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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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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还未散尽,老皂角树下的牛车已装满了空竹筒。赵铁匠用硝石在车辕刻下第七道划痕,每道代表一次未成功的陨铁锻造。黑云牛颈间的铜铃裹着桃胶,声响闷如远雷,惊飞了在废铁堆里啄食的鹌鹑。明澈数着药箱里的琉璃瓶——二十二瓶止血散,正好抵上养老院半年的艾绒用量。
望月蹲在盐袋上舔舐爪缝的煤灰,忽然朝东边炸毛。石桥下的溪水泛着诡异的靛蓝色,昨夜暴雨冲来的桃树枝卡在桥墩间,断口处渗出的浆液把鹅卵石黏成七星阵。赵铁匠的铜烟锅在青砖上磕了磕,火星溅进溪水竟浮而不灭,像群赤色萤火虫逆流而上。
"这遭要走鹰嘴崖。"铁匠往牛车底板撒了把铁砂,砂粒自动排列成避煞符。明澈攥紧缰绳,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黑云的蹄铁是新淬的陨铁,踏在石板路上溅起的火花带着星蓝色,在雾中拖曳出彗尾般的光痕。
快到镇口时,腐臭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福昌号的盐垛旁堆着发霉的滇南药材,裹着锦缎的参须里爬出肥硕的蠹虫。望月蹿上幌杆,爪尖勾破"上等黄芪"的布幡,露出背面墨迹未干的"硫熏"小字。明澈的铜钥匙突然发烫,药箱暗格里的试毒银针自发竖立,针尖齐指东北角的黑篷马车。
"小郎君看看这西域龙涎香?"油脸掌柜的扳指磕在锦盒上,暗纹恰是古墓砖的星图。望月佯装扑蝶撞翻瓷罐,虫草伪品滚入积雨的水洼,遇水膨胀成蛆虫状的菌丝团。铁匠的锻锤在此时脱手,将路边的青铜药臼砸出清越嗡鸣——那是只有百年以上的古物才会有的回响。
明澈捻起发潮的田七片,指尖在断面搓出刺鼻酸味:"芒硝提味,白矾增重。"话音未落,望月已叼走掌柜怀里的檀木匣,真正的野山参正在其中吞吐灵气。铁匠突然高喊"官差查税",趁乱将警示字条塞进药贩衣领,动作精准如二十年前给战马钉掌。
归途的夕阳把牛车影子拉得很长。明澈摩挲着新得的陨铁粉,忽然发现盐袋渗出靛蓝色液渍——周寡妇家的腌菜坛裂了,桃树皮在盐晶间生根发芽。望月焦躁地抓挠车板,爪痕里嵌着的星砂与铁匠撒下的避煞符共振,在暮色中拼出半幅矿脉图。
经过断桥时,黑云突然驻足嘶鸣。溪水里的七星阵已被血瓣覆盖,每片花瓣都嵌着米粒大的铁屑。赵铁匠的铜烟锅自主飞向桃树根部,在咒文石碣上烙出饕餮纹。明澈胸口的钥匙痕开始渗血,染红的衣襟下,昨夜被猫爪抓破的旧伤正缓缓绽出紫荧草的新芽。
夜色吞没最后一丝天光时,牛车在石屋前甩落星砂与桃胶。药箱最底层的琉璃瓶突然爆裂,伪药贩那截浸过毒的参须竟在血泊中疯狂生长,缠住望月的尾尖开出妖异的灰白色花。明澈摸到爷爷留下的火折子时,发现磷面刻着与古墓砖相同的星图——而那图案此刻正在燃烧的参须上流转,宛如某种古老的求救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