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我是色盲啊 ...
-
我和zoey姐只认识了四个半月,她比我大两岁,二十四,已婚四年,未育,我只知道她是个富婆。
至于她到底是和杨信门当户对的家族大小姐真千金,还是底层出生靠婚姻跨越阶级的幸运儿我没多嘴打探过,豪门夫妻,情轻缘浅多得是,她只是我的顾客,而且我们还没发生什么。
干我们这行很忌讳真和客人发生什么,那属于个人行为,不能和会所挂钩,我们每个人都上过正规的男公关岗前培训课,主要就是让客人感受情绪价值拉满的感觉、当客人的真心朋友。
我甚至不知道她真名。
我们不熟,但又很熟。
我第一次看见zoey,她又白又香,声音温柔,是细水长流的类型,后来就不是了,总是打我,命令我,刚开始我还有点委屈,久而久之,想着为了钱也就算了,她总不会一直点我作陪,我实在没想到她会整整找我四个月。
对于身边各种顾客像流水一样离开的人来说她比我的亲人还亲。
我每天除了听她讲她老公有多冷淡就是陪她逛街吃饭,她的生活非常无聊,杨信无疑是个事业非常成功的男人,也许女人们觉得这样的人经营不好婚姻是正常,毕竟着重事业的人会疏忽家庭,而对于我来说,婚姻着实比事业简单太多,每当我听到这种说词很难往下开拓出别的话题,我也不会把真话说出来,要是她回去找她老公了,那谁给我班上呢。
zoey在没遇到我之前和其他男模出轨过好几次,她把这件事怪在那几个男的身上,说是想捞她钱,又问我到底是谁的错,我怎么知道。
和我没干系。
她比我幼稚很多,内心像个故意扯破了洋娃娃非说它自己裂开的小孩,她不敢向杨信坦白,她说杨信在她找男模之前就已经对她很冷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我们都怀疑过杨信是gay。
——毕竟中国有三千万同妻,预计五千万到八千万的同性恋。
“拜托,中国艾滋病有129万啊。”托尼老师给我吹头发的时候我身边的同事和他哥们儿耳语着。
我愣了下,接话道:“不是吧,国内艾滋病才129万呐?”
“129万还少?”他拍了下我的肩,拿起手机和哥们儿从妆发室出去,开着玩笑说:“注意身体哈,就在身边。”
和杨信偶遇的事我没放在心上,我觉得他们夫妻俩会闹起来,这样zoey差不多就不会来找我了,是好事。
不是我给自己砸门面,我本来就不想跟她回家,她凡事只会赖我。
虽然她确实在我这儿消费了很多钱,但估计也只是她财产的九牛一毛,我可不是为她着想的人。
让我没想到的是,zoey在我刚出妆发室的档口就来找我了。
她老远就叫我名字,穿着高跟鞋,来的时候就已经喝得烂醉,披肩外套要掉不掉,手上拿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包包购物袋手机:“小宝,怎么不等我。”
“我在你老公跟前等吗?”
我早就怀疑她有虐狗倾向,时不时就喜欢动手动脚捏我胸口和屁股,只是我并不享受,我总是躲。
“我老公?”zoey酒瞬间醒了,高跟鞋鞋猛地跟磕在地面瓷砖上:“你说杨信回家给你碰见了?他在家里?!”
听说杨信经常出差忙得不到人影,偶尔回家一次因为时差没有见到也是正常,再说他们家那么大,两个人捉迷藏都能玩一天,我斜眼看她:“是,我看见杨信了,是你让我等你的。”
“我、”zoey生气了,却欲言又止,一米七的人,穿了高跟才能勉强趴在我肩上,说悄悄话,似乎有些内疚:“阿全,他是不是叫你滚了?”
我瞥zoey一眼:“对啊,他叫我滚了,特别没素质。”
“自己点背怪谁。”
zoey没骨头一样靠了我肩一会儿,摸我的脑袋,翘着超长美甲扎我、扯我耳朵,嘴上附和我:“真没素质,这么可爱的小狗应该用脚踢。”
我掉头就走了。
平时她这么对我我没有逆反心理,拿什么钱干什么活,随打随骂,有敬业精神,但今天我有小脾气。
我想起第一次zoey和她姐妹来玩,其实那时候她也没看上我,六七个大帅哥围着她们敬酒端果盘摇骰子,人已经够够的,剩下的这一排还不让人走了,站了十多分钟没人喊动,罚站似的,我没憋住内心的焦躁,环顾一圈准备偷溜那会儿她才伸了下腿假模假样地咳,好像在点我。
音乐分贝不算大,我听见这个打扮高级的女人问我:“你好像没有化妆?”
