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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老婆好像心事重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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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碗放在水池里，邢初遥递给他一只碟子，里面是半块糖酥，“把药喝了，喝完了吃这个，一点都不苦。”
林楚陶不爱这些塞满了馅儿的点心，红豆熬成沙，甜味都被烘干了他也不愿多吃，邢初遥明白不是因为药苦，是因为别的他才千方百计不吃。“我去洗碗。”他背对着林楚陶，在水流的间隙听见药碗空荡荡地落在了桌上，邢初遥洗干净手，碟子里的糖酥一动未动。“不苦吗？”林楚陶摇摇头，起身回了卧室。他自是不乐意活下去，但架不住邢初遥硬逼着他，像工作日里打卡，每天三袋药，还有床头橱抽屉里那些堆成小山的胶囊和药片。锡纸包着一片塑料板，每一片落到邢初遥掌心里，那块板上就多出一个张裂着口的洞，什么时候它千疮百孔，林楚陶也到了寿数。药石无医的人哪还需要日复一日吃这些苦药，下咽都难，是把他放在细细的灯油上煎，火舌摇曳着，他眼前全混成红彤彤的一团。
“怎么就不想活下去呢？你还得教学生呢，我昨天找来的书你也还没看完，这些都需要个把月呀。”邢初遥上床，被子的起伏不大，他躺下去，自然地搂住了林楚陶的腰。“那我就活个把月好了。”林楚陶转过身，下一句话被他捂住了嘴吞下去。“不行，你要长命百岁呀，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他总是不厌其烦地说，梦里惊醒过来也要惊恐地去探林楚陶的呼吸，仿佛今夜里他还活着，到了明日能一起看见窗帘外的日光，这就是最大的幸事了。邢初遥睡熟了，他怀里的人睁眼，悄无声息地避开了这个怀抱。
林楚陶粗略地算过，中西药，他住院时的花销，十万八万也只是让他安心才搪塞说来的假话，真正的钱恐怕要垒成另一座崎岖的山，林楚陶翻不过去，他打算就地卷着一张草席睡死过去最好。
去年圣诞夜，邢初遥捧着一束白了头的玫瑰，看着他的眼睛说喜欢他。昨夜里下的雪，今早也没见停的意思，到了黄昏，更是铺天盖地。他等在校门口，撑着一把伞，玫瑰背在身后，才被淋了满头。林楚陶接过来，雪滴融化，砸到他虎口里，顺着卷进掌心，邢初遥把玫瑰扔到车座后排，替他擦干净。
而后才成这样，他仰面躺着，指尖还是冷的，林楚陶把自己蜷起来，两根手指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脉搏也和电子屏幕上平缓又波折的心电图一样，那几声滴一直在响，从他耳边转来转去，邢初遥摸到空，急匆匆醒过来，那一声也被延长，成了一条绷直的竖线。“怎么了？”林楚陶握住他的手，讶异于他怎么也和自己一样发冷。“我吵到你了吗？没抱着你，我睡不着。”
“没有，是我睡相不好，喜欢乱动。”他躺回一开始的位置，倦意来了片刻，又潇洒地走开，邢初遥梦里似乎是什么妻离子散的场景，眉头皱着，搭在他腰上的手也蜷起来。
他们不熟悉，最起码邢初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人，而他也不清楚邢琏文为什么要把那几个窃笑的人打一顿，指骨上滴滴答答掉下血珠，为此，还被关了几个月的禁闭。他们的确只是萍水相逢的人，但此刻同床共枕，比世间上任何一对佳偶都亲密。邢初遥五点钟又醒了一次，惴惴不安地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上被枕头捂出印子，多了些生气。林楚陶睡下不久，他起身去洗脸，临走前特意在冰箱上贴了张便签。
“记得吃药。”
那张便签被人揉皱了，扔进废纸篓里，和林楚陶写废的教案一起扔掉。保姆也再三叮嘱他不能熬夜，身体亏空的人最需要睡觉来养神。“你怎么不和他说呀，这样三点钟醒一次，五点钟又醒一次的，不行的呀林老师。”
家里还有一间客房，平时关着门，保姆换上新的被褥，放走里面的冷气。
“你们两个真是的，都睡不好，提心吊胆的，分开睡不就好了，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林老师。”
林楚陶不怕死了，也对那些形销骨立的惨状没什么概念，反观邢初遥，才像整日里神神叨叨，要求神拜佛给他烧香求来一具好身体那样，保姆说提心吊胆，他们只是各有各的难处。命不久矣的人忧心这场恩情还不上，虽然已经还不上了，能活到七老八十的人惊恐阴阳两隔，所以每天都悄悄数着他的心跳。邢初遥是想过请一尊菩萨回来的，但又怕香烛味儿呛到林楚陶，他只在山上拜完，一步三回头，看着白玉雕成的菩萨像，无悲无喜地注视着山下，他的虔诚是为了另一人而来的。
“林老师，中午吃什么？”
“下午有课，我去食堂吃就好。”
保姆递给他一个保温饭盒，新炖出来的鸡汤，油脂刮去了，腿肉也去骨，套在另一个保温袋里。“多吃点哦，吃好了才有力气吃药呀。”林楚陶把它和教案分开，拎着和平时一般重的包，他倚着鞋柜穿鞋，闻声，抬起头笑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