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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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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声又一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急促。
顾丞风的手指紧紧攥住餐桌边缘，指节泛白。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房间都能听见。五年了，他从未违抗过父亲的命令，而现在...
"要不要报警？"祁萧压低声音问，眼睛里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顾丞风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我去开门。"
"等等！"祁萧抓住他的手腕，"如果他..."
"他不会在别人家里动手。"顾丞风苦笑，"我父亲很在意形象。"
走到门前，顾丞风透过猫眼看到了父亲那张熟悉而严肃的脸——顾志远穿着笔挺的深灰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仿佛是要去参加重要会议而非寻找离家出走的儿子。只有那双眼睛泄露了他的情绪，里面燃烧着压抑的怒火。
顾丞风打开了门。
父子二人隔着一道门槛对视，空气仿佛凝固了。顾岭南的目光越过儿子的肩膀，扫视着公寓内部，在看到客厅里的钢琴时，眼神明显阴沉了几分。
"父亲。"顾丞风轻声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平静。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顾岭南的声音低沉克制，但每个字都像刀子般锋利，"学校打电话说你没去上课，邻居看到你上了一辆出租车...你知道我有多担心？"
顾丞风几乎要冷笑出声。担心？他的父亲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担心。那些深夜里的责打，那些因为他弹错音符而撕毁的乐谱，那些因为他考试得了第二而禁食的惩罚——那才不是担心。
"我留了字条。"顾丞风说，"我说我需要时间思考。"
"思考？"顾岭南眯起眼睛，"思考怎么违背我的意愿？思考怎么毁掉自己的前途？"
祁萧在顾丞风身后清了清嗓子："顾叔叔，要不要进来坐？我可以泡茶..."
顾岭南的目光第一次落在祁萧身上，审视中带着明显的敌意："你就是那个调律师？祁萧？"
祁萧明显愣了一下："您...认识我？"
"我调查了所有可能收留我儿子的人。"顾岭南冷冷地说，"林晚的学生，现在是你的同学，住在春熙公寓15楼。"他转向顾丞风，"你以为我会让你随便跟陌生人走？"
顾丞风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父亲调查了祁萧？这意味着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来找祁萧？还是说...他一直在监视自己？
"祁萧不是陌生人。"顾丞风挺直了背，"他是母亲的学生，也是...我的朋友。"
"朋友？"顾岭南嘴角抽动了一下，"你认识他不到一个月。"
"但我们认识同一个人。"顾丞风直视父亲的眼睛，"母亲。"
这个名字在三人之间炸开，空气瞬间变得沉重。顾岭南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冷硬的姿态。
"回家再说。"他命令道，"带上你的东西。"
顾丞风没有动："父亲，我们需要先谈清楚。关于音乐学院的事..."
"没有什么可谈的。"顾岭南打断他，"我不会允许你重蹈你母亲的覆辙。"
"重蹈覆辙？"顾丞风的声音提高了，"母亲是优秀的钢琴家！她热爱音乐，她..."
"她因为音乐而死！"顾岭南突然爆发，声音在楼道里回荡，"那些巡演、熬夜作曲、该死的压力！如果不是那场音乐会..."他猛地停住，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
顾丞风震惊地看着父亲。多年来，这是父亲第一次主动提起母亲的死因。他一直以为父亲只是憎恨音乐本身，但现在看来...
"您怪罪音乐夺走了母亲。"顾丞风轻声说，"但您有没有想过，音乐是母亲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顾志远的表情变得异常疲惫："丞风，你不明白..."
