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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治疗 ...

  •   重症监护室的灯光像一层薄霜覆盖在叶乐栖脸上。

      他的睫毛在苍白皮肤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胸口随着呼吸机节奏规律起伏。

      各种导管和电极从他单薄的身体延伸出去,仿佛一具被蛛网捕获的标本。

      “二氧化碳中毒导致的短暂昏迷,预计24小时内会苏醒。”会诊医生翻着病历,“奇怪的是,他的血氧饱和度比预期高很多,好像……”

      “好像他提前适应了低氧环境。”叶嘉兴接话,声音因吸入烟雾仍有些嘶哑。

      他的白大褂袖口沾着火灾现场的灰烬,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道伤口——搬运叶乐栖时被玻璃划的。

      护士们交换着眼色。

      大家都知道叶医生不该出现在这里——他正处于停职调查期,更别说这场火灾本身就疑点重重。

      但没人敢阻拦他,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的某种东西让人不寒而栗。

      “病人有轻微抽搐!”监护护士突然喊道。

      病床上的叶乐栖开始剧烈颤抖,监测仪发出尖锐警报。

      叶嘉兴抢先一步按住他乱动的手臂,指腹感受到皮下异常的体温——比正常人高0.8度,这是叶乐栖紧张时的特征。

      “准备2mg□□。”叶嘉兴命令道,同时俯身在叶乐栖耳边低语,“游戏该暂停了,演员需要休息。”

      抽搐奇迹般地停止了。

      叶乐栖的呼吸恢复平稳,但监测仪显示他的心率仍高达每分钟120次。

      叶嘉兴知道,这是对方在药物作用下无法完全控制身体反应的表现。

      护士送来注射器,叶嘉兴故意将针头在灯光下晃了晃,银光在叶乐栖紧闭的眼皮上划过一道弧线。

      注射时,他拇指稍稍加重力度,让药液推得更快些——这是他们之间的小小惩罚。

      “叶医生……”护士犹豫地递来一份报告,“消防员在火场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张烧焦一半的照片,隐约可见叶嘉兴站在标本柜前的背影。

      照片背面用防水墨水写着:“记忆是易腐烂的,幸好我们还有火焰。”

      叶嘉兴把照片塞进口袋,指尖触到一个小玻璃瓶——从火灾现场抢救出来的TS-X浓缩液。

      他昨晚已经分析了成分,发现第三十七号物质被替换成了某种神经兴奋剂,这正是叶乐栖对药物反应异常的原因。

      “我会守着他。”叶嘉兴对医护人员说,“你们去处理其他火灾伤员吧。”

      当病房终于只剩他们两人时,叶嘉兴拉上隔离帘,从口袋里取出TS-X小瓶。

      液体在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蓝紫色,与停尸房的火焰同色。

      “我知道你醒着。"”他拧开瓶盖,刺鼻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要我帮你回忆下火灾细节吗?比如你是怎么提前封住喷淋系统的?”

      叶乐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眼。

      他的嘴角却浮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他在憋笑。

      叶嘉兴将一滴TS-X滴在棉签上,轻轻涂抹在叶乐栖的人中位置。

      药物通过黏膜迅速吸收,男孩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监测仪上的心电图开始疯狂波动。

      “啊……!”叶乐栖猛地睁开眼,瞳孔扩张到几乎填满整个虹膜,“叶医生……好疼……”

      “哪里疼?”叶嘉兴冷静地问,同时将第二滴药物滴在他锁骨凹陷处。

      “全身……”叶乐栖扭动着,病号服领口滑落露出更多皮肤,“像被火烧……救我……”

      叶嘉兴的手停在第三滴上方:“说实话。”

      叶乐栖突然静止了。

      他慢慢抬起被束缚带固定的右手,指尖诡异地扭曲着——那是他们在档案室约定的暗号,表示“有监控”。

      果然,叶嘉兴余光瞥见门缝下的阴影。

      有人在外面偷听。

      他立刻换上医者语气:“创伤后应激障碍会导致记忆紊乱,你需要配合治疗。”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叶乐栖的声音突然变得稚嫩脆弱,眼神茫然如迷路孩童,“火……好大的火……叶医生救我……”

