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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抛弃(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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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内,况知蓝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块冰袋敷在被打肿的嘴角处,一位警察给他递来了一杯水。
况知蓝微微起身接过了水,点了点头道谢。
在警察转身准备离开时,他突然匆忙开口道:“警察同志...我朋友是为了保护我才动手的,我们属于正当防卫。”
警察公事公办道:“不好意思,这不是我在处理的。”
“好...辛苦你们了。”
“警察同志,我是胡不忘的家属。”
况知蓝循着声音转头,见一位个矮,一脸慈祥的老人家小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西装,长相挺俊的男人。
“我是胡不忘的父亲。我来给他办理保释的。”
“跟我来吧。”
胡有道带着律师跟着警察走。路过况知蓝时,他停下了脚步,顶着温和的笑脸给他鞠了个躬,弄得况知蓝云里雾里的。
“况知蓝?”
况知蓝没有细想胡有道为什么能精准喊出自己名字,但还是礼貌地回了鞠躬礼:
“您好,叔叔。”
“况同学,你先回去吧。不忘这边有我就够了。”
“好的。”
况知蓝目送着胡有道离开,又朝里看了一会儿,在见到胡不忘身影出现后才真正转身离开。
警察带着胡有道走到自己的工位上,带着他办理一些手续。他的身后,三名打手还有大伯抱头蹲在墙角。
大伯见胡不忘出来了,正朝外走去,顿时就不安分了,直接站了起来,指着胡不忘吼道:“警察同志,为什么他就可以走啊!”
拿着警棍的警察朝他大喊:“老实点!蹲下!”
迫于警察的威势下,大伯又蹲了回去,但嘴里依旧在不满地喊道:“他也打架了,看看我旁边那三个,鼻青脸肿的,全是他打的。我耳朵后面也被他打出血了!”
“你上别人家里威胁无辜群众,你还有理了是吧?”
“那是我大侄子,我和我大侄子叙叙旧怎么了?”
“叙旧?人家都把监控带来了,证明你一进门就打了你大侄子,你家叙旧用拳头叙的?”
大伯一听有监控,立马噤声,一脸怨恨地看着眼前重归自由的人。
胡不忘跟着胡有道出了警局的门,看到不远处的六座车,停下了脚步。
胡有道站在打开的车门旁,挥手示意自家儿子跟过来,但胡不忘却一直停在那里不过去。
“上车啊,愣着干嘛?”
“老爸,知蓝家就在附近,而且他家那边的路,这么大的可能开不进去。”
胡有道叹了口气:“谁说是回那个人类家去了,我们回青树林。”
“哈?不报恩了?”
一提到这个胡有道一脸愁:“都快一个月了,你灵力一点都没涨,这个进度太慢了。我和七位长老都同意这项计划停了。”
“不要。”
“你是觉得就这样离开了,有点忘恩负义吗?没关系的,都那么多年了,估计人都忘了救过一只狐狸这件事了。而且人类爱钱,多给点钱他们就会开心了。”
“他不开心...”
昨天下午在教师楼前那道孤独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胡不忘脑海里,连同那不经意间被他抓捕到的落寞表情也一同出现。
“你还站那里干什么?”
“我不回去……”
“什么?”
胡不忘转身就朝着车子的反方向跑,动作过于突然了,胡有道来不及反应。
“我不回去!我知道怎么做了!这次一定能成!”
*
“好了。”
况知蓝接过收银员递来的跌打药酒和医保卡,转身准备离开。
在抬脚将要走时,他感到后腰处有点痛痒,痛痒的,忍不住直起了腰,结果拉扯到受伤位置,又疼得驼回去了。
没走几步路就又开始疼起来了,连带着脚下步子,也一深一浅的。
就这样,顶着身后斑驳血迹,狼狈地回到了城中村的破楼里。
住这里的人们似乎都没有关木门的习惯,铁门却又关不住他们的声音。
况知蓝每走一层,就听见停留在楼道里的谈话。
“1002那家是不是涉什么不干净的事啊?”
“听说,1002家今天打死了人咯,警察都上来了!”
“1002是搞□□的,今天早上真吓人。”
“他们那家人能不能离开啊?”
“能把他们赶走吗?”
“能让那家人滚吗?”