我站定:“没有。”
“他们都化。”
“不适合,我黑皮。”我补充:“影响我的狂野。”
“你看着也不狂野啊。”她盯着我脸上的雀斑,看了好久,似乎在等待我的回答,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偏过头。
要说稍有姿色我还能抬个下巴梗着脖子,可当时在她面前我属实没有那么自信,于是我回头掀开眼皮欲走:“所以不碍您的眼。”
“土狗。”
她唾弃我,然后打开身边的包,从里面直接扔了一大叠邦硬的现金砸在我胸口,我牛仔裤的洞都被砸大了,身上又疼又爽,我仿佛被卖了身,边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事立马掀开我衣服开我玩笑:
“给你们看看腹肌,他不赖的,就这张嘴绑硬,死装了。”
说我死装,我哪装得过你们,平时凑一块一句话都没说过,还动不动翻我白眼,现在为了搞我整这么热情。
我从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衣服拉开,因为我胸口和腹肌上有一片白斑,不是皮肤病,不痛不痒,zoey和她雍容华贵的姐妹们一起注视我时朝身边的人笑了一声:“好贱,像某种土狗的腹部。”
从此以后,只要这个女人一来他们就各种起哄,吹口哨,脱我衣服。
别以为我攀上她就开始野鸡变凤凰飞上枝头了,后来为了讨好她,我个大男人流的眼泪也不少。
做戏或者虚伪我都学不来,每次告诉zoey我不喜欢她拿烟烫我,她都无视我的喜恶让我只能强颜欢笑。
只能说任何钱来维持的关系、朋友或情人、喜欢或者不喜欢、不管有没有性,都很难评。
谁也不是好东西。比如zoey动不动打骂我,逼问我之前的客人,屡次三番进行人格羞辱,人身攻击,pua我,表面上她很好,实际上她也是我最好相处的客人了,长得漂亮,我又不吃亏。
我能轻而易举把她抱起来,平时见面送花,拎包、提鞋,下雨天打伞,开车、给她拍照片p图、点赞留言,帮她管理社交平台,陪吃陪喝陪做皮肤管理做头发买衣服等上五六个小时,提醒喝水、照顾情绪,点餐、送咖啡每天早安晚安,她是事情最少的人,会亲吻我,偶尔热脸贴冷屁股给我一巴掌,但很快就能哄好,这是她的好。
我们的领班杰哥看到我刚才的行径恨铁不成钢地跟了上来。
他估计想批评我,话到临头想起今时不同往日,不能再随便diss我才稍有收敛,并为我的好日子到头感到幸灾乐祸:“哎呀,你还真是飘了。”
我打了卡,戴上帽子,和同事都聊过天打个过场就准备回家,因为我现在的业绩被zoey一个人全包,她不在今晚就没我的事,刚拿着烟从闪烁彩灯的宽阔走廊走到前台,就看见前台的小姐姐冲我问:
“尤金哥,这袋中药是不是你的呀,你有没有看到谁在喝这个,还是热的呢,就掉在地上。”
尤金是我的艺名。
三年前我刚来的时候染着头黄毛,当时管我们这组的总监卡玛也是刚来,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一来就把他自作主张给我取的艺名一口否决,他不拿正眼看我,不理人,特别高傲。
“我看看。”我拿起中药袋,看见上面贴着一张基本信息。
妇科开的药,性别女,二十八岁,姓名那栏写着:云舒泠。
前台两个女生凑在一块儿哄笑,我说:“还真是我的。”
“什么真是你的,给我吧,等会儿人家找来了。”
“给你扔了,不谢。”我把药揣进口袋走进旋转门。
她们喊我,我头也没回,手上点开微信置顶,盯着zoey的微信名:舒泠。
巧合让我从那袋中药上知道了她真名。事实证明云舒泠是个骗子,不久前她还说她二十四呢。
迎着路灯,我靠在罗森外的电线杆边,发消息问她:亲爱的,你是不是生病了,药在我这儿。
——zoey很娇气,她一点儿苦都不能吃,根本喝不下,早晚会扔,这袋药无足轻重,但我就是是故意的,我明知道今天是她和老公团聚的日子。
等待她回消息的间隙,我蹲下,拿了根新烟用火机飞快燎一下,在空中甩燃,就在那瞬间,一辆锃亮的黑车极其低调地轻轻滑过我眼前。
车窗全部降下来,露出张熟悉的脸,我嘴里的烟要掉下去,幸好被一瞬间合闭的牙床咬住:“嗯?”
市区这么大,和一个今天刚认识的陌生人偶遇实在太巧。
我所处的位置离我们会所不远,市中心最纸醉金迷的区域,不远处就是流光溢彩的国金中心ifc,夜色下车水马龙,遍地豪车,不过我站在这儿还算符合谎言中下班的商场服务员人设。
“杨先生。”我蹲在路灯下烟头无法掩饰,只能飞快伸手把烟拿开讲话:“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说不抽烟?”
干坏事被当场抓包,我心虚地把手机藏起来,避开他目光,望着远处热闹繁华的街道莫名其妙笑了,回头狡辩:“没说不会。”
杨信手朝车窗一扬,往我怀里丢了一个东西,我拿起来,包装没见过,应该是口香糖。
怪我平时不爱嚼这玩意儿,除了绿箭不知道其他。
我看着杨信侧脸,没打开。感觉他这人似乎很少流露出别的表情,还真挺刻板,我听到他说:“撒谎不是好习惯。”
我拆开口香糖丢嘴里,站起来在他车窗边上靠住,他问我:“你会开车吧?”
说得跟我老熟了,可脱离服务员人设的我已经没了白天的客气,“干嘛。”
“刚喝了酒。”
彼时我才闻到下降的车窗里散发着股浓重的酒精味。
我和杨信萍水相逢,大晚上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还有穿帮风险,于是我选择赔笑:“不好意思哈杨先生,我等会儿还有事,帮不了您这个忙。”我顿了顿:“不过我现在可以给您找个代驾。”
杨信喝了酒后对我有点不耐烦,开门从驾驶位下来:“别啰嗦,给钱。”
我看到他穿的就是套黑色睡袍。这说明他极有可能是从家里出来,也许刚从妻子身边离开。
我内心复杂。
到底没有扫兴,二话没说和他交换了位置,直到我两手放在这辆迈巴赫的方向盘上把车歪七扭八开了出去——我是会开车,但我没拿到驾照啊。
我是色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