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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闹事(已修x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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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了好几天的海城在这个周末终于是迎来了升温。
许久未见的太阳似乎想将缺失的光照一天补完。
周末留宿的学生们自以为没了来自早八大队吵吵闹闹的脚步声后终于可以睡个好觉,刺眼的阳光却替来照醒不愿起床的他们。
胡不忘也是被这样亮醒的,他眯着眼睛,顶着乱糟糟的长发从床上起身,不满地拍打着床帘。
他将脑袋从床帘缝里伸了出去,想看看是谁把这歹毒的阳光放进来。
阳台门大开着。
况知蓝洗漱完后从阳台走进来,看见坐在床上望着自己的胡不忘时,不禁神色闪躲,尴尬地将身后的门关上。
“抱歉。”
胡不忘没有说话,而是缩回床里,在脑海中分析着刚刚况知蓝的表情和动作。
他想从里面知道:他昨天看了我写的道歉信了没有?
他这是原谅我了?还是没原谅我?
“劈里啪啦”的翻东西声打断了他的思考,他将脑袋再次伸出,看见况知蓝正在收拾书包里的东西,见状,他心中的警铃响起。
“知蓝。你要走?”
况知蓝听到声音如实地回答:“对。”
他的生物钟在七点半的时候准时让他起身。他起来后习惯性地先看了下微信消息,见他的父亲,况天佑竟在早上六点的时候就给他发来了信息:
「房东下午要回老家,催房租催得急。但爸爸出差了,没法回去,能帮爸爸去交一下吗?」
况知蓝知道后面还要算水电费什么的会比较麻烦,加上粤海和海城跨了个市,路途较远,便决定洗漱完后立马就打车过去。
“我回家一趟。”
看着上方胡不忘那一脸怔住的表情,况知蓝将视线移开,又补充道:“我明天会回来的。”
说着便拿上包离开了,徒留胡不忘一个人留在床上发愣。
随着门关上的声音响起,胡不忘才回过神来,想起昨天况知蓝申请换宿舍的事,心感不妙。
所以这是不换宿舍了,改去外面住了?
他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和况知蓝的床犯冲了,一个跨步越过两床间的隔栏,就钻进了况知蓝的床里。
难道他没有看到自己写的东西吗?
爬进床里后,他第一眼就看到摊在床单上,那被拆下来的纸条,说明况知蓝是看过信上内容的。
但他还是走了。
难道他还没有原谅自己?是因为没有亲自道歉,觉得不够真诚,所以不能接受?
胡不忘一个激灵又蹦回了自己的床上,随手扯了一件上衣和裤子换上就追出去了。
校门口外,况知蓝从宿舍楼出来前就叫好了网约车,走到校门口时刚好就到了。
此时胡不忘也追到校门口,见到的就是况知蓝上车的背影,急得从出租车流中拦了一辆坐了上去。
“您好,能追上前面那辆车吗?”
司机转过头,操着一口方言问道:“你干嘛去啊?”
“额,我要追他。”
“追他作甚啊?感情上的事?”
胡不忘现在真的急死了,点头如捣蒜,也不管听没听懂,嘴上不耐烦地回着:“对对对。”
“抓奸?”
“对对对。”您说的都对!
他抬眸,透过挡风玻璃见况知蓝坐的那辆车开走了,焦急到一时没注意声量,几乎是喊道:
“司机先生!可以不要问了吗?那辆车走了,我真的很急!”
司机一听,抓奸,还很急,墨镜下的眼睛燃起了名为“八卦”的火焰,立马坐正身体道:“小伙子,绑好安全带。”
“哦,好。”
胡不忘坐在后排,正找着安全带在哪时,司机一脚油门深踩,胡不忘还未反应过来,整张脸直直地撞在了前座椅后背上。
“唉?”
等会?
这速度对吗?
“司机先生,您能......”
“小伙子,放心交给我吧!”
窗外景色飞速流转,却见司机十分淡定地举起右手,朝着半空握拳。转过脸时,胡不忘竟莫名地从墨镜里“看到”司机脸上带着的坚毅,他的身后似乎有道虚无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着。
“我一定会带你赢得这场关乎尊严的‘战役’!”
