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7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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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楼逛逛抽根烟。”谢望越晃了晃手里的烟盒，上海的天已经有些转凉，他穿了件薄外套便走到楼下。
城市夜幕降临，远处高楼的灯光熠熠生辉，天际坠入无限黑暗之中，晚风轻轻吹过他周身。
“师父，你看什么呢。”谢望越的思绪被突然出声的杜海清拉回现实。
“没事。”谢望越答。
杜海清看得出来他师父心情不怎么样，识趣的站到一边点了支烟慢慢吸着。
他身上有种独属于自己的气质，看上去就让人有些低落，这种气质像是一个套子紧紧的包裹在谢望越身上，摸不到却又散不掉。
霓虹灯光横跨天际，将漆黑的夜空点亮，空中不时传来飞机引擎的巨响。
抬头看去也看得到飞机机翼上有规律的频闪灯，一闪一灭，在夜色里极其亮眼，只要是对飞机有些许研究的人就能轻易通过频闪认出飞机属于空客或是波音。
“你想过当时如果是你在席位上听到Mayday会怎么处理吗？”谢望越有些疲惫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
“没想过。”杜海清实话实说。
“师父，你害怕特情吗？”这是杜海清第三次问谢望越同一个问题。
谢望越天生是吃管制这饭的人，所有新人刚入职就会听说过关于谢望越的传闻。
杜海清仍然记得他被钟韦带到进近席位那天。
钟韦指着一个带着耳机，看着年纪并不大的身影说：“他以后就是你师父了，跟着好好学，他叫谢望越。”
钟韦悄悄竖了个大拇指说：“科室里除了那几个二级管制，属他业务能力最好。”
三个月前，南方航空的一架737-800在进近阶段突然告知空管他们可能遇到起落架故障需要迫降。
杜海清听着波道里谢望越清晰流畅的管制指令：“国航1255，上2400。”
“神鹿5569，快速通过3900。”
“东方9639，可以盲降进近，联系塔台118.4，再见。”
他这一系列的操作，就让空域内的航班有序地完成了一波大流量进出，尽可能地避免了延误与积压，同时给南航那架飞机留了充足的迫降条件。
钟韦站在杜海清身边，拍了拍他肩膀。
“好好学，我有时候真挺佩服你师父的。”
杜海清看到谢望越从接到消息那一刻开始整整一个半小时，都稳稳的坐在屏幕前，依靠着多年管制经验给予机长最正确的指令。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南航迫降失败那就是机毁人亡的大空难。
倒是谢望越格外冷静，从听到机组通知起落架无法放下需要迫降到成功着陆那都像是在处理一次平常不过的进近引导，从头到尾毫无慌张之意。
"南方3752继续进近，雷达服务终止，联系浦东塔台118.4，再见。"
“离落地还有一段距离，能不能安全落地。”不知道谁小声说了一句。
刚才塔台接手南方3752后进近这边就不再负责南方3752，代表着南方3752的黄叉也在进近雷达上消失。
十五分钟后地面传来消息想让进近这边尽量协调一下跑道。
“南方的飞机机腹触地着陆，需要关闭16L跑道。”不一会塔台就收到了通知。
从塔台上能看到机身在跑道上滑行数百米摩擦出火花，但进近管制室是个小黑屋，众人自然看不到外面的场景，有几个实习管制跑上塔台顶层看了迫降全程，也包括杜海清。
飞机由于落地时起落架未能放下导致没有刹车和转向控制，滑行到跑道尽头后冲出了跑道。
接到地面报告说南航成功降落没有起火谢望越才松了口气，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谢望越见惯了特情才能如此淡定，但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他紧握着发话器的手微微发白，鬓角悄然滑下一滴汗，深呼吸几下重归冷静后才颤着手按下按钮继续发话。
“师父，南航成功降落没有起火。”杜海清从楼上回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带来了这样的好消息，一阵沉默后杜海清抽了张纸递给谢望越。
那天晚上杜海青问过他："师父，遇到特情你也会害怕吗？"
谢望越笑了笑："怎么会不害怕呢，真到了那时候除了继续指挥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
“几百吨的飞机一旦砸到跑道上冲击力会让飞机在触地的一瞬间解体，摩擦出的火花点燃泄露的燃油会引发火灾，到那时候飞机上的乘客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谢望越给自己点了根烟，深深的吸了几口才慢慢说。
他的手还有些微微发抖，说不害怕是假的，他比谁都害怕特情发生，一桩特情背后牵扯着上百个家庭，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周至川下飞回公司问话过后写了份报告，公司还需要事故调查，什么时候出结果他也不清楚。
“没事爸，是机械故障。”周至川强忍着脾气解释了无数次。
