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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树屋 ...

  •   抛下这句话,男人走了出去。

      何青耘坐得骨头疼,他太瘦,指骨硌着屁股很不舒服。

      背靠的床是干净的,但有住人的痕迹。何青耘扭来扭去躺回地上,这会儿才在朦胧中眯起眼认真打量起这间“树屋”。

      树屋不大,只有一张床和两个木头桩子做的板凳,墙上挂着一些工具,树屋顶部是原木结构,没有吊灯,全靠身旁这簇篝火照明。

      也是这时,何青耘才感觉到冷。

      不知道那个救他的男人是干什么的,何青耘本以为是猎人或守林人,但这屋子里连吃饭的桌子也没有。

      夜幕降临,男人还没有回来。

      何青耘是畏寒体质,二十摄氏度的气温对他来说还是很冷,他看着火堆,一步一蹭地扭过去。

      每一次尾椎骨都被牵痛,挪到火堆旁,额间冷汗都烤得烫了。

      雨林的晚上危机四伏,那个男人为什么还不回来?

      何青耘很饿,他不打算把体力浪费在解开约两指宽的藤蔓上。

      火焰跳跃在他的脸上和身上,像从正面抱住了他,即便后背还是凉的,但何青耘懒得给自己翻面烤得两面金黄。

      他又不是面包片。

      他缓慢地眨眼,越来越慢,意识模糊。

      终于在明亮炽热的火光中睡去,火光燃尽时才醒了过来。

      再睁开眼,先是看到一面麦色的墙,但那墙很快动了起来,原来是那男人结实的背。

      何青耘蹭蹭枕头,那是他起床后习惯的姿势,蹭着蹭着顿了一下,发现自己睡在床上。

      他撑起身体,捂着屁股对坐在床边的背影欲言又止。

      身上的藤蔓解开了,手腕上有草药,冰冰凉凉很舒服。

      何青耘从没被人这么仔细照顾过,手指抓了下被子,鼓起勇气伸手戳他的背:“谢谢你救了我。”

      见男人不理会,他接着道:“对不起,我没想到那里会有陷阱,昨天给你添麻烦了。”何青耘活动了一下手腕,抬起来嗅了嗅,“嗯,还有谢谢你的草药,真的很有用……冒昧问一下,这里面除了大青叶和紫珠草,还加了什么呀?止血效果很好,我所知……”

      那男人突然站起身,他真的很高,逆光勾勒出他的身形,宽肩窄腰,不会过于壮硕又极具力量美感。

      下身穿了一件藏青色的灯笼裤,纹样华丽,脚下踩着双皮靴。

      何青耘不懂服饰,只觉得他穿着野性十足,极具异域风情。

      男人侧头道:“你懂挺多。”

      何青耘垂眸:“谢谢,我也只是……”

      男人嗤笑一声,打断何青耘的话,将刚削好的竹箭投进挂在墙上的箭筐里,而后坐在木桩上看着他:“说吧,你来这儿找豹子还是蜂猴的?”

      “不是,我来找……一种濒危灭绝的兰科植物的种子。”

      “哦,也为赚钱?”

      “不是这样的,”说到兰花,何青耘想起自己的背包,心里着急起来,“不好意思,你有看见一个背包吗?黑色的。”

      男人没答,静静看着他。

      何青耘想背包一定是掉在山坡某处,要是被什么野生动物撕咬坏或者再下一场雨,那一切真的全完了。

      这么想着,他爬下床朝男人鞠了一躬:“对不起,谢谢你救了我,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了。”

      说着偷偷看了一眼男人,转身就要走出门。

      “站住。”

      何青耘听话地站住,两只手握在一起,转身,十分含蓄:“还有什么事吗?”

      男人站起来,走到床边弯腰拿出什么东西朝何青耘砸过去。

      他没有说话,坐回椅子。

      何青耘忙接住,发现是他的背包。

      他急忙放下背包拉开翻找,换洗衣服、保温杯、湿巾、笔记、便携种子瓶、收纳盒……一切都完完整整,又拿出笔记本认真翻了翻,除了个别页沾上泥土脏了,其他地方完好无损。

      昨天滚下山的时候,他记得包是拉开的,装备散了一地。所以本来要哭死了,弄丢了导师的手记,以死谢罪都不足以挽回损失。

      “真的太感谢你了,谢谢你!”何青耘抱着笔记本鞠躬,这次是一个大于九十度的躬,声音也更有底气。

      “这个笔记本对我非常重要,你居然帮我全部捡了回来,真的谢谢,找这些东西一定很费时间力气,我该怎么感谢你……”

      男人盯着何青耘一张嘴叭叭一堆涨得脸都通红,他紧紧抱着那本笔记,下一秒,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

      男人拿起何青耘的黑框眼镜扔过去,“我不想再捡第二次,所以你这种废柴别死我山上污染坏境。”

      何青耘没想要跪。

      以前在实验室,他常常一天只吃一顿。这次雨林之行消耗巨大,他饿得浑身没力气,并不是真的需要跪谢。

      跪是没有任何实质性作用的。

      何青耘接过眼镜,发现瘸腿的那边固定了一根小木条,用细线缠着,他小心翼翼拉开眼镜腿架上,上下左右晃了晃脑袋,竟然稳稳当当不掉了。

      “谢谢,你这也太厉害了。”他由衷夸赞,短暂地又有了力气,眼睛亮亮地盯着清晰的世界。

      也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

      肚子“咕”地叫了几声,像有人在他肠子里打水漂,叽哩啵噜地响。何青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从包里掏出一根火腿肠。

