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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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乐宁站在浴室镜子前，小心翼翼地触碰锁骨上方的淤青。热水氤氲的蒸汽模糊了镜面，却无法掩盖那些横陈在他瘦白身体上的伤痕——有些已经淡化成浅褐色，有些还泛着新鲜的紫红。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吓得他差点滑倒。
"阿宁？"祁萧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你洗了快一小时了，没事吧？"
"马、马上好！"祁乐宁慌忙抓过浴巾围在腰间，动作太急碰到了肋骨的伤处，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他浑身一僵。
"我进来了。"祁萧的语气不容拒绝。
"等等！我还没——"
门已经被推开一条缝，祁萧的身影出现在雾气中。祁乐宁下意识转身背对着门，却忘了后背的伤痕更加触目惊心。
空气瞬间凝固。祁乐宁能感觉到祁萧的视线落在他裸露的背上，那些被皮带抽打的痕迹像丑陋的蜈蚣盘踞在皮肤上，无声诉说着不堪的过去。
"转过来。"祁萧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祁乐宁攥紧浴巾边缘，指节发白。他从未如此刻般希望地面能裂开一条缝让自己钻进去。最终，他还是慢慢转过身，却不敢抬头。
温热的手指突然轻触他锁骨上的淤青，祁乐宁浑身一颤。
"这里，是那天晚上弄的？"祁萧问。那天晚上，指的是祁乐宁被父亲赶出家门的雨夜。
祁乐宁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其他地方呢？"
"...大部分是。"祁乐宁的声音细如蚊呐，"有些...更早。"
祁萧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收回："穿好衣服出来。"
浴室门被轻轻带上，祁乐宁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在发抖。他匆忙擦干身体，套上祁妈妈给他买的睡衣——淡蓝色的棉质面料，柔软得像第二层皮肤，是他从未拥有过的舒适。
走出浴室时，祁萧正坐在床边等他，手里拿着一个白色药箱。
"过来。"祁萧拍拍身边的位置。
祁乐宁犹豫地挪过去，刚坐下就被祁萧按住了肩膀。药箱打开，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开来。棉签沾着药水轻轻擦过伤口，凉丝丝的触感让祁乐宁不自觉地缩了缩。
"疼？"祁萧放轻了动作。
"不...不疼。"祁乐宁摇头。事实上，这点刺痛比起受伤时根本不算什么。他只是不习惯被人这样温柔对待，仿佛自己是什么易碎品。
祁萧没说话，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从锁骨到后背，再到肋骨处的淤青。他的指尖偶尔擦过完好的皮肤，带起一阵微小的战栗。
"为什么不早说？"祁萧突然开口。
祁乐宁垂下眼睛："...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棉签被重重按在伤口上，祁乐宁疼得"嘶"了一声。祁萧立刻松开力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那个畜生这样对你，你觉得没什么好说？"
"他...他是我父亲。"祁乐宁习惯性地为施暴者辩解，这是多年养成的生存本能。
祁萧猛地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听着，阿宁。血缘不代表什么，那种人不配做父亲。"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祁乐宁的脸颊，"现在你是我家的人，明白吗？"
祁乐宁的眼眶突然发热。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点头。
祁萧的表情软化下来。他松开手，从药箱底层拿出一个小盒子："给你。"
盒子里是一管药膏，标签上写着"祛疤专用"。
"每天涂两次，"祁萧拧开盖子，淡淡的草药香飘散开来，"我妈说这个很有效。"
祁乐宁接过药膏，指尖不小心碰到祁萧的手背，像被烫到般立刻缩回。他小声道谢，声音哽咽。
祁萧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傻子。"
这个亲昵的称呼让祁乐宁鼻子一酸。他急忙低头假装研究药膏说明，生怕自己会不争气地哭出来。
"睡吧。"祁萧站起身，"明天周六，我妈说要给你过生日。"
祁乐宁惊讶地抬头："生日？"
"别告诉我你连自己生日都忘了。"祁萧挑眉，"身份证上写的后天。"
祁乐宁确实忘了。在原来的家里，生日不过是日历上一个普通数字，有时甚至会因为父亲心情不好而变成一场噩梦。
"我...从没过过生日。"他诚实地说。
祁萧的眼神变得复杂。他俯身，在祁乐宁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那今年好好过。"
说完，他转身离开，关门前又补充道："记得涂药。"
房门轻轻合上，祁乐宁呆坐在床边，手里攥着那管药膏。额头上被祁萧弹过的地方微微发热，像是被烙下了什么印记。他慢慢躺下，把脸埋进蓬松的枕头里，呼吸间全是阳光的味道——祁妈妈特意晒过被子，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些。
这些细节，这些微不足道的温柔，像细雨般一点一点渗入他干涸的心田。祁乐宁摸着手腕上的星星手绳，在黑暗中无声地哭了。
第二天早晨，祁乐宁是被阳光晒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已经快九点了——在原来的家里，睡到这个点绝对会招来一顿打骂。他惊慌地跳下床，匆忙洗漱后冲下楼，却在楼梯口刹住了脚步。
厨房里传来祁妈妈哼歌的声音和煎蛋的滋滋声，祁萧正坐在餐桌前看手机，桌上摆满了食物。
"阿宁？"祁萧抬头看见他，招了招手，"过来吃早餐。"
祁乐宁局促地走过去，小声道："对不起，我起晚了..."