“你也三十几了，该结婚了。”周凯又提到了结婚。
晚高峰堵得周至川有些烦躁，锤了几下方向盘才冷静下来。
“爸，我没打算找个姑娘结婚。”周至川的声音没什么波澜，手上转着方向盘下桥把车停到路边。
“我和我儿子过得挺舒服的。”周至川按下车窗，劲瘦的小臂搭着窗沿弹了弹烟灰。
三年前，他和在一起六年的男友谢望越分手，圈子里对他了解的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周至川移情别恋同公司空姐，也有人说是谢望越另找了新欢。
两位当事人也没考虑过澄清，他们分开的真实原因是两人间的秘密。
周凯离婚后忙于事业，每天都在各地飞，而周至川也被托付给了老战友。
“我有忘不掉的人，大学认识的。”周至川低着头，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似是犹豫了许久才下定决心一般。
周凯沉默了片刻，他已经有了预感，接下来的话未必是他想听的，但无论如何周凯今天一定会说出来。
“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意见，但你妈妈的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也该放下了。”
一语毕周凯便挂了电话，周至川被车内令人窒息的氛围包裹着。
父子俩都默契的没有提到周至川三年前的爱人——谢望越。
他烦躁到了极点，抬手又点了支烟，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黑色奥迪并入车流，晚高峰的喧嚣逐渐散去，展现出这座城市迷人而璀璨的一幕——霓虹灯和路灯交相映辉，车辆依然川流不息，街边的店铺灯火通明。
回到机场附近的家停好车就听到一阵飞机轰鸣，他下意识抬头去找却发现飞机已经飞远不见了踪影，又突然想到今天波道里那个声音像极了谢望越。
上楼推开门就见一只圆润的橘猫围着他脚边转，六月一早就听到他的脚步声跑来迎接。
肥猫扒着他裤脚试图拖着笨重的身体向上爬，被周至川用零食引到了一边。
趁着六月被零食吸引走注意力，周至川才得以脱身换了件纯白短袖当居家服穿。
他整个人早就累得不想动弹，浑身疲惫的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打开微信刷了刷。
钟韦问他“今天Mayday的1773是你吧，明天我组个局给你庆祝一下。”
周至川利落的打了几个字“还有其他人吗？”
钟韦发了几个人名，其中有谢望越三个明晃晃的大字。
六月吃完了零食利落的跳到周至川胸口上。
毫无防备的周至川差点被这份沉重的爱要了半条命，顾不上思考谢望越来不来这档子事，挣扎着推开压在胸口上那只猫。
“儿子你现在十三斤，不是几个月的小猫了，对自己的体重有点自知之明。”
六月不动如山的趴在周至川身上，不满的喵喵叫了几声。
周至川好不容易推开身上那座猫山，就看到六月在旁边挠沙发，顿时头都大了。
他勉强坐起身揉了揉胸口
“儿子，虽然你爸有钱，但你也不能这么拆家吧。”
六月像是听不到周至川说话似的，一心只顾着挠沙发。
周至川去年买的沙发已经变成了流苏沙发，钟韦上次来串门还以为他在搞艺术，结果却是他那个败家儿子的杰作。
周至川眼疾手快地单手捞起踩奶的六月，把胖成球的橘猫按在地上梳了梳毛。
六月不满的伸着爪子拒绝梳毛，却被周至川抄起指甲刀咔咔几下干净利落的剪了六月挠沙发的作案工具。
他边剪指甲边耐心的给六月画饼：“儿子听话，你另一个爸不要我们就得我帮你剪，都三年了忍一忍。”
六月哈着气要挣脱，被周至川捏着脖子抱在怀里哄：“剪完就开个罐头。”六月从小就会哈气吓唬周至川，却又不真的下爪子挠人。
周至川想赖掉六月那份罐头，毕竟他儿子的体型开个根号都看不出有丝毫被亏待的痕迹。
六月用爪子扒拉着罐头蹲在他脚边。周至川耍赖把罐头放回原位，一人一猫一来一回，终于六月沉默着给了周至川一爪子，六月追着咬周至川的拖鞋，它边咬边大声叫着，像遭受了非人虐待。
他无奈之下只得开了罐头，周至川不安好心的坐在六月旁边摸着猫毛：“吃完就要洗澡了，你都一个月没洗澡了。”
他最近一直抽不出时间给六月洗澡，送到宠物店又被告知胖猫要按狗收费，好不容易交了钱等洗澡又被告知几个店员都按不住六月，最后只能抱着自家胖儿子回了家。
自己洗倒是格外顺利，也许是熟悉的环境让六月感到放松，洗澡全程没有反抗，乖乖趴在地上等他把沐浴露搓满他全身，然后起身一个飞扑扑进周至川怀里染湿它爹的衣服。
周至川吐槽“每次给你洗完澡就像我自己也洗了一次。”
六月恃宠而骄，翘着尾巴等周至川帮它冲掉身上的沐浴露，完事后又会甩周至川一身水。
六月从善如流的上了周至川的床，摊成猫饼占了大半张床，等到周至川睡觉前才不情不愿的挪出半边床给他。
投影仪的灯光照在墙上，周至川神情专注的看着电影，手上无意识的摸着趴在腿上那辆半挂。
有时候他觉得六月不愧是谢望越的猫，这性格简直像极了谢望越。
他和谢望越第一次见到六月时，它刚出生一个月，巴掌大的小猫被雨淋湿哆哆嗦嗦的往谢望越怀里钻。
后来他们断了联系，被六月忽视了许久的周至川才终于讨得了六月的信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17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