      他的眼泪说来就来,在苍白的脸颊上划出闪亮轨迹。

      门被推开,院长带着两名保安走进来:“叶医生,警方需要询问火灾情况。”

      叶嘉兴侧身挡住叶乐栖:“病人刚苏醒,记忆还不稳定。”

      “我记得……”叶乐栖虚弱地伸出手,“叶医生……把我拖出火场……”他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点溅在雪白床单上,“他……救了我……”

      院长的表情缓和下来。

      叶嘉兴暗自冷笑——咳血是叶乐栖的拿手好戏,那不过是藏在牙龈处的食用色素胶囊。

      保安离开后,叶乐栖立刻停止咳嗽,眼中的迷茫一扫而空:“他们相信了。”

      他舔掉嘴角的“血迹”,“现在,能解开这些束缚带了吗?您知道我随时能自己挣脱。”

      叶嘉兴反而将束缚带又收紧一格:“为什么要假装失忆?”

      “因为……”叶乐栖突然露出天真的笑容,“这样您就能名正言顺地‘治疗’我了。”他的脚踝在被子下蹭过叶嘉兴的大腿,“您不想……单独治疗我吗?”

      监测仪上的心率再次飙升。

      叶嘉兴注意到这次没有药物作用,纯粹是叶乐栖自主控制的生理反应。

      这个认知让他后颈汗毛倒竖——叶乐栖能精确操控自己的生命体征,这意味着所有诊断工具对他都可能失效。

      “火灾调查会持续几周。”叶嘉兴转移话题,“你最好继续‘失忆’。”

      叶乐栖歪着头,黑发垂在绷带上:“那您得每天来给我做‘记忆恢复治疗’。”他眨眨眼,“带上TS-X,我喜欢那个蓝色。”

      夜深了。医院的嘈杂逐渐平息,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回荡在病房。

      叶嘉兴在值班表上做了手脚,确保今晚没人会来打扰。

      他取出自配的药剂,将TS-X与镇静剂混合,制成一种独特的蓝紫色液体。

      针管吸取药液时,叶乐栖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像个期待糖果的孩子。

      “静脉注射起效更快。”叶嘉兴卷起叶乐栖的袖子,寻找静脉。

      “等等。”叶乐栖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先给我看您的伤口。”

      叶嘉兴下意识捂住左手无名指。

      叶乐栖却笑了:“不是那个。"他猛地扯开叶嘉兴的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上方的一块纱布——火灾当晚他这里确实隐隐作痛,但今早换衣服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小伤口”

      “我标记了您。”叶乐栖得意地说,“用沾了我的血的玻璃片。”他掀开纱布,下面赫然是一个已经结痂的蝴蝶形伤口,与他自己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叶嘉兴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这个认知应该让他愤怒,但某种诡异的满足感却从心底升起——就像收藏家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珍品。

      “该您了。”叶乐栖递过一把手术刀——天知道他从哪弄来的,“我们得对称。”

      刀锋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叶嘉兴本该拒绝,却鬼使神差地在叶乐栖右锁骨上方划下同样的伤口。

      鲜血涌出时,叶乐栖发出愉悦的叹息,抓住他的手将两人的血抹在一起。

      “比结婚证更牢固。”叶乐栖舔着混合的血液,眼睛亮得吓人,“现在,给我药。”

      注射器推到底时,叶乐栖的瞳孔扩大成漆黑的圆。

      他的身体在药物作用下放松下来,但意识异常清醒——这是TS-X的特殊效果,镇静身体却刺激大脑。

      “晚安,医生。”他含糊地说,手指却悄悄攥紧了床单下的手术刀,“明天……继续治疗……”

      叶嘉兴收拾药箱时,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他扶住墙壁,意识到自己可能吸入了太多TS-X蒸汽。

      但当他看向病床,叶乐栖正对他做口型。

      “欢·迎·入·梦”

      窗外,一只夜蛾扑向病房玻璃,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宛如一只振翅的蝴蝶。

      重症监护室的灯光像一层薄霜覆盖在叶乐栖身上。

      他看起来几乎不像活人——皮肤透明得能看见下面青紫色的血管,睫毛在眼下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只有心电监护仪上规律的波纹证明这具躯壳里还住着一个灵魂。