胡不忘一脸懵。
不是,您在燃什么啊?
*
网约车在城中村密集的小路上缓慢移动着,最后停在了一栋外墙斑驳,红砖裸露的居民楼下。
况知蓝从车上下来,朝着况天佑发的房号所属楼层走去。
况天佑租的那间就在房东家的对面。
此时刚好是午饭时间,况知蓝停下了脚步,看着从铁门缝隙处露出来的“画面”,一时挪不动步。
他看见房东一家人围坐在餐桌上,小孩子嚼着饭却仍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母亲拿着碗温声责怪孩子“吃饭都不消停”;父亲笑看妻儿,时不时地扮白脸哄孩子开心;电视里正播放着少儿节目的动画片,幼稚的台词传遍整个楼道。
况知蓝呆呆地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眼神涣散,朦胧间他好像身处在曾经的家中,餐桌上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
然而一眨眼,画面又重新回到了这简陋的走道。
他不想在这一刻打扰房东一家的安宁,便转身拿起了放在门框上的备用钥匙,选择将自己藏进空荡荡的出租屋内。
等他们吃完了再说房租的事吧。
出租屋的木门被他关上,将那片温馨隔绝在外。
之前的那套出租屋合约到期,房东不给续,这间房子是况天佑两个月前才租的,况知蓝还是第一次来。
他看着屋内的构造,一厅一厨一卫一房,标准的单身房布局。
客厅的玻璃茶几上只放着一只瓷杯,里面还剩下未喝完的水。
况知蓝随便走走,走到房间门前,试图推开,却发现门被锁上了。不过这也正常,这个地方鱼龙混杂的,楼下大门好像坏了,一直关不紧,主人还要出差到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房间门锁上确实会安全点。
他又走了走,走去了厨房,迎面是一个大的白色塑料袋,结还没有绑好,就这样散着堆在料理台上,里面是一堆黑色的外卖盒,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气味。
估计是老爸走的太急,忘了扔垃圾了。
况知蓝走上前,给塑料袋重新打了个结,弄完后拿着塑料袋出了厨房,走去门后放着,以防走时也像父亲一样忘了拿。
起身时,透过不怎么隔音的门,他听到对面房东一家拉开铁门的声音:
“你找谁啊?”
胡不忘在一条完全被横行霸道的电瓶车占领的小路中狼狈行走。
本来他坐的那辆车都已经到了况知蓝家楼下了,但那司机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就是不肯放他下车,一定要再拐几圈才行,还很得意地说:“抓奸就是要在床才有意义。”
不是,抓奸又是什么东西?他有说要抓奸吗,就自顾自地把他拐来这!
没办法,只能顺着记忆里的道往回走了。
在躲过不知多少辆不让人的电瓶车冲击后,胡不忘也总算是走回到他该去的那栋楼了。
然而现在有个问题摆在他的面前。
那就是况知蓝住哪?
“嘎嘎嘎。”
杂乱的电线上,不知哪里飞来的一只乌鸦停在上面,此刻很应景地叫了几声。
“月老在上,保佑晚辈一进去就找到人。”
胡不忘在进去前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将找人的希望寄托给了玄学。
在心里重复默念了几次后,他睁开眼睛,将并没有关实的大门打开。
“我报警了!”
尖锐的怒骂在胡不忘进门的那一刻,便传进他的耳内。
他抬头,却只能看到一层接着一层,如同螺旋般的楼梯。明明一楼还有两间房在,但他却没有一丝犹豫地抬脚踩上了第一层台阶。
“你报啊!老子不知去牢里多少次了,那群条子我全认识。你赶紧开门,让姓况的滚出来!”
房东死死地站在铁门前,将自己的妻儿挡得严严实实,一脸恐惧地看着这一群膀大腰粗的混混们:
“钥匙我没拿出来,我要回去拿......”
为首的男人不耐烦地扭着脖子,朝房东靠近,吓得房东结结巴巴道:“你...你别进来!”
“那你快去拿啊!”
“啊!”
