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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以爱规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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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长者将荀赴的不自然归结为抑郁来临，默契地调转话题，围绕他，带起一系列回归老家的活动。
整得荀赴很想喊口号：让我们，把爱带回家。
实际上，他的不自然只是单纯因为对这个家不熟悉，再加上，他本来就是这个家的外来者。碰什么都怕把东西碰脏碰坏。
长辈的关心也并不都是好事，多数时候，更像一种无形的逼迫，逼着他摁下心里的别扭，装作其乐融融的样子。
但他也能感觉，自己似乎也在渐渐脱敏，能够接受别人的好意，而不心存愧疚。
下午，荀赴在院里的遮阳伞下跟林烨下了会儿围棋。
五分钟入门，余下全是虐杀。
再强的胜负欲都被杀的没了脾气，荀赴头疼不已，却依旧好面不肯求饶，夹着白子犹豫不决，尴尬到东拉西扯：“外公，妈为了我辞退了首席，老家这地方太小了，没相关的就业前景吧。”
随机抛的饵歪打正着，林烨落下一子后还真开了口：“你是想说，她留在这施展不开？”
荀赴点头。
他不喜欢别人为了他放弃什么，忍受什么，那都不是旁人本该承担的，还会让他自觉亏欠。
林自芳就算不去海外，以她的经验，也大可以留在国内一线站稳脚跟。
荀赴醒了，她不需要守着他寸步不离了。
正正经呢，老爷子好像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望着外孙笑得涨红了脸，“她跑去搞音乐才屈才！她没说过她是法硕？”
这下轮到荀赴傻眼了，脑袋埋地更低，尴尬到扣出三室一厅，“那也不叫屈才，只能说明妈还是喜欢音乐……”
林烨登时心血来潮，啪一拍桌，一箩筐搜刮来林自芳女士的诸多壮举，对着孙子津津乐道。
荀赴乖坐着，听的一惊又一惊。
譬如高中告白年级第一未果，她就次次抢他的第一，学校组织大型考试照年级排名来，她便回回坐人前桌挑衅。
直到当事人从旁掠过，他整个人都还晕乎乎的，不敢相信这么个端庄气质的人，能干出这么豪迈的事。
林自芳左看看荀赴，右看看揭短揭到她gap year去法国躲荀颂之、反被人大老远捞回去的亲爹，终于忍不住在沉默中爆发：“你少拿我给洋洋当反面教材！”
“很好，你妈有自知之明。”
林烨朝荀赴递了个眼神，显然后者没有接收到，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妈，那你不拉小提琴了吗？”
被问及，她收束了爪牙。
眼前是荀赴尚未成熟、青春洋溢的脸，是同荀颂之有着六七分相似的脸。
戛然无声几秒，林自芳笑了起来：“算了，你娘我也累了，就不打两份工了，正好辞职给公司当全职法务。”
林自芳不是没有勇敢过。
年轻时，为了简单的一句喜欢，就希望足以和他适配，收获旗鼓相当的爱情。她也曾为过荀颂之疯狂过，热烈过，做过很多离经叛道的蠢事。
但现在热情尽褪，人总要为着自己务实。
后来几个人胡乱唠了会儿，吃了晚饭就各自散了。
夜幕降临，荀赴扯来一把椅子，搁阳台躺着吹风，不着痕迹地把该吃的药碾碎，佯装吞完药片后仰头喝水，握手心里随它飘散。
室内透着温暖的灯光，荀赴知道那是屋里的人在看着他。包括檐角闪烁着的红点，也正悄悄监视。
玻璃茶几反扣着他的手机，透明的手机壳，正中间一道漂亮飘逸的X，右下角还有两个手写的歪歪扭扭的“加油”，后头跟着个傻傻的感叹号。
最开始想了解荀赴的时候，他把手机从头到尾扒了一遍，不仅什么都没发现，手机里还什么都没有。相册里没有一点照片，也没下载几个冲浪软件。
唯一有的微信，除了父母、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以外，再找不到任何联系人。甚至连仅有的这几个人，聊天记录都一概空白。
他猜测应该是荀赴对他们太失望，所以什么也不愿意留下。
这样的手机，他只觉得是块紧急联系的砖。
后来医院生活太无聊，砖头才开始丰富起来，变得充实。
他点开微博刷新了几遍，从娱乐圈的新闻堆里精准捕捉到了什么，点开放大，熟悉又陌生的五官便跃于眼帘，连同脸颊的那颗痣。
帖子发布的ip在上海，几千点赞，小几十转发。
【赴山海】：我不乐观的想过很多遍，荀赴可能不会再愿意醒来了，这个世界对他太不好，注定也要留不住这个天才。
一天天的等，一天天的期望跟害怕。老天似乎听见我说话了，我今天碰到了荀赴。