"周末睡懒觉多正常，"祁妈妈端着煎蛋从厨房出来，笑容温暖，"快来尝尝我做的厚蛋烧，祁萧说你喜欢吃鸡蛋？"
祁乐宁愣住了。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祁萧提过这个。事实上，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有过特别喜欢吃的食物——在原来的家里，能吃饱就不错了，哪敢挑三拣四。
"我...我都行。"他小声回答。
祁妈妈把最大的一块厚蛋烧夹到他盘子里："那就多吃点，你太瘦了。"
祁萧在旁边默默推过来一杯热牛奶，加了一勺蜂蜜——正是祁乐宁喜欢的甜度。他惊讶地看了祁萧一眼，后者若无其事地继续看手机，耳尖却微微发红。
早餐后，祁妈妈宣布要带祁乐宁去买生日礼物。
"不用了！"祁乐宁慌忙摆手，"真的不用破费..."
"说什么傻话，"祁妈妈捏捏他的脸，"第一年必须隆重些。祁萧小时候每年生日我都——"
"妈。"祁萧突然打断，"你不是说要买蛋糕材料吗？再不出门超市该挤了。"
祁妈妈了然地笑了笑："对对，走吧阿宁。"
商场比祁乐宁想象中还要热闹。他紧跟在祁妈妈身边，生怕走丢。祁萧则双手插兜走在后面，一副懒散模样，却始终保持在能随时护住祁乐宁??位置。
"阿宁，你喜欢什么颜色？"祁妈妈在一家服装店前停下。
祁乐宁茫然地摇头："都...都可以。"
"蓝色吧。"祁萧突然开口，"他穿蓝色好看。"
祁妈妈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笑着拉祁乐宁进店："那就看看蓝色系的。"
一小时后，祁乐宁手里多了好几个购物袋——两套新衣服、一双运动鞋、还有几件他根本不敢看价签的内衣裤。更让他不安的是，祁妈妈还带他去买了手机。
"这太贵重了..."他捧着新手机盒子，手足无措。
"高中生怎么能没手机，"祁妈妈揉揉他的头发，"以后有事随时联系我和祁萧，嗯？"
祁乐宁低头盯着鞋尖，努力忍住眼泪。他从未被这样毫无保留地宠爱过，以至于不知该如何回应。
"谢谢..."他最终只能挤出这两个字，声音细如蚊呐。
回程路上，祁妈妈去超市买蛋糕材料，让祁萧先带祁乐宁回家。
"累了吗？"走在小区里，祁萧突然问。
祁乐宁摇摇头，却又诚实地打了个小哈欠。商场的人流和噪音让他精疲力尽，更别说还要不断应付陌生人的善意。
祁萧轻笑一声，突然在他面前蹲下："上来。"
祁乐宁瞪大眼睛："什、什么？"
"背你。"祁萧回头看他，"不是累了吗？"
"不用！我...我能走..."祁乐宁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祁萧却不动："快点，趁没人看见。"
最终，祁乐宁还是小心翼翼地趴上了祁萧的背。祁萧轻松地站起来，双手托住他的腿弯。这个姿势让两人贴得极近，祁乐宁能闻到祁萧颈间淡淡的沐浴露香气，能感受到他肩膀的宽度和背部肌肉的线条。
"好轻。"祁萧掂了掂他，"以后多吃点。"
祁乐宁把发烫的脸埋在祁萧肩头，不敢应答。他的心跳快得离谱，生怕祁萧会听见。
"阿宁。"走到楼下时，祁萧突然叫他。
"嗯？"
"生日快乐。"祁萧的声音很轻，"虽然提前了两天。"
祁乐宁收紧环在祁萧脖子上的手臂，把脸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那里温暖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谢谢..."他小声说，声音闷闷的。
祁萧似乎笑了笑，背着他走进电梯。镜面墙壁反射出两人叠在一起的身影，祁乐宁偷偷抬眼，看见自己通红的脸和祁萧微微上扬的嘴角。
那一刻，他突然希望这段路永远不要结束。
傍晚时分，祁妈妈开始准备生日蛋糕。祁乐宁主动提出帮忙，却被温柔地赶出厨房。
"寿星今天休息，"祁妈妈眨眨眼，"去和祁萧玩吧。"
祁萧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祁乐宁犹豫地走过去，在距离他半米远的地方坐下。
"坐那么远干什么？"祁萧头也不抬地问。
祁乐宁默默挪近了些。
祁萧突然合上书："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他领着祁乐宁来到书房，从书柜顶层取下一个相册。翻开第一页，是一个婴儿的照片，圆嘟嘟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格外醒目。
"这是...你？"祁乐宁好奇地问。
"嗯，百天照。"祁萧翻到下一页，"这是我五岁生日，我妈非要给我穿小西装。"
照片里的小祁萧板着脸，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却依然能看出被爱包围的痕迹——精致的蛋糕，堆成小山的礼物，还有祁妈妈搂着他的手。
祁乐宁轻轻抚摸照片边缘，心里泛起一丝酸涩。这才是正常的童年，有欢笑有庆祝，有被记录下来的成长点滴。而他的相册里，只有父亲醉酒后的狰狞面孔和母亲去世后再无人整理的空白。
"今年开始，"祁萧突然说，"你的相册也会满的。"