      他拿出湿巾擦了擦外包装,用虎牙咬住金属封口一掰,撕下塑料条剥开包装。

      因为全身上下只有这一个食物,所以他吃得十分虔诚,两只手捏着下边的肠,小口吃着,细嚼慢咽的,好像能从里面吃到真肉似的。

      对面坐着的男人突然“啧”了声,起身端起架子上的小锅挂在火堆上。

      何青耘都没注意他是怎么点燃火的。

      不一会儿锅里咕噜咕噜冒出香气,何青耘也扒拉着包装上最后一点火腿,闻着那香味,只觉得更饿了。

      他想,“望梅止渴”终究是一种心理安慰。

      他的眼巴巴似乎招来对面男人的同情,丢给他两根筷子——不,其实是削得很直的木条,和一个前端有窝窝能盛汤的粗木勺道:“别饿死在我家。”

      何青耘有些惊讶:“谢谢……我一定照顾好自己,这是你自己做的餐具吗?你的手艺真好。”

      夸完,看着起身似乎要走的男人,又客气地问:“那个,你不吃吗?”

      “没兴趣。”

      男人丢下这句话就走了,何青耘夹起锅里的食物,发现居然是蘑菇和肉。

      没兴趣。

      是什么没兴趣?

      何青耘认真吃肉,边想,大概是对和他这个废柴一起吃饭没兴趣吧。

      在雨林的第三天,何青耘就意识到野外生存难度之大,不是他这种出发前读了几篇研究“荒野求生应对策略”的论文,就走进雨林的人能应付的。

      他冲动了,但平生第一次这么勇敢,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值得为自己“呱唧呱唧”。

      何青耘在树屋周边转了几圈,发觉这棵榕树直径足有六米,高约三十多米。

      很难想象在这样一颗树中掏出一个洞,是怎么艰难的事,而树屋造得十分漂亮,连门框的弧度都是极完美的。

      山谷不止这样一颗绞杀榕,都是远超正常比例的奇树。何青耘粗略判断过,这里的土壤的透气性、保水性和酸碱度恰到好处,松而肥沃,是十头牛也犁不出来的好地,怪不得这里的其他植物都长得如此好。

      前几天,何青耘还想着早点出去,后来厚脸皮留了下来。

      先不说雨季他该怎么走出这座危险重重的雨林,光是满山的珍奇物种,就让他舍不得挪开眼睛。

      除了一直在找的兰花,好几种导师手记上的稀有植物都出现在眼前,每一寸土地都是一本活灵活现的植物百科全书。

      何青耘像只蝴蝶飞来飞去,甜蜜得晕头转向。

      除了画速写,记录植物特征习性,他也试着“骚扰”那个男人。

      但面对他旺盛的求知欲和崇拜,男人几乎什么也没告诉他。

      唯一收获是问到了他的名字。

      “栖迁,我今天发现一片季雨林,就是西边走差不多三公里的那一片水域,你有印象吗?”

      “嗯。”

      栖迁照常不吃饭,坐在木桩上嚼着一片树叶,懒懒散散玩他腰带系带上的宝石。

      对于栖迁从不吃饭,何青耘也有疑问,但想到栖迁每天很晚才回来——而且他什么都会,肯定不能饿着自己。

      何青耘夹了一块鱼肉道:

      “我最近恢复挺好的,多亏了你的草药。对了,我发现那林子有些树有溃疡症,或许你会有办法弄到杀菌剂吗?”

      栖迁靠墙坐着,闻言抬起眼皮。他略一张手,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溃疡症?”

      他是真不爱穿上衣,火的影子在他的腹肌上跳格子,跳得何青耘眼花缭乱。

      何青耘不得不抿唇低下头:“就是树皮会鼓很多小泡泡,有的严重些会出现霉层,像我们人的口腔溃疡一样,很折磨的,你应该懂这种感觉。”

      “我不懂,我身体很好。”

      “......喔,看出来了,你天天不穿衣服也没虫子咬,我真的很羡慕你。”

      何青耘说的是心里话。

      他每天出去都要包得严严实实,雨林里虫子太毒。但栖迁天天光个膀子,却什么伤口也没有。

      何青耘偏了偏头,看着栖迁:“要是有波尔多液或者甲基托布津之类药剂会好得快一点。”

      栖迁淡淡瞥他:“你觉得我有吗。”

      “嗯……没事的。”何青耘勾着两边嘴角,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二天栖迁照常捡了只被猛禽咬死的野兔回家,有时是虾或鱼。

      他只吃叶子就行,但因为最近来了个看着瘦弱却能吃半锅饭的废柴饭桶,他不得不为他寻找食物。

      自何青耘上山起,栖迁就一直跟踪观察他,这个小白脸鬼鬼祟祟似乎在找什么,和那些寻找动物踪迹的盗猎人一样。

      栖迁把野兔架起来烤,在树屋周围没找到何青耘,想起昨天他说的那片季雨林,蹙眉跟了过去。

      何青耘果然又在鬼鬼祟祟地捣鼓什么。

      身上背了个竹篓,里面湿湿嗒嗒还在滴水。

      栖迁跳到树上,定睛一看,竹篓里面居然有自己的湿裤子。

      ……这个废柴未经允许洗了他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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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段评已开欢迎来玩。感谢浇灌让这片雨林植物茁壮生长的宝宝们~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