      叶嘉兴站在床边,白大褂口袋里藏着两支特殊针剂:一支是常规止痛药,另一支是他偷偷配制的记忆增强剂。

      火灾过去72小时,叶乐栖仍然处于“创伤后失忆”状态,但那些偶尔闪过的眼神让叶嘉兴确信,这场失忆很可能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

      “医生……?”叶乐栖的声音比呼吸声大不了多少,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您又……皱眉了……”

      叶嘉兴下意识抚平眉心。

      他讨厌被观察,尤其是被一个理论上应该记忆混乱的病人观察。

      病床上的叶乐栖看起来那么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灰烬——就像停尸房里那些被火焰吞噬的标本。

      “今天感觉如何?”叶嘉兴拿起床头的记录板,专业语气完美掩饰了他的动摇。

      “好多……蝴蝶……”叶乐栖茫然地望向虚空,手指在被单上抓挠,“红色的……在烧……”

      叶嘉兴的钢笔停顿在“幻觉”一栏。

      这是叶乐栖第三天提到燃烧的蝴蝶,与火灾当天的描述完全一致。

      太过一致的创伤记忆往往是伪装的破绽。

      “记得这个吗?”叶嘉兴从口袋里取出那个唯一幸存的标本罐,LQX-17标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叶乐栖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像受惊的动物般蜷缩起来,输液管因为突然的动作而摇晃:“不要……不要切开我……”

      这个反应过于教科书式了。

      叶嘉兴眯起眼睛,故意将标本罐放在床头柜上,玻璃与金属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叶乐栖的肩膀随之一颤,但叶嘉兴注意到他的脚趾却微妙地放松舒展——人类真实的恐惧反应不会这样割裂。

      “你需要止痛药。”叶嘉兴突然说,取出那支准备好的注射器,液体在针管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叶乐栖的眼睛立刻湿润了。

      他缓慢地、几乎是仪式性地卷起左袖,露出手臂内侧密密麻麻的针眼。

      最新的几个还泛着青紫——那是过去三天叶嘉兴亲手留下的痕迹。

      “轻一点……”叶乐栖哀求道,声音像融化的蜜糖,“上次好疼……”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叶嘉兴确信自己看到叶乐栖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是疼痛,而是愉悦。

      推注药物时,男孩的呼吸变得急促,睫毛剧烈颤动,但脉搏始终稳定在72次/分。

      这绝不是一个真正恐惧注射的人会有的生理反应。

      药物很快起效。

      叶乐栖的肌肉松弛下来,眼神变得迷离。

      这是他最不设防的时刻,也是叶嘉兴最能接近真相的机会。

      “标本罐里是谁的大脑?”叶嘉兴俯身在他耳边低语。

      “是……礼物……”叶乐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给叶医生的……结婚礼物……”

      结婚礼物?叶嘉兴的呼吸一滞,这个比喻太怪异了,即使对叶乐栖而言。

      “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叶乐栖突然笑了,那个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因为……您已经送我很多了……”他的手指无力地抓住叶嘉兴的领带,“我脑袋里的……那些小礼物……”

      叶嘉兴猛地直起身。

      难道叶乐栖是在暗示他的大脑里被植入了什么?这太荒谬了……除非……

      他抓起标本罐冲向办公室,完全没注意到病床上的叶乐栖已经停止表演药效发作,正用完全清明的眼神注视着他的背影。

      办公室的灯光下,标本罐里的脑组织呈现出诡异的珍珠光泽。

      叶嘉兴用镊子小心翻动它,在额叶与顶叶交界处发现了一条几乎不可见的缝合线——专业到极致的显微缝合,正是他的独创技术。

      “这不可能……”叶嘉兴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从不记得对叶乐栖做过任何脑部手术,但这条缝合线又确实出自他手。