"我明白的是，"顾丞风坚定地说，"我已经被国立音乐学院录取，而且我会去就读。这不是请求，而是通知。"
这句话让顾岭南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上前一步，手微微抬起——顾丞风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这个反应似乎刺痛了顾志远，他的手僵在半空，然后缓缓放下。
"你越来越像你母亲了。"顾岭南的声音里有一种奇怪的苦涩，"一样的固执，一样的不顾后果。"
顾丞风感到祁萧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那个无声的支持给了他勇气："如果像母亲意味着追求自己热爱的事物，那么我很荣幸。"
顾岭南深深看了儿子一眼，然后转向祁萧："年轻人，你以为你在做什么？鼓励一个孩子反抗他的父亲？毁掉他的前途？"
祁萧站直身体："顾叔叔，我尊重您是顾丞风的父亲。但恕我直言，音乐学院是全国最好的音乐学府，怎么就是毁前途了？"
"音乐是一条不归路。"顾岭南冷冷地说，"看看林晚的下场。"
"母亲死于先天性心脏病。"顾丞风突然说，"医生说过，那与她的职业无关。"
顾岭南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谁告诉你的？"
"我看了母亲的病历。"顾丞风承认，"去年，在您书房的保险柜里。"
一阵沉默。顾岭南的目光在儿子和祁萧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了客厅里那架钢琴上。
"所以你已经决定好了？"他最终问道，声音里的怒火被某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顾丞风点头："是的，父亲。"
顾岭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么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放弃这个荒谬的音乐学院想法，回家，继续你的学业，我会当这一切没发生过。第二..."他停顿了一下，"选择你的音乐，但别再踏进顾家的门。"
顾丞风感到一阵眩晕。他预料到父亲会反对，但没想过会被逼到这种境地。选择音乐意味着失去家庭，失去经济支持，失去...一切。
祁萧的手悄悄握紧了他的，温暖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
"我选择音乐。"顾丞风听见自己说，声音出奇地平静。
顾岭南的表情凝固了。他慢慢点头，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信封："这里有你的身份证、护照和一些现金。其余的...我会让律师处理。"他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顺便说一句，你弹错了《摇篮曲》的第三小节。你母亲从来不会犯那种错误。"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背影挺直而孤独。
直到电梯门关上，顾丞风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祁萧轻轻扶住他："你还好吗？"
顾丞风摇头，说不出话来。他刚刚切断了自己与父亲之间最后的联系，这本该让他感到恐惧或悲伤，但奇怪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正慢慢涌上心头。
"进来吧。"祁萧轻声说，关上门，引导顾丞风坐到沙发上，"我去给你倒杯水。"
顾丞风木然地接过水杯，看着水面微微晃动。父亲最后那句话在他脑海中回荡——"你弹错了《摇篮曲》的第三小节"。这意味着父亲听到了他们的演奏？他一直在门外听着？
"他听到了我们弹琴。"顾丞风喃喃道。
祁萧在他身边坐下："我想是的。"
"但他讨厌音乐..."
"也许他讨厌的不是音乐本身，"祁萧谨慎地说，"而是音乐带给他的回忆。"
顾丞风想起父亲提起母亲时眼中闪过的痛苦。十五年了，父亲依然没能从丧妻之痛中走出来。他把所有愤怒都倾注在了音乐上——因为那是母亲最爱的事物。
"我需要时间思考。"顾丞风最终说。
祁萧点点头："卧室留给你，我得出门楼下的小猫要喂了。"他犹豫了一下，"你...会在这里等我回来吗？"
顾丞风抬头看他，在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里看到了真诚的关切。他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祁萧可能是唯一一个既了解他母亲，又能理解他现在处境的人了。
"我会等你。"他轻声承诺。
祁萧笑了，那个笑容明亮得像是穿透乌云的阳光："冰箱里有吃的，书架上有书，钢琴...随时为你准备着。"
