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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暴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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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黎明动摇了，对闵生占有的欲望不知何时如野草般肆意生长，可也被现实的风向压弯了腰，带来的只有逐渐让人绝望的窒息感。
时间不容他多想就逼迫他尽快做出抉择。
这天，车黎明下工很早，领了少得可怜的薪水往家走，隔老远就听见房子周围吵吵嚷嚷的，门口不断晃过陌生的人影。
是一群袒胸露背的男人，胳膊上纹着或大或小的青龙白虎纹身，腰间别着棍棒，从腰间抽出来，在空气中挥舞着，撵出了浑身是血的人儿。
“闵生！”车黎明失声咆哮道，他像被恶魔附身了一样冲了上去，一头撞在那黄鳝纹身的汉子腰间，又当胸一脚，狠狠踢向朝他扑来的恶徒。
这群人没想到车黎明这个时候回来，正好改变了闵生被动挨打的局面，所有人都动了手。
“这个死变态回来了，一起打死！”他们是本地专门打击同性恋的组织，特别是针对外地来的同性恋者。他们要把这些人赶尽杀绝，打残，或者赶走，不能留在这里祸害本地人。
车黎明再厉害也不是七八个人的对手，伴随着沉重的一声锤击，一男人挥舞着铁棒敲在车黎明的踝骨上，咔擦一声脆响，剧痛让他双腿尽废，双膝跪进尘埃里，只能整个人笼在血流如注的闵生身上，双手抱着头以免遭受更大的伤害。
等地上两个人静止不动了之后，朝向他们的拳脚少了些，这群人全部跑进屋子里面□□，或挥拳砸碎玻璃，或持刀砍断床板，或一脚踹烂电视，车黎明辛苦经营两年的新家，仅仅在十分钟就毁于一旦。
“滚出这个地方。”打手头头揪起车黎明满是血污的头发，车黎明只剩下没肿的半只眼看他。他也想闭上眼睛，无力看到这面目全非的一切，剩下最后两个字倒了出来，“是谁？”
“去死吧你。”打手头头正准备再给车黎明致命一击，远处的警铃突兀地响起。男人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在车黎明脸上，他的牙也被车黎明打烂了两颗。男人用力踩了他的手，直到血肉模糊，这才不甘地离开。
车黎明没有被打到要害，这才有气力从地上爬起来。这群人怕是下了死手。房子灰白的墙上被红油漆写着骂人的污言秽语，让人不敢直视。
同性恋统统去死。
滚出这个地方。
车黎明哭着趴在已经奄奄一息的闵生身上，耳朵靠近闵生还在发出微弱声音的嘴巴，血糊满了闵生的脸，已经看不出他原有的模样。车黎明颤颤巍巍地拿起手机拨打了120，恍惚间连地址都思考了好一会儿。他轻轻拍着闵生的脸，已经干涸的血壳沙沙往下面落。
“闵生，闵生……哥错了，你快醒醒。”
“闵生，闵生，我再也不凶你了，你快醒醒好不好……”
车黎明泪如溪流，一连串的泪珠从他的脸上滚到闵生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再在他的脸颊上划出泉水般的泪痕。
他并不知道他和闵生的关系是怎样暴露的，但是这件事情只要他们两个还在一起，就一定会面对这样的风险。他终于下定了不可逆转的决心。只有他们两个分开了，送闵生去他姑姑家，这场闹剧才能收尾。
至于车黎明自己，最终还是一个人生活，不要祸害别人为好。
闵生肋骨断了两根，身上大大小小全是伤口，经过检查幸好没有伤到内脏，有点轻微脑震荡，昏迷了大半天才悠悠清醒过来。
医生说他的脑袋受过重物的敲击，可能会出现短暂的失忆情况。闵生睁开眼睛，急着从床上起来，因为他看见车黎明身上也到处是绷带和结痂的伤口。
“哥，你怎么了？”闵生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抬着手摸摸车黎明的脸。
车黎明盖住他的手，“我没事，你饿了吗？我给你买饭去，你想吃什么？”
也许是看到车黎明还在他的身边，闵生安静下来，一手紧紧抓着床沿，似乎在缓解术后的疼痛，可是他懂事得让人心疼，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躺着露出尽量让对方舒心的笑容，但是他还是不太放心地问了一句。
“哥，你不会和我分开的，是吗？”
车黎明抬头看见对面病床的老太太投来的异样的眼神，轻轻握住闵生的手放了回去，拨了拨闵生凌乱的发丝。
“不会的。”
车黎明在医院外面的小厨房煨了一小份鸡汤，装在保温杯里面，一小口一小口喂给闵生，又说了很多安慰的话，让闵生不用多想，所有的事情只用他来安排就好。
闵生脸上挂着满足安心的笑容沉沉睡去后，车黎明拨打了闵生姑姑的电话。
“你好，那你们什么时候来接闵生？大概还有一个周他就可以出院了。”
沈颜的声音还是淡淡的，“那好，我们下周末就在火车站里面会合。闵生现在怎么样？如果还需要住院，我好在我们这边安排医院。”她还是假装关心了一下自己的这个侄子。
“大概不用了，闵生身体好，回家之后只需要多休息就好了，尽量别让他干重活。”车黎明说到“家”这个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说出来分外吃力。
“这个你不用担心，到时候闵生就在我们饭店里面洗洗碗，擦擦桌子什么的，我是不会苛待我姐姐的儿子的。”姑姑说，“这段时间闵生花了多少钱？你把条子大概拉一下，报给我一个数字，到时候钱人一起交。”姑姑这说辞似乎把闵生看成一件东西，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车黎明别无他法，就算这个姑姑看起来并不喜欢闵生，但是起码能给他一个稳定的生活，“钱就不用了。还请你们照顾好闵生。”他看着医院走廊里面神态各异的病人家属，每个人都面对着不一样的困境，他这个样子其实算不了什么。
“闵生最喜欢吃鱼，鲈鱼最好，有太多刺的他吃不了……”他盯着手机上分分秒秒流逝的时间，生怕自己再也交代不完，“他对小龙虾过敏，吃了浑身起红点点。”
“他有一只猫，叫蓓蓓，很乖的，到时候会一起过去。虽然他不太爱说话，但是性格很好，可以干很多家务，就是话不多。千万不能让他发烧，他的傻病就是发烧加重的……”他断断续续地说着，看着窗户上的雨点渐渐模糊他的视线，这些话哪些是说出来的，哪些是心里想的，他已经分不清楚了。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对面早就已经挂断了电话，和他的心一起变得冰冷。
他从包包里面掏出最后一把皱巴巴的钞票，细细数了数，距离住院费交齐还差五百多。他摸了摸潮湿的脸颊，提起自己的工具箱，从医院大门走了出去，撑起了那张他从来没有用过的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