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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天使面具（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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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空气像冰水一样灌入叶嘉兴的肺部。
他跟在叶乐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看着少年在月光下伸展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夜空。黑色卫衣的宽大袖口滑落，露出缠着绷带的手腕——那个监控环不见了，叶嘉兴不知道他是怎么弄下来的，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想知道答案。
“深呼吸，叶医生。”叶乐栖回头微笑，牙齿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自由的味道不像消毒水那么刺鼻，对吗？”
叶嘉兴的手指紧攥着口袋里那把瑞士军刀——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带上它，就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站在这里。“我们去哪？”他的声音比预想的更为沙哑。
叶乐栖没有回答，只是轻巧地跳过一道矮墙，动作优雅得像只黑猫。叶嘉兴犹豫了一秒，跟了上去。墙后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堆满垃圾和碎玻璃，但少年走得如履平地，仿佛早已熟悉这条路线。
拐过三个弯后，他们停在一栋废弃的旧楼前。楼体表面的漆已经剥落，窗户用木板封死，只有一扇锈蚀的铁门虚掩着。叶乐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钥匙，动作熟练得令人不安。
“欢迎来到我的秘密花园。”他推开门，做了个夸张的邀请手势。
门内黑暗如墨。叶嘉兴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警告，但他的双腿却像有自己的意志，跟着那个瘦削的身影踏入黑暗。当门在身后关上时，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花香扑面而来，让他想起医院温室里的彼岸花。
打火机的火苗突然亮起，映出叶乐栖半明半暗的脸。他点燃一支蜡烛，然后是第二支、第三支……随着光线增强，叶嘉兴逐渐看清了这个空间——一个被改造成临时居所的空房间。墙上贴满了剪报和照片，角落里摆着一张简易床垫，旁边的小桌上整齐排列着各种药瓶和笔记本。
“喜欢吗？”叶乐栖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我花了八个月才布置好。每次外出治疗时偷偷带一点东西过来。”
叶嘉兴走向那面贴满照片的墙，胃部突然绞紧——那些照片全是他。有他在医院走廊走路的，有他在办公室写病历的，甚至有几张明显是在他宿舍窗外拍摄的。最早的几张可以追溯到他刚来医院的第一周。
“你一直在监视我。”这不是疑问句。
“观察，叶医生。”叶乐栖纠正道，手指轻轻抚过一张叶嘉兴喝咖啡的照片，“就像你观察我一样。”他突然转身，从床垫下抽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只不过我的记录更……全面。”
笔记本的扉页上用漂亮的字体写着《关于我的医生的一切》。叶嘉兴随手翻到中间一页，上面详细记录了他每天的衣着、情绪变化、甚至包括咖啡里加几块糖这样的细节。
有些条目旁边还画着小小的爱心，那种女学生式的涂鸦让这一切显得更加诡异。
“第147页。”叶乐栖突然说，"那是最有趣的部分。"
叶嘉兴翻到那一页，发现上面记录的正是他们第一次在花园相遇的细节。但与他的记忆不同，叶乐栖的描述中明确写道：“今天成功实施计划第一阶段。医生如预期般介入“欺凌”场景，表现出明显保护欲。温室互动达到预期效果，彼岸花象征意义已植入。”
叶嘉兴的手开始颤抖。那些看似偶然的相遇，那些脆弱的表情，那些恰到好处的引用……全是精心设计的表演？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问，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
