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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请恨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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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拧紧了松动的螺丝之后，车黎明强忍住喉间的一股咸腥的血味，扭头往脚下看了一眼。就算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工作环境，还是忍不住双脚发软。
他慢慢地用脚找着下一阶的梯子，生锈的铁柱上的锈壳不断剥落，窸窸窣窣地往下面掉，融入了灰黑色的浓雾当中。
等到视线终于清晰，车黎明以为下一阶就到地面的时候，似乎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猛地回头一看，看到了闵生怒火冲天的眼睛。
“跟我回去！”闵生嘶吼道，下面的游客频频往这边看。车黎明被他一拉，差点失去平衡掉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车黎明刚刚吹了大约半个小时的冷风，一张脸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声音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我不是叫你不要随便出来吗？”
旁边的林哩站出来说：“我带闵生出来玩的，你不要说他。”
车黎明认得这个女孩，这才消了气。他搓了搓冻得没知觉的脸，把带着的工具包放到一边，还想着忽悠闵生：“那还好，这样，”他从包里拿了一百块，递给林哩，“你带闵生一起玩，我一会儿就来找你们。”
林哩不要他的钱，“不用给，闵生专门来陪我的。”
闵生把林哩拉到一边，他剧烈喘息着，抓着车黎明的手就往外面走。车黎明还淋了雨，大概是又发烧了，浑身没力，又咳得厉害，硬生生被闵生拽到了游乐园门口。
“车黎明，这是怎么回事！”老板戴着安全帽噔噔追过来，以为车黎明遇到了麻烦。
车黎明转过头去，有些声噎气堵地回答：“老板，我有点事，马上就回来！”
老板急了，“那边的游客等着呢！有病就别来沾边，你明天也别来了，没遇到这样请假的！”
“王老板……”车黎明试图挣脱闵生，脚下打滑，两个人双双跌落在地上。
冰冷的泥水一点点浸入背心，冷到了骨头里。车黎明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灵魂的布偶。
他又丢了一份工作。这个周的工资还没有结，光天白日之下逃工，大概是拿不回来了。
林哩一脸焦急地追了出来，看见外面两人正相互搀扶着站起来。
车黎明推开闵生，“小妹妹，你先回家吧，我有点私事要跟闵生说。”
闵生以为车黎明又要回去上班，赶忙拦在车黎明面前，两个人大眼对着小眼，车黎明扶着头疼欲裂的脑袋，冷冰冰地说：“你还想害我丢掉一份工作吗？”
闵生愣住了，“你骗我，骗我说再也不做这种工作了……”
“谁骗你了？你就是一个傻子，我干什么，还用得着骗你吗？”车黎明说一个字，就像自己亲手拿着刻刀在肉上刻一刀。
“我不是傻子，”闵生咬着嘴唇，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你都说了，我不是傻子。别人都说我是，但是我不想被你说是傻子！哥，你去哪里？”
车黎明心里那块疼得快要痉挛，高烧带来的疼痛早已经微不足道。他知道这一天终将会到来，他只能自虐般地去伤害闵生，“我回我家。”
闵生说：“我也要回去了。”
车黎明斩钉截铁地说：“那不是你的家了。从来就没有家，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这里也不是你的家了。”
闵生听到这话，心被猛蛰了一口，全身麻木了，他呆滞着脸，“哥，你在说什么？”
车黎明难过得说不出一句话，看着闵生心碎，他满目涌上了眼泪，只能转头隐藏自己的情绪。
“我要把你送走，去你的姑姑那里。你放心，姑姑那里很好，有钱，暖和，没有人打你，骗你，还有好多好吃的。到时候我也会来看你。”
“我不要！哥，你说过让我信你，你不会丢了我的……”
“现在就是让你相信我啊！我求求你，闵生，你如果真的懂事的话，想想你害了我多少？上次那个被你泼水的女生，害得我找不到任何工作！你放过我吧！”车黎明背对着闵生，努力让自己说得更决绝。
恨我吧，闵生。恨了我，你就能安心离开了。
闵生跟着车黎明拐进了小巷子里面，车黎明回头看他，闵生泪渍沾衣，双目赤红。
“可是我喜欢你。我懂的什么是喜欢。电视上说，喜欢就是想和你在一起，”闵生靠了上来，轻轻碰碰车黎明的手，低头抽泣。
车黎明背靠着墙没有动，他偏执的情绪逐渐让他深陷两难的漩涡无法自拔，他沉溺于闵生给他灰暗生活的光亮，贪恋他在臂弯中的湿热的体温，流连于总以为无人知晓的冰凉的吻。可是他不能害了闵生。
“喜欢就是这样的，我明白的。”闵生学着电视上抓住车黎明滚烫的手，慢慢两只手十指相扣，唇像雨点一样落在车黎明的眼睛、额头、脸颊，最后落在他的嘴角。车黎明忘了思考，也不想再思考，只想本能地抱着闵生，再紧些。
雨点不再淋漓，只剩下满腔温柔缱绻，缠绕在空气中的清爽凛冽的松木香，熟悉的潮气淹没小巷，车黎明永远被困在这个逼仄的空间，看着远处街道人云飘过，听着耳边的人一次次说着喜欢，等着他的回应。
对啊，闵生怎么会恨他，这样是行不通的。闵生眼里什么都是美好的，尽管车黎明假装着怪他，厌恶他，他终将在车黎明的眼中找到正确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