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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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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洒进来时，顾丞风已经醒了。他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看了几秒，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背上的伤依然火辣辣地疼，但高烧已经退了。他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和一张纸条。
"去超市买点东西，很快回来。药在抽屉里，有事打电话。——祁萧"
字迹工整有力，就像祁萧本人一样可靠。顾丞风伸手去拿水杯，发现水温刚好，不冷不热。他小口喝着，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很久以来第一次在早晨醒来时，没有被恐惧笼罩。
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是塑料袋的窸窣声和脚步声。顾丞风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多年的条件反射让他对任何突然的声响都保持警惕。
"醒了？感觉怎么样？"祁萧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两个购物袋，脸颊因为快步走而微微泛红。
"好多了。"顾丞风试着坐起来，这次背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祁萧把袋子放在地上，快步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烧退了。"他松了口气，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药盒，"这是特效消炎药，我妈说对鞭伤很管用。"
顾丞风注意到祁萧眼下淡淡的青色："你...昨晚没睡好？"
"有点担心你半夜又发烧。"祁萧轻描淡写地说，同时拆开药盒，"先吃点东西再吃药，我买了包子和小米粥。"
食物的香气让顾丞风的胃咕噜作响。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没进食了。祁萧把简易餐桌架在床上，摆好早餐，然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你爸...有找你吗？"祁萧谨慎地问。
顾丞风摇摇头："他出差经常关机，可能还不知道我跑了。"他咬了一口包子，热气腾腾的肉馅烫到了舌头，但这种平凡的疼痛反而让他感到安心。
祁萧若有所思地搅动着小米粥："那...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压在顾丞风胸口。他知道自己不能永远躲在祁萧家，但回去面对父亲的怒火同样令人恐惧。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也许...等他气消了再回去。"
祁萧的勺子"当"地一声撞在碗边上："然后呢？下次他再打你，你再来我这里？下下次呢？"他的声音突然提高，"顾丞风，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顾丞风被这突如其来的怒气震住了。祁萧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对不起。"祁萧揉了揉太阳穴，"我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回去受苦。"
"那我还能去哪？"顾丞风苦笑，"我才十七岁，没有经济来源，没有其他亲人..."
"有办法的。"祁萧突然抓住他的手，"我妈认识儿童保护机构的人，我们可以——"
"不！"顾丞风猛地抽回手，撞翻了小米粥，"不能报警！你根本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起来，"上次社区工作人员来家访，他只是被警告了几句，结果那天晚上..."顾丞风说不下去了，手臂上那个烟疤隐隐作痛。
祁萧的脸色变得苍白。他默默清理洒出来的粥，然后坐回椅子上，双手紧握成拳。
"好。"他终于开口，"不报警。但至少...让我看看你的伤，上点药好吗？"
顾丞风点点头，慢慢转过身去。祁萧轻轻掀开他的T恤，倒吸一口冷气——昨晚还只是红肿的伤痕，今天有些已经变成了深紫色，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
"需要冷敷。"祁萧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去拿冰袋。"
他匆匆离开房间，回来时不仅拿了冰袋，还有一管药膏。冰凉的触感让顾丞风瑟缩了一下，但很快缓解了伤口的灼热感。
"这药膏是我妈特制的，"祁萧一边小心涂抹一边解释，"能消炎止痛，促进愈合。"
顾丞风感受着祁萧指尖的温度，突然问道："为什么帮我？"
祁萧的手停顿了一下："什么？"
"我们认识才半年，平时也不算特别熟。"顾丞风转过头看着他，"为什么冒险收留我？"
祁萧放下药膏，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开学典礼上，你帮我找到了丢失的乐谱。"
顾丞风点点头。那天他只是在走廊捡到了一叠乐谱，看到上面写着"高一(3)班祁萧"，就顺路送了过去。对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那是我为初中毕业典礼写的曲子，丢了的话..."祁萧摇摇头，"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后来我注意到你总是独来独往，但每次有同学需要帮助，你总是第一个伸出援手的人。"
顾丞风怔住了。他从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特别的事。
"还有，"祁萧继续说，"上个月李明在体育课上扭伤脚，是你背他去医务室的。但你自己的手腕明明也有伤..."他的目光落在顾丞风手腕上那个淡淡的烟疤上，"现在我明白为什么了。"
顾丞风低下头。他习惯了隐藏自己的痛苦，却无法对他人的困境视而不见。
"所以，回答你的问题，"祁萧轻声说，"我帮你，因为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对待。就像你对待别人那样。"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顾丞风心中某个紧锁的门。他感到眼眶发热，急忙转回头去，假装对墙上的音乐会海报产生了兴趣。
"谢谢。"他低声说，希望自己的声音没有发抖。
祁萧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站起身："我去给你拿件干净衣服。然后...我们得好好谈谈下一步怎么办。"
他离开后，顾丞风看着窗外的阳光。这是一个晴朗的秋日，天空湛蓝如洗，完全看不出昨晚暴雨的痕迹。他突然想到，也许人生也是这样，最黑暗的时刻之后，总会有光明悄然而至。
祁萧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件浅蓝色的棉质衬衫："我的衣服你可能有点大，但总比那件脏的好。"
顾丞风接过衬衫，布料柔软得不可思议，带着阳光和洗衣液的味道。他小心地脱下原来的T恤，忍着疼痛套上新衬衫。正如祁萧所说，衣服确实大了一号，袖子盖住了半个手背，但舒适度出乎意料。
"很适合你。"祁萧微笑着说，"蓝色衬你的肤色。"
顾丞风不自在地拉了拉衣领，不习惯这样的夸奖。祁萧坐到床边，表情变得严肃。
"我有个想法，"他说，"不报警，但也不回去。至少...不是现在。"
顾丞风疑惑地看着他。
"我妈下周才回来，"祁萧解释道，"你可以先住在这里。我会告诉你爸...就说你在我家复习功课，因为要准备期中考试。"
"他不会相信的。"顾丞风摇头。
"那就说你在参加学校组织的补习班。"祁萧坚持道，"总之争取几天时间，让你的伤好一点。同时..."他犹豫了一下，"我们可以收集证据。"
顾丞风的身体僵住了："什么证据？"
"你伤口的照片，以前的医疗记录，任何能证明他家暴的东西。"祁萧谨慎地说，"不是现在用，但将来...如果你决定寻求帮助，这些会很重要。"
顾丞风沉默了。这个提议既诱人又可怕。拥有证据意味着可能摆脱父亲的控制，但也意味着要直面那些他想忘记的痛苦回忆。
"我不逼你。"祁萧轻声说，"只是...给你多一个选择。"
顾丞风看着祁萧真诚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这个男孩正在为他冒多大的风险。如果父亲发现祁萧在帮他...
"好。"他终于说，"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如果情况变得危险，你必须优先保护自己。"顾丞风直视祁萧的眼睛，"答应我。"
祁萧想说什么，但在顾丞风坚持的目光下，最终点了点头："我答应。但现在，让我们先解决早餐问题，然后给你换药。"
他拿起之前被冷落的小米粥碗："我再去热一下。对了，"走到门口时他回过头，"我买了草莓，听说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
顾丞风看着祁萧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在漫长的寒冬后，突然感受到第一缕春风。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此刻，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他第一次允许自己怀抱希望。
也许，仅仅是也许，事情真的会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