叶乐栖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墙边，揭起一层照片，露出下面隐藏的另一组图像——这些明显是监控截图，画面中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某个房间的衣柜前。即使像素很低，叶嘉兴也能认出那个纤细的轮廓和独特的站姿。
“案发当晚的警方取证照片。”叶乐栖轻声说，“官方档案中故意删减的部分。”他的手指点着衣柜内部，“看到那些刻痕了吗？那不是随机划痕，医生。那是你的名字。”
叶嘉兴凑近看去，衣柜内部的木板上确实刻着一系列符号，在特定角度下，能辨认出“YJX”三个字母——他名字的缩写。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这不可能……案发时我根本不认识你……”
“这就是最有趣的部分。”叶乐栖突然兴奋起来，像在讲解一个迷人的谜题，“我也不记得刻过这些。但根据母亲的笔记，彼岸花提取物不仅能储存记忆，还能……转移记忆。”他转身从桌上拿起一个老旧的笔记本，“她称之为'灵魂嫁接“实验”。”
叶嘉兴接过笔记本，发黄的纸页上满是潦草的专业术语和化学式。在最后一页，一段用红笔圈出的话格外醒目：
“第三次实验成功。YLQ大脑成功接收并整合了YJX的童年记忆片段。跨时空记忆转移可能性得到验证。下一步:灵魂嫁接。”
笔记本从叶嘉兴手中滑落。这个理论荒谬得令人发指，但那些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童年细节...那张不可能存在的照片...衣柜上的刻痕...太多无法解释的巧合。
“你开始明白了。"叶乐栖微笑，烛光在他的眼中跳动，”案发当晚，母亲完成了最后一次实验。她将你的部分记忆植入了我的大脑。这就是为什么我知道那些只有你才知道的事，为什么我会被你的名字吸引，为什么……”他的手轻轻抚上叶嘉兴的脸，“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就感觉似曾相识。”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层遮住，房间陷入更深的黑暗。
叶嘉兴感到一阵眩晕，所有线索开始拼合成一个扭曲但自洽的图景。如果叶乐栖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之间的联系远比医患关系复杂得多……
“证明给我看。”他突然说，"如果真有这种“灵魂嫁接”，证明给我看。”
叶乐栖的笑容扩大了。他从桌上拿起一把美工刀，在烛光下缓缓拉开刀刃：”还记得我们的血契吗，医生？真正的灵魂嫁接需要更亲密的接触。”他将刀尖对准自己的手掌，“这一次，不只是观察者……你要成为参与者。”
当刀刃划破皮肤，鲜血涌出的瞬间，叶嘉兴感到左掌一阵剧痛。他惊恐地看向自己的手——完好无损，但疼痛真实得不容否认。
“感觉到了吗？”叶乐栖的声音因疼痛而微微颤抖，“这只是开始。随着嫁接程度加深，我们的联结会越来越强。”他向前一步，将流血的手掌贴近叶嘉兴的胸口，“现在，医生，轮到你了。”
叶嘉兴机械地掏出那把瑞士军刀。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报警，结束这场疯狂的游戏。但某种冲动让他打开了刀刃——如果这能验证真相，如果这能解释那些无法解释的……
刀刃划过掌心的疼痛异常清晰。叶乐栖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仿佛这疼痛是某种享受。更诡异的是，当叶嘉兴的血滴落在地板上时，叶乐栖手掌上的伤口似乎……闪烁了一下，就像电视信号不良时的画面跳动。
“现在，”叶乐栖将他们的伤口贴在一起，血液交融，“灵魂嫁接的最后一步。”
剧痛如闪电般贯穿叶嘉兴的全身。他的视野突然充满陌生的画面——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在训练一个小男孩格斗技巧；一个实验室里，女人在显微镜前记录数据；一个黑暗的衣柜，鲜血从门缝渗入……这些不是他的记忆，但它们在他的大脑中鲜活如亲身经历。
疼痛达到顶峰时，叶嘉兴隐约感到叶乐栖的嘴唇贴上他的，血腥味在两人之间弥漫。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当叶嘉兴再次睁开眼睛时，他躺在宿舍的床上，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他猛地坐起，检查自己的手掌——没有伤口，没有血迹，只有一道淡淡的红痕，像是愈合不久的疤痕。
“梦……？”他喃喃自语，但床头的闹钟显示凌晨四点二十——从他离开医院到回来，只过了三个小时。时间对不上。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叶医生？”是护士长李芳的声音，“您还好吗？我听到您在喊叫。”