“大伯。”
况知蓝将木门打开,站在原地朝着房东安抚地点了点头。
“您进来吧。”
房东见那群人都进到对面房间里去了,赶紧趁着这个时机从楼梯逃下去,时不时地转头看看那群人中有没有人跟来,却一时没看清路,与正往上走的人撞到。
“哎呦!”
胡不忘见面前的人踉跄几步像是要倒下的样子,赶忙将人扶稳。房东不悦地瞄了撞了他的人一眼,嘴上嘀咕着:“不看路的吗?”
胡不忘当没听见,开口询问道:“楼上有人出事了吗?”
这么一问,房东反应过来,扯着胡不忘的衣袖,就把人一起带着往下走。边走边解释道:“楼上惹了□□,先别上去。”
“出事的那家人姓什么?”
“别问那么多!”
“是不是姓‘况’......”
“砰!”
楼上重物撞击物件发出的震耳声响吓得房东整个人突然抱头蹲地。
胡不忘趁着这个时机,绕过房东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跑去。
“唉,小伙子别上去!”
房东见胡不忘一溜烟地就往上跑了,无奈地直起身,一拍大腿,趁着这个时机先把警给报了。
况知蓝被打手压制在茶几上,挣扎间他差点碰掉了茶几上那唯一的杯子。
他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但仍在试图发出声音:“我...爸...没抢...”
“你要说你爸没抢乡下的地?”
大伯挥了挥手示意打手放开人。在况知蓝脱离对方桎梏时,一把拎起自己侄子的衣领,将他拖到自己面前。
“你真会替你爸骗人!钱都分完了,我个当大儿子竟一分都没拿到,你说他没抢,谁信!”
“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爸真的拿了那块地,拿了拆迁款,他早就乐得告诉我们了。”
“我管他有没有跟你们说呢!村里那群饭桶都认了,一条中华就能帮,真tm贱!”
大伯从进门开始,话都没让况知蓝讲,就让身后的打手打他,连给他问情况的机会都不留。况知蓝只能从大伯只言片语中推测前因。
大概就是况天佑在老家买通了村里管事的,将老家的那块地全部都归到他的身上,又正好碰上拆迁,赔款直接全部都落入了况天佑的口袋里,而大伯却一分钱都拿不到,因此才找上门来闹事。
但况知蓝只觉得这件事很扯。首先况天佑是个极其重视亲戚感情的人,否则就不会被远亲坑到破产,这种消耗亲情的事,他是绝不可能做的。
其次,因为兄弟俩天天为了家里的事操心,所以况天佑遇事绝对会无条件和兄弟俩报平安。
好几个月前,老爸把老妈的手镯卖了上百万都会跟俩兄弟提下,告诉他们:他有钱了,你们俩人就不要再成天想着家里的事,让况知蓝好好学习,让况行之好好照顾妻子,不要再给他寄钱了。
有了拆迁款,他又怎么会不告知兄弟俩,让他们安心。
所以况知蓝始终相信,自己老爸没有干出这种事。
“他不可能...”
大伯见况知蓝咬死都要护着自己那自私的老爸,气得将人像垃圾一样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
况知蓝直直地倒在了茶几上,后背重重地磕到了茶几的边角,疼得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看着干嘛!打啊!给我教训这嘴硬的□□崽子!”
大伯一声令下,跟着他的三名打手全都凑了上去,抡起拳头就要砸下去。
况知蓝见状,也不顾后背的疼痛,闭上眼睛,将自己整个身子蜷成一团护住自己。
“你个...我...草!”
“啪擦!”
打手的拳头没有落在他身上,况知蓝反而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知蓝!”
什么鬼?他怎么还听到了胡不忘的声音?
况知蓝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见到眼前的一幕,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脆弱的木门被硬生生撞开,可怜地晃了几下,最后还是掉在了地上。
三个打手围在大伯身边,将他被木门撞垮的臃肿身躯扶起来。
胡不忘那看到自己时带着单纯笑意的脸庞,在这混乱背景下属实是违和感十足。
况知蓝怔愣地开口,嗓音里还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胡...不忘?你怎么在这里?”
