁智晨和班杰芯一起坐下时,有女医生端着餐盘过来与班杰芯聊天,班杰芯只是淡淡的嗯了两句,“现在是休息时间,不聊工作,抱歉。”
班杰芯端着餐盘,和翁智晨一起换了位置。
重新坐下后,班杰芯将餐盘里的肉往翁智晨碗里夹,“多吃点,你太瘦了。”
翁智晨眼睫下蒙起一层雾,声音哑哑地“嗯”了一声。
翁智晨还是没有吃太多,他吃不下,但已经比平时多好多的,班杰芯又给他打包了一份,让他回去饿的时候再吃,翁智晨没有说话,只是木讷地跟着周应上车。
班杰芯开车将翁智晨送回家的路上,搭在方向盘的指节攥紧,“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汕头?”
翁智晨眼神空洞地盯着班杰芯指节上的戒指,不说。
车抵达翁智晨家门口,翁智晨没有如上次一样,立刻推开车门,他抬眸看向班杰芯的轮廓,剑眉星目,穿着白大褂,浑身透着清冷的气质。
令翁智晨熟悉的眉眼,轮廓,曾经都是属于他的。
他们曾完完全全的属于彼此。
现在,翁智晨觉得面前的人遥不可及。
但他已经不想伸手了,一切都过去了。
死亡将翁智晨推到寒冷的楼顶,眼前是白茫茫的雾,周遭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他拼命的想驱散迷雾,三年都不曾成功。
难以放下的刺痛回忆,在此刻,翁智晨忽然就觉得不重要了。
班杰芯做过错事,也真切的对他好过,一切理应在在时间的长河里化为腐朽的尸骨,难以寻找,不必寻找。
翁智晨的眼眶有些酸,眼神中的寒冰一点点的退却。
“班杰芯,你为什么来汕头?”翁智晨明知故问,他心中了然。一个能在京城三甲医院发展的人,怎么会来一个破败的小县城?
只能是因为他。这三年,或许班杰芯也不好过。
在近千个深夜里,班杰芯是否懊悔过?愧疚过?
翁智晨已经不想去想后面的答案了,他忍着心脏最深处的绞痛说:“回去吧,找个人结婚,我们都三十四岁了。”
班杰芯有家人,该结婚的。
翁智晨没有了,他不能拉着班杰芯一块任性。
翁智晨没命活,没法陪班杰芯走一辈子,也没法让班杰芯一辈子不回家。班杰芯有家,有爱他的父母。
“翁智晨,我们不是结婚了吗?”
班杰芯戴着戒指的手指颤抖,眸光黯淡。
这枚戒指是翁智晨在给班杰芯过生日时买的,他说戴了戒指就算结婚了,说没有结婚证,所以不允许班杰芯摘下来。
除了在上手术台的时候,班杰芯没摘过。
“那个不算数的。”
翁智晨的户口本上,还是他一个人。
翁智晨孤零零的,一直都是孤零零的。
“翁、智、晨!”
“班杰芯,我们扯平了。”
十八岁时,那个跪在翁智晨爷爷坟前的少年,说要照顾他的人,忽然转学,不告而别。翁智晨手筋断了无法修复,高考失利,与班杰芯相约北京见的承诺失效,他消失在所有人视野中整整十年。
班杰芯不要他,他北上赴约,没见到班杰芯。
翁智晨等了十年。
三年前,翁智晨离开班杰芯,如人间蒸发一般,和班杰芯以前一样,不告而别。
现在他们应该是扯平的。
“你离开是报复我?”
“嗯。”
“如果是报复,为什么要养兔子?为什么见我就躲?翁智晨,我不相信那几年你……”
翁智晨没有说话,只是把枯瘦的指节展露出来,以此打断了班杰芯的话。班杰芯看着翁智晨的手,上面没有戒指,也没有一点白痕。
翁智晨把戒指丢了,丢了很多年。
也把班杰芯丢了很多年。
这些都是他曾经珍视的一切,却被他亲手从血肉里剖了出来。
翁智晨心很硬,但有人比他更残忍。
餐饮店的老板,班杰芯的母亲,陳编辑、吴統坏……这个世界欺负他,叫嚣着把他撕碎,就连翁智晨,也欺负过他。
从爷爷死后,翁智晨就没了庇护。
爷爷在病床上曾经问过翁智晨一句话,他问翁智晨手筋断了的事为什么不告诉班杰芯?问他喜欢班杰芯以后会不会后悔?
“我不希望他怜悯我。”
“在铁架坠落的那一刻,我就没有想过后悔。”
这是翁智晨说的。
爷爷说的对,感情在时间的印证下,是会变质的。翁智晨不希望班杰芯自责,可这样的付出让翁智晨每次落于低谷时总会频频回想。
如果他手筋没断,现在或许会是个小有名气的小提琴家,又或者会是一个老师,决计不是在破败的小草屋里偷活的懦夫。
翁智晨总把自己的付出强加在周应身上。
他觉得,班杰芯就该对他好。
班杰芯,凭什么不对他好?
这是错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没有人天生就该围着翁智晨转。
……
翁智晨下车往家里走,班杰芯在翁智晨即将关门的那一刻冲过去,用手顶住了门,他的声音沙哑。
“翁翁,给我一个你的电话。”
“戒指还我,我把电话给你。”
翁智晨看着班杰芯布满血丝的疲惫眼眸,冷漠的眼神似乎总处上风,班杰芯将嵌入“血肉”的戒指一点点的摘下来,放在翁智晨的手心上时指尖发抖。
翁智晨收回了一切,将电话给了班杰芯。
翁智晨了解班杰芯。
如果不给电话,班杰芯会害怕,会在这守着他。
翁智晨关门走了,连着秋风也被堵在了门外。
翁智晨给小翁喂菜叶,打扫房间,把家打扫干净,下午有人来看。
翁智晨打扫完后,把一个陈旧的行李箱从柜子底下搬出来,他收拾着衣服,准备离开汕头,在收拾到最后的时候,翁智晨把放在枕头下的方形绒盒打开。
他将戒指重新放回去,合上,捧在掌心里,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砸。
三年了,他以为他会安静的死去。
但没想到班杰芯找到他了,看见了他的狼狈、不堪……
翁智晨过得不好,是世界的弃物。
现在,他只想攥着手中这份还算不错的回忆、北上。
死在曾经充满喜悦的地方。
这是翁智晨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