他跟台前见到的那个荀赴一点都不一样。温柔，礼貌，还很虚弱。他问我如果不拉小提琴了，我们会不会觉得可惜。
我知道我一个人的想法很自私。可我还是觉得，要是有关小提琴的记忆都是痛苦，我宁可他一辈子再也不碰。就简简单单的活着，努力活的高兴。
历尽千帆归来的少年，我只想他好好的。
照片是荀赴不想大家担心他才让我发出来的。
最后我想再说一句：“荀赴，好久不见。”
最后几个字烫的他心中一热，右手不由自主往下深扒，想多确认着什么。
【无尽夏】：失而复得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这一年他瘦了好多啊，脸色也差的好难看，我都搞不懂他到底笑什么，这么苦，怎么还笑得这么傻乐。我看的心都快疼死了。
【葡萄不吐葡萄皮】@【无尽夏】：说的好好，失而复得！老实说换做是我，我连睁眼再次面对生活的勇气都没有，我可能比荀赴更想死掉……他挣扎着回来了，也只是对过去轻声说一句不拉小提琴会不会可惜……
【山水行舟】@【葡萄不吐葡萄皮】：我靠，虽然这么说不合适，但我感觉好像在做语文阅读理解！小提琴代表着他的痛苦与过去，不拉小提琴其实就是在问自己能不能释怀！啊啊啊啊妈妈我要哭了！
这条回复后跟了清一色的爆哭，偶有几张荀赴舞台上的场照，酒色旖旎，暧昧场上的绝佳高手。跟原帖照片的主人公对比，昭然若揭这副躯壳发生的转变。
一路刷下来，不同的ID呼喊同一个声音：“荀赴，好久不见。”
屏幕透出的白光扑了满面，荀赴吹着晚风放空。冷峻的五官掩映在光泽里，愈发冷感立体，像是科幻片里的数字仿生人，透着非人的不真实感。
仿生人张了张嘴巴，哑然几秒，又抿成一条薄薄的直线。目光也跟着暗淡。
他刚才差点脱口而出“你看到了吗”，偏还是他最深知不会有人应答。
屏光熄灭，那张脸彻底没入黑暗。
他最后也只在心底默一句，你要是能看见就好了。
第二天梁医生来的时候，荀赴正坐在地毯上，手机里放着首不知名的歌。
房间不大，放一张米白的欧式双人床绰绰有余。床是这个房间唯一的物品，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地面铺了软软的一层毯子，落地窗焊接了铁围栏。连床体四周的棱角也都被磨平，用了柔软的羊绒包裹，杜绝一切危险发生的可能。
最安全的地方。
一座精心打造的囚笼。
午后的光长驱直入，照的屋里白花花的刺眼。
白的离谱的境地里，连那个少年的身影都被冲刷的很淡。此刻那颗脑袋瓜有一下没一下乱晃，似乎沉浸于自己的小世界。
梁医生敲了敲房门，吸引着他的视线。
在少年转过来的同时，挂了一个亲和的笑容，“你好啊，荀赴。”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如梦初醒，暂停了歌声，点头微笑道，“你好。”
约莫两小时的心理咨询中，荀赴毫不遮掩，没有想过要去演绎双相患者，他就堂而皇之的做自己，跟他一开始和荀赴打的包票一样。
咨询结束后，还很体贴地站起来送梁医生出门。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他才略微松了口气，绷着的肩背慢慢松缓。
被不被看穿假的荀赴并不在乎。
嗯……但还是有点想知道答案。
只有一点。
“梁医生？荀赴情况怎么样？”
屋外林自芳叫住了他，温婉明艳的妇人放下了端着的白瓷杯，伸手点了点侧边的真皮沙发。
梁衍没过多客套，径直坐在了沙发略远一点的位置，沙发同茶几的距离堪堪可以塞下他那双长腿。
“荀赴比想象中的好了不少，抑郁或者狂躁的症状都在减弱，但也不排除步入了平缓期的可能，还需要结合其他观察观察。另外。”
一如法律文书中总有个但书，另外这两个字也能天翻地覆，林自芳凝神，点头示意他继续。
“林女士，我希望你们可以给他足够的空间，”梁衍想起了摇头晃脑的小脑袋，和那座空白的像病房的房间，“我知道你们也是害怕他出事，但还请拆掉卧室跟阳台的监控。”
林自芳自然知道这个行为病态且违背良俗，可面对亲生儿子一次次的自残自伤，她不得不越过自我的法律底线。
千防万防，荀赴没在有监控的家里出事，反倒在演出结束后庄园举行的宴会跳楼自杀了。
人来人往，红酒洒了一地，混着荀赴的血。
她浑身发冷。
她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梁衍从她泛红的眼眶读懂了担忧，“爱比冰冷的机器更能规束他，且让他心甘情愿。陪伴也是如此。”
林自芳眸子闪了闪，似有松动。
“或许养一只精神抚慰犬也不错？小狗也会帮助他照顾他。”
“相信荀赴，好吗？”
晶莹的泪珠终于滑落，梁衍知道他的劝阻，成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