叶嘉兴低头，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鞋底沾着泥土和碎叶——不是梦。他迅速脱掉外套塞进洗衣袋：“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好吧。”护士长的声音透着怀疑，“顺便告诉您，叶乐栖今早报告说他的监控环异常脱落了。技术部检查后认为是设备故障。”她顿了顿，“奇怪的是，系统显示昨晚B区的所有监控都有过短暂中断。”
叶嘉兴的血液几乎凝固：“确实……奇怪。”
“还有，”护士长的脚步声停在门外不动，“张主任要我通知您，今天的早会取消。他被临时叫去市警局协助某个案件的调查。”她的声音变得更低，“似乎与三年前的一桩旧案有关。”
脚步声渐渐远去后，叶嘉兴瘫坐在床上。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条加密信息：
“记忆嫁接完成度37%。下次见面时将达到临界点。期待我们的灵魂完全融合的那一天，医生。你的YLQ”
信息附着一张照片：昏暗的烛光中，两只流血的手紧紧相握。叶嘉兴认出了自己的袖口。
桌上的医院日历显示今天是周五，委员会批准叶乐栖转入C区的日子。按照流程，下午三点将正式执行转移。叶嘉兴看向镜子，里面的人双眼布满血丝，左眉上的疤痕比往常更加明显。
他机械地穿上干净的白大褂，将瑞士军刀藏进内袋。当手指触到刀柄时，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突然闪现——叶乐栖用同一把刀在某个笔记本上刻字，那本子现在藏在医院档案室的某个角落。
叶嘉兴知道，在叶乐栖转入C区前，他必须找到那个笔记本。无论里面有什么，都比未知强。
走向医院的路上，他注意到自己的步伐比往常轻快，视线不自觉地寻找监控死角——这些是叶乐栖的习惯，不是他的。最可怕的是，这种变化感觉……自然，就像一直如此。
医院大厅的公告板上贴着一张新通知：因系统升级，今日13:00-14:00档案室将临时关闭。叶嘉兴看了看手表——11:30。他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找到那个笔记本。
档案室位于行政楼底层，平时少有人来。叶嘉兴用门禁卡刷开电子锁，闪身进入。昏暗的荧光灯下，数十排金属架像迷宫般延伸。根据记忆碎片，笔记本应该藏在精神病学史区的最后一排。
当他蹑手蹑脚地穿过走道时，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
叶嘉兴猛地转身，看到叶乐栖靠在书架旁，手里把玩着一把钥匙——档案室管理员的钥匙。他今天穿着普通病人的浅蓝色衣裤，但眼神中的野性让这身装扮像个拙劣的伪装。
“你怎么——"
“——提前出来了？”叶乐栖接话，微笑着走近，“李护士长特别好说话，特别是当我说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时候。”他的手指划过书架，“你在找这个，对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黑色皮面笔记本，封面上烫金的“YJX”三个字母在昏暗光线下微微发亮。
叶嘉兴伸手去拿，但叶乐栖迅速收回笔记本：“啊-啊，医生。知识是有代价的。”他歪着头，“告诉我，昨晚之后，你梦到了什么？”
这个问题让叶嘉兴僵住了。他确实做了梦，但醒来后就记不清内容，只有一种强烈的情绪残留——不是恐惧，而是……渴望。
“我记不清。”他诚实地回答。
“说谎。”叶乐栖突然上前一步，近到能闻到他身上的薄荷香气，“嫁接记忆会先影响梦境。你梦到了我的记忆，就像我梦到你的。”他的声音降低到耳语程度，“你梦到了衣柜，对吗？血从门缝下渗进来的画面？”
叶嘉兴的呼吸变得急促。是的，那个画面在他梦中反复出现，但他以为那只是源于叶乐栖的描述……
“时间不多了，医生。”叶乐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在我转入C区前，你需要知道真相。”他将笔记本翻到某一页，看。
页面上是一张褪色的照片，上面是年轻的叶城——叶乐栖的父亲，穿着军装与另外几名军人的合影。叶嘉兴的目光立刻被照片角落里的一个人吸引——那个年轻许多但依然可辨认的面孔是他的父亲。
“这不可能……”叶嘉兴的声音嘶哑。
“他们不仅是战友，”叶乐栖轻声说，“还参与了同一个黑色项目——'“灵魂嫁接”的军事应用研究。我们的相遇不是偶然，医生。是命运。”他的手指抚过照片上两个年轻人的脸，“就像我们的父亲，我们注定要完成他们未竟的实验。”
档案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刺眼的光线照进来。
“有人吗？”一个陌生的声音喊道，“系统升级提前了，请立即离开。”
叶乐栖迅速将笔记本塞进叶嘉兴的白大褂，在他耳边轻声道：“读完之后，你会明白下一步该怎么做。记住，下午三点，我的转移时间……也是我们完美的逃跑窗口。”
当管理员走到最后一排时，只看到叶嘉兴医生独自站在那里，整理着一本医学期刊，表情平静得如同每个寻常的工作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