祁乐宁抬头，对上祁萧认真的眼神。他这才明白，祁萧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你不再是一个人，你的未来会有无数值得纪念的时刻。
"嗯。"祁乐宁用力点头，眼眶发热。
晚餐比平时丰盛许多，祁妈妈做了红烧排骨、清蒸鱼和祁乐宁爱吃的蛋羹。最引人注目的是餐桌中央的生日蛋糕——不是店里买的，而是祁妈妈亲手做的，上面用蓝莓酱写着"阿宁17岁快乐"。
"许个愿吧。"点燃蜡烛后，祁妈妈温柔地说。
祁乐宁看着跳动的烛光，一时不知该许什么愿望。他从未有过许愿的机会，现在幸福来得太突然，反而让他不知所措。
最后，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祈祷：请让这一刻永远持续下去。
睁开眼睛时，他看见祁萧正注视着自己，烛光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摇曳，像是藏着无数秘密。
"生日快乐！"祁妈妈鼓掌，"切蛋糕吧。"
蛋糕比想象中还要美味，奶油甜而不腻，夹层的草莓新鲜多汁。祁乐宁小口吃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味道。
"礼物时间！"祁妈妈兴奋地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阿宁，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一件深蓝色毛衣，质地柔软，领口绣着小小的星星图案。
"我...我很喜欢。"祁乐宁抚摸着毛衣，声音微微发抖，"谢谢阿姨。"
"还叫阿姨？"祁妈妈假装生气，"该改口了吧？"
祁乐宁的脸瞬间红了。他偷偷看了眼祁萧，后者正托腮看他，眼里带着鼓励。
"谢、谢谢...妈。"这个陌生的称呼说出口的瞬间，祁乐宁的眼泪终于决堤。
祁妈妈立刻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好孩子，不哭不哭..."
祁萧默默递来纸巾，在桌下悄悄握住了祁乐宁的手。
那天晚上，祁乐宁穿着新毛衣，坐在床上整理礼物。除了祁妈妈送的毛衣，还有一本精装书、一套文具和几件衣服。最让他意外的是祁萧的礼物——一个小巧的星空投影灯。
"试试看。"祁萧帮他拆开包装，关掉房间的灯。
刹那间，整个房间变成了浩瀚星空，银河在墙壁上流淌，星星在天花板上闪烁。祁乐宁仰头看着，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喜欢吗？"祁萧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嗯！"祁乐宁用力点头，"就像...就像真的星空一样。"
祁萧轻笑一声，在他身边坐下："我小时候怕黑，我妈就给我买了这个。"顿了顿，"现在给你了。"
祁乐宁转头看他，星光在祁萧的轮廓上镀了一层银边，勾勒出他优越的侧脸线条。他突然很想伸手触碰，确认这不是梦境。
"祁萧..."他鼓起勇气开口，"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黑暗中，祁萧沉默了一会儿。
"一开始，只是看不惯。"他慢慢说，"你总是低着头，身上总有伤，却从不反抗。"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后来我发现，你笑起来很好看，像星星突然亮起来一样。"
祁乐宁的心跳漏了一拍。
"所以，"祁萧转头看他，星光映在眼底，"我想让你多笑笑。"
祁乐宁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低头摆弄手腕上的星星手绳。祁萧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抚过手绳上的银色星星。
"阿宁，"他的声音很轻，"以后每个生日，我都会陪你过。"
这个简单的承诺，在星光下显得格外郑重。祁乐宁抬头，发现祁萧的脸近在咫尺，呼吸交错间，他闻到了蛋糕上奶油的甜香。
不知是谁先靠近的，他们的唇轻轻相碰，像蝴蝶掠过花瓣，一触即分。祁乐宁屏住呼吸，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生日快乐，我的小星星。"祁萧低声说，起身离开了房间。
祁乐宁呆坐在星空下，手指不自觉地触碰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祁萧的温度，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香。
窗外，真正的星星在夜空中闪烁，与房间里的投影交相辉映。祁乐宁摸着手绳上的星星，第一次觉得，或许幸福并不是遥不可及的幻想。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 3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