况知蓝在这一声声谣言、恶言中艰难地爬回到出租屋前。
他正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钥匙时,身后的铁门打开了。
况知蓝转过身,见房东一脸为难看着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走近后,房东将一封红包塞进了况知蓝的手里,红包的封口没有封实,露出了里面现金粉红色的一角,而且这封红包还颇有厚度,况知蓝不知所措,赶紧将红包退回去。
“哥,没必要,是我们这边的错,应该我给钱才对。”
“就当是你的医药费了。你回去告诉你爸,这房子租完这一个月,就不租给他了。”
况知蓝脸上表情僵住,一时失语。
“其实今天这件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爸才租了不到三个月,我看到有在午休时朝他门口大喊‘还钱’的;还有朝楼道泼油漆的。我这边天天被物业上门谈话,邻居还在说我闲话,我压力真的很大。”
房东义愤填膺,手上动作夸张地指着这片位置那被刮过好几次的墙壁,刮到里面的砖都露出来了,但还是有点点油漆就是遮不住。
况知蓝低着头,沉默地捏着红包尖尖的一角。
“而且我家里有孩子,还有行动不方便的老人在。要是有一天那群人找不到你爸了,来找我出气了,我的家人怎么办?不是我不近人情,我也要生活的。我已经很通融了,还给你们住多一个月。”
况知蓝抬起头陪笑着点头道:“是,不好意思。我会和我爸说的,一定马上搬,不打扰你们。”
况知蓝关上了铁门,想再关上木门时,才想起来木门被胡不忘撞坏了,关不紧。推了三四次后,自暴自弃地让它关不实算了。
他拿出手机,将房东的退租的消息发给了况天佑,然而他手机却一直显示网络异常,消息发不出去。他的手指不耐烦地连续点击着发送键,他的消息却仍旧在转圈圈。
在点了不知几十下后,还是显示异常。况知蓝“唉”了一声,将手机扔在沙发上,干脆不管了,整个人往后倒,可背一触到椅背就一阵刺痛。
况知蓝转过头,瞄了下自己的后背一眼,叹了口气。在这之后干脆双手抱着膝盖,将整个人缩在沙发一边,背驼着,不敢碰到实体。
墙上挂钟的指针一直在走动,发出机械的“滴答”声,整间房间里就只剩下这个声音的存在的。
莫名地,一股巨大的失落之感席卷了况知蓝的全身。此时的他感觉自己如同被关在一座孤岛上,无人听到他的声音,也无法知晓他人的声音。
完全被抛弃了。
“唔......”
寂静的环境容易催化人们的情绪,一直以来所积累的委屈无奈在此刻爆发。
况知蓝收紧了双臂,抽泣声愈发清晰。
但他也只能哭了。
自从破产后,他好像一直在经历被抛弃。
他高中是省重点学校,不论高一高二,学习强度和高三完全不相上下。他以为班里的同学们都沉浸在学习里,不会知道他家那些事。
然而他低估了一个突然发家的暴发户在这个城市的影响。更何况况知蓝是艺术生,临近集训突然不学了,改成纯走文化课,这种异常大家不是傻子,也都反应过来不对劲。
等到第四天时,班上所有同学就都知道况知蓝家破产的事。
曾经要好的朋友不知为什么都渐渐地不和他讲话,逐步地远离了他。
况知蓝以为只是最近太忙了,没怎么和他们来玩,导致生疏了,便打算主动去将这段友情修补一下。
课间,他主动去找了曾经要好的朋友打招呼,离近了听见对方和别人的谈话:
“为什么不和况知蓝玩了?他家里欠了好多钱,我怕他有一天突然来找我借钱了怎么办?”
“谈感情?别傻了,他们这样的人连温饱都搞不定了,你觉得他的感情会超越物质需求吗?”
这时有人注意到了况知蓝,推了推朋友的肩膀。
况知蓝在对方的眼神中看不到说坏话被正主听到的心虚,只有嫌弃与防备。
那时的况知蓝其实是埋怨的,后来想想,他当时为什么会生出埋怨呢?
他说的没错啊!
他们家连温饱都成问题,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追求别人给予他感情。
没错,他没有资格......
“砰砰砰!”
“知蓝?知蓝你在吗?”
况知蓝被敲门声喊回来,他将脸上的泪水抹干净,连鞋子都没穿便下了沙发去开门。
脆弱的木门只需轻轻一碰就倒了,木门落下间,铁门外胡不忘的脸逐渐清晰。
他手上拿着两袋子的东西,在看到况知蓝时脸上露出了笑容:
“知蓝,开门!”
还是那单纯到傻的笑容。
胡不忘见到他时,好像永远都是笑得如此开心,眼中对他的喜欢没有掺杂任何的杂质。
可胡不忘对他又了解多少,怕不是和他的笑一样,干干净净。
“知蓝?开门啊。”
况知蓝放在门锁上的手迟迟未动,他避开了胡不忘的眼神才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去,还能赶在宿舍门禁前回到。”
“我没打算回去啊,我要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做什么?”