他起身收拾工具包，在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对了，我妈妈晚上七点要视频通话，她说想见见你。"
"见我？为什么？"
祁萧的耳朵微微发红："呃...我可能告诉她我收留了林老师的儿子...她有点激动。"
顾丞风点点头，看着祁萧离开后，他慢慢走向那架钢琴。琴盖上，《给小风的摇篮曲》的乐谱还摊开在那里。他轻轻抚过那些音符，母亲的手曾经也这样触碰过同样的页面。
坐下，他再次弹奏起那段旋律。这一次，他特别注意了第三小节——确实，他加了一个装饰音，而原谱上是简单的四分音符。这是他的风格，不是母亲的。
弹着弹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微笑。音乐从指尖流淌而出，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五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种感觉，但原来它一直都在，只是等待着被唤醒。
窗外，阳光渐渐西斜，为钢琴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顾丞风继续弹奏着，仿佛要通过音乐，与那个已经离去的温柔灵魂对话。
当祁萧几小时后回到家时，他发现顾丞风趴在钢琴上睡着了，手指还搭在琴键上。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祁萧轻手轻脚地走近，不忍心打扰这宁静的一幕。
他小心翼翼地从沙发上拿起一条毯子，正要给顾丞风披上时，对方突然睁开了眼睛。
"你回来了。"顾丞风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祁萧僵在原地，毯子还举在半空："呃...是的。吵醒你了？"
顾丞风摇摇头，坐直身体："几点了？"
"六点半。"祁萧放下毯子，"我妈半小时后视频。你...饿了吗？"
顾丞风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有点。"
"我买了外卖。"祁萧提起放在门口的食物袋，"中餐，希望你喜欢。"
他们坐在茶几旁吃饭，顾丞风发现自己出奇地放松。与父亲的对峙似乎卸下了他肩上一副无形的重担，尽管前路依然充满不确定性，但至少，他现在能够做出自己的选择了。
"今天喂小猫顺利吗？"他问道，惊讶于自己会关心这种日常琐事。
祁萧眼睛一亮："很棒！是一群三花"他突然停住，"抱歉，我太激动了。"
"不，继续。"顾丞风真诚地说，"我想听。"
祁萧笑了，开始详细解释今天的趣事。顾丞风发现，当祁萧谈论小动物时，整个人都会发光，手势变得生动，语速加快，眼睛里闪烁着热情。那种纯粹的快乐极具感染力。
七点整，祁萧的笔记本电脑响起了视频通话的提示音。他迅速接起来，屏幕上出现了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女性，眉眼间与祁萧有几分相似。
"妈！"祁萧欢快地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顾丞风。"
顾丞风有些拘谨地对着摄像头点头："阿姨好。"
屏幕上的祁妈妈瞪大了眼睛："天啊，简直和林老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的声音突然哽咽，"特别是那双眼睛..."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顾丞风被祁妈妈连珠炮似的问题淹没——你喜欢吃什么？住得习惯吗？未来的学习计划是什么？祁萧几次试图打断，但母亲充耳不闻。
"阿姨，"顾丞风最终鼓起勇气问道，"您能多告诉我一些关于我母亲的事吗？"
视频那头突然安静了。祁妈妈的表情柔和下来："林老师是我见过最温柔也最坚强的人。她教学时耐心十足，但对自己的要求近乎苛刻。"她停顿了一下，"她经常提起你，说你继承了她的'音乐耳朵'。"
"绝对音感？"
"不止如此。"祁妈妈摇头，"林老师说你能听见'音乐的颜色'，这是极其罕见的天赋。"
顾丞风惊讶地看向祁萧，后者耸耸肩："我第一次听你弹琴就知道了。那种音色控制...不是技术能达到的。"
视频通话结束后，顾丞风站在窗前，看着城市的夜景。祁萧走到他身边，两人肩并肩沉默了一会儿。
"谢谢你。"顾丞风最终说道。
"为什么？"
"为了...一切。收留我，给我看母亲的乐谱，还有..."他犹豫了一下，"让我重新找回音乐。"
祁萧微笑："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只是...提供了一个安全的空间。"
他们的目光在玻璃窗的倒影中相遇，某种无言的理解在两人之间流动。夜色渐深，但顾丞风第一次感到，未来的道路似乎不再那么黑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