胡不忘小跑过来,将趴在地上的况知蓝扶起。一听到他问起来,脑子里想起了自己跟过来的目的。
“我是来道歉的。”
况知蓝:?
道歉?道什么歉?
只见胡不忘自顾自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小纸片。这个纸片的大小样式,况知蓝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他莫名感觉到一股不祥的预感。
胡不忘清了清嗓,对着纸片上的字开始念了起来:
“知蓝,对不起,今天早上我...唔...”
况知蓝一脸慌乱地伸出手去将胡不忘的嘴捂上。
这里还有其他人在呢,念这种东西真的好吗?
“其他人”在打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看见那头那两人视若无人的亲密举动,而这边自己带了三个能打的家伙,却如此狼狈,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低头看见茶几上唯一的陶瓷杯,将他拿在手中。
“道歉信我看,我也原谅你了,不念了......靠!小心!”
况知蓝抬头看见大伯手上拿着茶杯,五官狰狞地朝着他们这边砸来。情急之下,他一手将身前的胡不忘拉过来,一番动作间与他位置对调,等到胡不忘反应过来时,茶杯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疼,非常的疼,不是一般的疼。
况知蓝疼得五官皱起,整个人踉跄了几下,几乎是跌入胡不忘的怀中。
身上的上衣干净洁白,却在顷刻间被一道道瘆人的血迹污染。
胡不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呆住,看着他背后那斑斑点点的鲜血,双手虚环在况知蓝身侧。
“知蓝...你流血了?”
是吗?难怪那么疼,但被个杯子砸又怎么会流血呢?难道是刚刚磕到的?
“你们还愣着干嘛啊?上去给我打他啊!”
完了,这下是真的逃不过了。
况知蓝再次闭上眼睛,那一刻心里竟满是愧疚,愧疚自己把无辜的人也给牵扯进来了。
然而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况知蓝心下疑惑:不是听到说要打他吗?这拳头怎么还没有落在他身上啊?
在他打算抬起头看看发生什么事时,一只手轻轻将他的脑袋又重新掰回怀里。
“这是我的人!我都不敢碰他,你们凭什么!”
大伯傻眼,眼前的大高个落入他眼中,就如同地狱里来的可怖恶鬼。
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谁敢相信,这看着挺瘦的人,就站在原地,好似随手扔个垃圾一样,就将三名身强体壮的打手单手一拎,就给扔飞出去了。
更挑衅的事,他还是在另一只手揽着一个人的状态下做到的。
实在是可怕!
“不是,我只是想谈谈而已,你们都不看我,我这不一时火气大,失手了嘛。
这好歹是我大侄子,我哪敢真打他啊!我真是失手了,我道歉!我道歉!”
大伯怂了,吓得膝盖“扑通”就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求饶。
胡不忘想将况知蓝放下,但将人趴着放怕压迫心脏,仰着躺又怕压到伤口。
他将揽着况知蓝的手往下滑,想着将人单手抱起来会方便些。
然而还没等他做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
况知蓝疼麻了,疼到耳朵都听不见声了。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被人小心地护在怀里,等待着这阵疼痛过去。
听觉恢复那一刻,首先入耳的是一阵警笛声。
“谁报的警!”
“唉,警察同志我报的,是他们...唉?”
房东边说着边跑过来,见到房里的一切后,话都说不下去了,整张脸满是疑惑。
凶神恶煞的□□三人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嘴里一直“哎呦哎呦”地叫唤着。他们的老大顶着一脸怂样给中间人下跪。
而看着瘦弱的胡不忘站在这群人中间,此刻浑身的气场比他们还像混道上的,一时竟分不清究竟谁才是闹事的那个。
况知蓝趁此机会将脑袋从他的怀里探出来。
他瞄见那双精致的狐狸眼不复一开始的单纯,反而被一阵狠戾所占据。
在胡不忘转过脸,视线与胡不忘对视时,看见他眼中那阵狠戾竟一时未消散。
“扑通扑通。”
鼓点般的心跳声响起,况知蓝的整具身体也像是鼓一样,被这一阵阵声音敲响。
胡不忘这副样子,还……
挺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