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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再次抛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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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车黎明拿着勺子从厨房里跑出来,“干啥?”
不知道多少次了,闵生坐在外面喊他的名字,车黎明傻乎乎地跑出来,闵生又笑着说没事就是想起了叫叫他。
一两次也罢,次数一多,车黎明气得想笑。不就是表了个白吗?至于这么开心吗?
一天下来,车黎明的脸都笑僵了。他手上在洗菜,眼睛却盯着玻璃反射出的客厅中的景象,只见闵生捧着脸,嘴巴不自觉张开,两朵红云飘在他的脸庞。
“闵生,你先别傻笑了,先来帮我端端菜。”车黎明笑骂道。
闵生从沙发上跳下来,一蹦一跳地钻进厨房里。
车黎明正忙着把菜板上所有的菜丢进锅里面去,闵生凑到他跟前东张西望,有些碍手碍脚。
“哎,你块头太大了,往外挪点,油一会儿溅到你身上了。”车黎明说。
闵生在陶迎丝回来的这段时间胃口变得出奇得好,脸圆了,红了,体重也回到了原来的水平,车黎明总觉得他还长高了些。
“你是不是长高了?”车黎明问。
闵生摸摸自己的背,环抱住车黎明的肩膀,咧嘴傻笑:“没有没有,以前搬水泥的时候背有点被压弯了,现在直回来了……”
车黎明舀汤的手顿了一会,才继续动作。
“哥,你怎么了?”闵生摸不着头脑。
车黎明斜过脸去,在他的脸颊上轻贴了一下,得意地仰着下巴看着闵生愣怔的神情,“没怎么,就是突然想亲你了。”
他手伸到闵生鼻子下探了探,“习惯了?这次没有流鼻血了。”
闵生脸上挂着的红气球终于爆炸开来,同手同脚地从厨房里撤退了。
车黎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虽然说闵生现在的情况大有改善,但是上次在店里面看陶迎丝的那个样子,再加上她已经连续两天没来他们家,这种情况属实反常。如果这个时候陶迎丝又有别的主意,一定会在他苦心经营好的小家闹得不可开交。
闵生也在问陶迎丝的事情,车黎明知道他必须主动去联系这个他不想再有瓜葛的母亲了。
他拨打了陶迎丝的电话,坐在沙发上面静静等待。第一通电话被挂断了。车黎明不厌其烦地拨打了第三个、第四个,那边终于有了回音。
“陶阿姨,你这两天不来我们家吗?”
陶迎丝的声音已经哭得不成形状,在电话中还在强装冷漠。如果说之前陶迎丝还要因为闵生的关系对他车黎明客气两分,现在更是把他当作仇敌一样看待。
“你把我儿子教坏了,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我可以等你,但是闵生等不了。如果你不来继续照顾闵生,我就去你家里把你请过来。我想,你待的那个家的主人,可能早就不想你继续在那里了吧。”车黎明冷淡地说。
那边的人果然被戳到了痛处,很久没有说话,却不曾挂断电话。
陶迎丝断断续续地说:“行吧,我过来。你就和闵生说那天,妈妈没有生他的气。”
“谁在乎呢?”车黎明忍不住说出更伤人的话。活了二十七年,他早就明白人与人之间讲话的分寸。对这个所谓的母亲,近日来目睹听闻她的所作所为,所有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最伤人的话语,自嘲、无奈、讥讽杂糅在一起,把他和陶迎丝都伤透了。
车黎明忍不住想象,陶迎丝知道自己才是她的亲生儿子之后,她那张伪善的脸上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朝他痛哭流涕?又或者是觉得他也是个疯子,从此消失在他的生活之中?
陶迎丝当天下午就来了,除了眼睛是肿的,看起来并无异样。
两人自从互相确认了心意,闵生就像个粘人的糖一直跟车黎明黏在一起,车黎明被他弄得焦烘烘的,腾出手报复他,闵生也不乐意,害羞地从厕所跑到阳台,再跑回车黎明旁边坐下。
陶迎丝回来后,闵生收敛了很多,也许明白他妈妈并不喜欢看到他和车黎明挨得近。
让车黎明感到欣慰的是,闵生并不因为母亲的缘故疏远自己,某种层面上,闵生比车黎明要勇敢得多。
陶迎丝还是向往常一样收拾家里面,给闵生做好吃的,闵生和她的关系也越来越亲。但陶迎丝时不时就问车黎明什么时候开始上班,车黎明就如实回答大约在元宵节前后。
车黎明有一种很奇怪的预感,说不上来,却总也放不下。陶迎丝的态度太奇怪了。她从闵生智力残疾的伤心中很快恢复过来,又老是喜欢打搅他和闵生独处,忙着给闵生相亲;知道闵生是同性恋后发疯,现在又装成个没事人,在他家里天天上演母慈子孝的戏码。
简直就是——一种回光返照似的关心。
事实证明,车黎明的想法并没出错。
怪不得他会关心车黎明什么时候出去跑长途。她正好可以掐住时机悄悄消失。
车黎明早有预感,元宵节早五点钟就醒了。他看着旁边闵生安静的睡颜,等着陶迎丝来敲响他的房门。
车黎明打开门,陶迎丝趁机钻进房间来。她坐在闵生的床边,帮闵生掖了掖被子,低着头摸着眼睛,依稀发出点抽泣声。
车黎明在饭桌前坐着,看着房门口摆放好的行李,有些恍惚。明明是闵生的母亲要离开了,他现在不想着如何跟闵生交代,反而是脑袋空空,静静地看着屋内分别的一幕。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陶迎丝整理好神情走了出来。
车黎明忍不住讥讽了一句:“你难道真的不回来看他了?真狠的心啊。”
陶迎丝垂着眼睛,仿佛自知理亏。平时这个时候,她还要表现一番自己有多么疼爱这个孩子。
“你还不如不回来。”车黎明直视着陶迎丝的衣领,上面的吊牌还没有拆掉。
陶迎丝突然说:“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要一直留着这块吊牌,难道就不怕别人笑话吗?”
“我不感兴趣。”车黎明说。
陶迎丝自顾自地继续说,“我就这件新衣服,留着吊牌,不一直就是新衣服了吗?破衣服穿着才叫人笑话吧。我这么大年纪了,就只有女儿买的这一件新衣服。我就想要个孩子能帮我买件新衣服,贵的便宜的都好,又怎么会这么难呢?”
陶迎丝兴许是找不到别人倾诉。她又要再一次丢下她的儿子,非要找个外人来说明她的苦处,这样她就是无辜的,免受谴责的。
陶迎丝突然拉住车黎明的手,车黎明怔住了,抽了半只手出来,却又停住了,剩下半只手掌,汗津津的。
陶迎丝的手和看起来不同,手指上全是刀口,手心却是软的。这和长时间下厨有关系。
车黎明不知道母爱是什么。他第一次感受到母爱是在沈露身上。除此之外,母亲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中只是一张白纸。这些日子,他把自己放在事外人的位置,不曾关心过陶迎丝的模样,也不曾留意过她手上的纹路。
“你……照顾好闵生。我真走了。”陶迎丝松开车黎明的手,“我会想着回来的。闵生如果问起我……”说到这里,陶迎丝已经泪流满面。
车黎明说服自己这是鳄鱼的眼泪。
“你这是在推卸责任吗?闵生这个样子是你的幸运,他不知道怎么恨别人,你就这样子伤他的心!”车黎明越说越激动,拍着桌子站起来。外面的天还是漆黑一片,一颗星宿都没有,生了霉点的乌云压迫着他的心脏,又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车黎明一吼,陶迎丝的眼泪又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