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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假期和运动会就像几颗石子被投进高中生活的一滩死水，激起一圈圈涟漪，但很快就归于平静。高中的底色依旧是枯燥与重复，像一张被反复涂抹的画布，只有偶尔的几笔亮色点缀其间。
楼归迟注意到俞烬秋眼下的青黑一天天加深，像是一层淡淡的阴影，遮不住他眼底的疲惫。他能做的不过是路过俞烬秋的班级时，偷偷把准备好的薄荷糖塞进他手里；在他低头看书时，默默帮他整理好散乱的试卷；每天在晚自习结束后，端一杯热牛奶放在他桌上，期待他能睡个好觉。
但即使课业繁重到让人喘不上气，俞烬秋仍然坚持每天陪楼归迟运动，风雨无阻。楼归迟有时觉得，俞烬秋就像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明明自己已经满负荷运转，却还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来照顾他。
“早知道高一高二就更努力一点了，”俞烬秋跟在楼归迟后面慢跑，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自嘲，“楼小迟你做的很好，要继续保持这种学习的热情啊。”
刚下过一场大雨，天地如洗。空气里都是潮湿的泥土气息，夹杂着青草的清新，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重新冲刷了一遍。
楼归迟沉默了片刻，突然觉得俞烬秋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不应该懊恼过去的自己，他的每一步都值得，他的每一步都没有错。那些看似散漫的日子，或许正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色彩。
“我知道…”楼归迟忍了忍，还是转过头，认真望着俞烬秋，声音轻而坚定，“以前的你很好，现在也很好。每个阶段做每个阶段的事情，不需要回头也不需要后悔，你走的每一步都作数。”
俞烬秋怔愣，这些日子他埋在题海里查缺补漏，不止一次抱怨过以前的自己。
还是第一次有人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你走的每一步都作数。
是啊，虽然高中前两年他确实没有全力以赴。但……
发现了一家可遇不可求的清吧，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提起高中，他还有那么多五光十色的回忆。这些这么能不算一种收获呢。
俞烬秋的嘴角微微扬起，眼底的阴霾似乎被风吹散了一些。他抬头看了看天，云层渐渐散开，露出一抹淡淡的蓝。他忽然觉得，或许过去的自己并没有那么糟糕，而现在的自己，也正在努力走向更好的未来。
*
期末之后要补课，俞烬秋大概只有一周的假期。
出成绩这天，他破天荒的喊上楼归迟逃掉晚自习去吃烧烤。
其实他完全不需要像这样努力。俞父早就给他铺好了道路，学金融，继承他和母亲的心血。
可小时候妈妈郁郁寡欢的脸始终是他生命里淡淡的阴影——无论他怎么做鬼脸逗她笑，都无法阻止她的生命像花朵绽放到极致之后的迅速凋亡。
他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他母亲。
但是，也许是此时此刻昏黄的路灯就像当年老宅的光线，又或许是身边正好有一个和母亲一样温柔的人。他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其实我不想走我爸给我铺好的路。” 烧烤摊的烟火气蒸腾而上，在初冬的夜色里凝成薄雾，模糊了俞烬秋半边侧脸。
“我想学心理……”
俞烬秋垂眸，竹签尖戳着烤焦的茄子，自顾自说着：“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去世了，小到我还没来得及记清楚她具体的样子。对我来说，妈妈是一个形容词，每次看到温柔的人时，我总能想起妈妈，想起她还没得病时开心的日子。”
“后来读了很多书我才知道，心理学上有种现象叫‘情绪显影’——婴儿期记忆里具体场景会褪色，但情感温度永远留在杏仁核里。”
“你知道吗，小时候不知道抑郁症是什么，总在报纸上圈心理诊所的广告，想着要是有人能剖开妈妈的心看看...”看看妈妈的心为什么总是难受，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很傻吧，现在想想还真是有点好笑。”
楼归迟却伸手，似乎想抚平他笑脸上皱着的眉，但最终还是垂了下去。
“不要勉强自己笑，在我面前，可以不用伪装自己。”
俞烬秋又笑起来，这次眉头是舒展开的，“我们小楼越来越懂事了。”但很快这个笑容就淡下去，唇角微微下撇，眼尾也不似之前神采飞扬。
“我想学心理。不是为了治别人，是想弄明白..." 他声音突然低下去，"弄明白为什么有些人的温柔，像被抽走了灯芯的油灯，明明还亮着，却慢慢暗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