      更奇怪的是,当他用放大镜检查缝合处时,发现线头处系着个微型金属片,小到像一粒尘埃。

      用镊子取出后,在紫外灯下显现出“TSX-0715”的字样——TS-X实验药物的批次编号,日期是七年前。

      七年前叶乐栖才十五岁,他们根本不该有任何交集。

      叶嘉兴的手开始发抖。

      他粗暴地撬开标本罐,福尔马林溶液溅在桌面上。

      用手术刀小心切开那条缝合线,里面的组织颜色略有不同——有人在这个大脑里植入了什么东西,然后又完美地缝合起来。

      镊子探入灰白色组织深处,夹出一个不足半毫米的微型胶卷。

      放在投影仪下放大后,显示的是一份手术记录。

      “患者:LQX-17

      手术类型:杏仁核微创干预术

      主刀:叶嘉兴

      特殊备注:TS-X三期临床试验,记忆编码植入”

      日期是七年前的6月15日。

      叶嘉兴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确实主持过TS-X的三期临床,但所有记录都显示受试者是18-65岁的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绝对不包括未成年人。

      更可怕的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这台手术。

      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

      叶嘉兴猛地回头,看到叶乐栖倚在门框上,输液架倒在一旁。

      他的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挂着,露出大片绷带,但眼睛亮得吓人。

      “找到……惊喜了吗?”叶乐栖的声音不再虚弱,带着某种胜利的调子。

      叶嘉兴这才注意到男孩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手术录像——无影灯下,戴着手术口罩的叶嘉兴正专注地操作着显微器械,而手术台上的少年赫然是年轻版的叶乐栖。

      “这是伪造的。”叶嘉兴声音嘶哑。

      叶乐栖缓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神经上:“您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痕……手术器械的握法……还有缝合时的习惯性小动作……”他轻轻将平板放在桌上,“谁能伪造这些呢,叶医生?”

      录像中的叶嘉兴正在说着什么,但音频被杂音覆盖。

      叶乐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渗出。

      叶嘉兴本能地扶住他,手掌触到的身体烫得像火炉。

      “你发烧了!”叶嘉兴摸上他的额头,温度至少39度。

      叶乐栖顺势倒在他怀里,滚烫的呼吸喷在他颈侧:“因为您……拿走了我的止痛药……”他的嘴唇擦过叶嘉兴的耳垂,“只有您能让我不疼……”

      这个姿势让叶嘉兴正好能看到平板上的手术画面进行到最后——年轻的叶乐栖睁开眼睛,对着镜头露出微笑,而那时的叶嘉兴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让男孩笑得更灿烂了。

      “您当时说……”现在的叶乐栖在他怀里轻声复述,“你会忘记这一切,但你的大脑会记得。”

      叶嘉兴的视野边缘开始泛黑。

      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但那些专业细节确实只有他自己知道。

      难道TS-X实验真的包括了对未成年人的非法试验?而他的记忆被谁——或被什么——篡改了?

      “我需要……”叶嘉兴艰难地组织语言,“更多证据。”

      叶乐栖突然挣脱他的怀抱,踉跄着退到墙边。

      他的脸颊因高烧泛着不自然的潮红,但笑容却清醒得可怕,“检查下您办公室的通风管道……七年前那场‘意外检修’。”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随即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叶嘉兴冲过去摸他的脉搏——快而弱,体温还在攀升。

      这不是表演,是真正的急性感染症状。

      按响紧急呼叫铃时,叶嘉兴注意到叶乐栖的手心里攥着什么。

      掰开一看,是一把微型钥匙和一张被血浸透的纸条:“通风管道→TS-X原始记录→我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

      医护人员冲进来将叶乐栖抬上担架。

      在一片混乱中,叶嘉兴鬼使神差地把钥匙和纸条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的指尖触到某个坚硬的东西——是那个微型金属片,此刻正隐隐发烫,仿佛有生命般。

      抬头时,他正好对上担架上叶乐栖突然睁开的眼睛。

      叶乐栖对他做了个口型,看形状是:“今晚。”

      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突然变成一条直线,警报声刺破空气。

      医护人员开始紧急心肺复苏,而叶嘉兴站在原地。

      手里紧握着那个可能颠覆他全部人生的金属片。

      感到某种久违的、危险的兴奋感顺着脊椎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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