“照顾你啊!”
况知蓝瞄了回去,试图在胡不忘的眼睛中看到什么情绪,也许是愧疚,也是被家人要求的,还有就是作为同学的礼貌......
可都没有,还是那么的傻。
“我又不是残疾,不需要。而且这里只够一个人住,洗漱用品也都只够一个人用。只有一间房,还是锁上的......”
胡不忘在门外自豪地举起了自己手上那两大袋的东西,眼神依旧神采奕奕:
“所以我连生活用品都自己买了啊!”
况知蓝:......
况知蓝还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还真是万事俱备啊。鬼使神差地扭开了紧闭的门锁,将胡不忘放进房间里来。
*
“看,这个洗漱杯居然是一套卖的。”
浴室内,空荡荡的黑白洗漱台上多了两个印着白狐狸脑袋的杯子,还是一蓝一粉的。
况知蓝拿过被胡不忘随手放在台上的包装袋,袋子上面印着“520限定款”,看得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5月才过了几天就有520款了。”
“520是什么日子?”
“是...购物节。”
“哦。”
胡不忘没有再追问,他认同了这个回答,继续与手上拿着的包装盒做斗争。
况知蓝的视线越过了他的背影,看向墙面上挂着的两条大的,两条小的,共四条毛巾。
颜色也都是鲜艳的蓝和粉色。
况知蓝觉得胡不忘一定是故意的,明明都是死物,只是颜色,就给这死气沉沉的一人居增加了几分人气。
“你先洗澡。”
况知蓝接过了胡不忘递过来的东西,才发现他一直在摆弄的居然是一瓶沐浴露。
“这里不是有嘛,其实可以不用买的。我用我爸的就行。”
说着,况知蓝去拿原来就有的沐浴露,为了证明沐浴露里真的有东西,还当着胡不忘的面甩了两下,倒霉的是,就这么一甩,泵头和瓶身就分离了,瓶身还飞了出去,在潮湿的地板上滚了几圈。
况知蓝:......
“能用?”
“盖回去就能用了。”
在况知蓝前,胡不忘抢先将早已坏掉的瓶子捡起来,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都空了,里面全是水。”
看着眼前人默不作声样,胡不忘有点不满地嘀咕道:
“你就不能让我照顾你吗?”
况知蓝无言,只得转过身去,拧着新沐浴露的泵头激活。
后背处突然一阵凉飕飕的,况知蓝一个激灵,猛地转过身去,将被胡不忘攥在手上的衣角给扯回来:
“你干嘛!”
胡不忘依旧保持着拿衣角的动作。刚刚只是掀起来一点,就看到青紫一片的瘀伤,要是完全掀起来了,不知道那处伤痕有多可怖。
“不疼吗?”
平时没心没肺,永远端着傻傻笑意的胡不忘此刻脸上的心疼早已溢出,藏都藏不住。
况知蓝不好意思地转过脸,手上还扯着自己的衣角:“我要洗澡了,你快出去。”
“我......”
“出去!”
胡不忘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推出了浴室,呆愣愣地站在浴室门前。
花洒打开后,浴室内一片水气环绕。
况知蓝将身上衣服脱下,看着洗漱台前的镜子,将身子侧转,露出后背的淤青。
几乎整个背部都被青紫色占领,最中间也是最深色的位置,整片皮肤都破掉了,深红色的肉与深紫的淤血融为了一体。
破皮的位置真大,难怪流血了。
况知蓝忍不住自嘲地笑着自言自语:“我可真坚持,这样都还能从警局走到药店,还能从药店走回家。”
见水温热得也差不多了,况知蓝走到花洒下,细小的水流无意间落在伤口上,那么一点水,就疼得让他整个人缩了起来。
门外,胡不忘无聊地在客厅里乱晃。
看看这个,摆弄一下那个。
走着走着,却被卧房门旁的置物架给吸引了。
置物架上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面的相片,是一家三口在游乐园的过山车前合影。
站在中间的小男孩留着个寸头,笑得天真浪漫,两只小胖手齐齐比着“耶”。
他的两边,是还没有长啤酒肚的况天佑,和一位穿着白裙,笑得温柔的女人,两人双双半蹲着,一人一只手护在小男孩的身后。
在他看得入迷时,身后的浴室门打开了。
胡不忘听到动静转过身,看见况知蓝红着脸,裹着粉色的大毛巾,支支吾吾道:
“我...后背不能碰水。能不能...帮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