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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耗尽(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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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水珠从蓬头处一颗颗掉下,花洒早已关闭,可残留的潮湿闷热依旧填满了整个浴室。
况知蓝双手紧紧攥着腰下围着的毛巾,眼睛一会看看墙壁的上面,又一会看看下面,就是不敢去看向身后被他拜托,来帮他擦背的人。
“你...小心点,别碰到伤口了。就擦没事的地方就行了。”
胡不忘望着这一大摊的淤青,竟无法在况知蓝这瘦小的身躯上找到一块好肉。
“我会注意的。”
他将手轻覆在那处最严重的伤口处,一道极其微弱的淡粉色光盖在伤口上,深红色的血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
胡不忘灵力微弱,只能用点小小的治愈术,治疗小面积的淤青肿胀那是没问题,但如此大面积的伤痕,那还是有点难消的。
胡不忘的手从况知蓝的后背挪开,那处可怖的伤口没那么红了,破了皮的地方也结痂了。
能做到这地步,几乎是把体内的所有灵力都给耗进去,在加上这只有一小块通风口的闷热环境加持,胡不忘已经累得大口喘气了。
况知蓝看不到身后的情况,只知道等了许久后面人都没有动作。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转过头看看胡不忘到底在磨蹭什么,一声声喘息就径直传入他耳朵内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搓个背吗,怎么还喘上了?
这个家伙不会看个背都能看得那啥了吧?但我的背也不好看啊,还有那么大的淤青在。
况知蓝的脑袋僵住,要转不转,尴尬地语无伦次道:
“胡不忘?你…还活着吗?”
胡不忘没有动作,只是弯着腰,将这短暂的灵力缺失带来的虚弱感缓过去就好了。这也是他这种灵力少的狐狸精唯一能提及的优势:耗得少,所以补得快。
“我缓缓,我有点......”
虚。
胡不忘没有说完,就又停下了,回应况知蓝的只有更加沉重的呼吸声。
况知蓝忍不住挺直了腰,将手上的毛巾往上拉了拉。
“要不,还是别洗了,反正涂上药后浑身都是药味。”
“我很快就好了...额...”
又是一声喘息,况知蓝彻底慌了,也不敢转过头去看,怕一转过去就会看到终生难忘的一幕。
“我...我不洗了...你快出去吧!”
“好了。”
那股子虚弱感终于退下去了,胡不忘看着眼前那依旧瘆人的伤口,抬起手如法炮制进行治疗。
温热的手掌轻压在况知蓝的后背上,被胡不忘手掌上练武练出来的茧子所带起的刺痒从后背处传遍全身,将况知蓝整个人激得抖了一下,脑子里面只有一个想法:
后悔,非常后悔!
我当时脑子一定是抽了,才会求他帮忙擦背。
带茧的手掌“走”遍瘦小的脊背,从上面划到了下面,抚摸轨迹清晰可感。
“靠!”
况知蓝吓得完全失态了,忍不住喊出一句粗话。闭着眼睛看都没看,抓到身后人那不安分的手就往反方向拧。
防色狼技巧,拧,往死里拧就对了!
“疼!疼疼疼!”
况知蓝好歹是一个成年人,又加上这下是使足了力气,竟真的把胡不忘给拧疼了,疼得他痛呼出声,五官皱起。
“放手啊!疼!”
“你先把裤子穿上,别再动手动脚!”
“裤子?”
胡不忘在这间隙中,往下瞄了一眼自己的裤子。
“我穿着呢,没掉啊。”
哈?
况知蓝将眼睛睁开,面前的人衣着整齐,腰带也围得好好的,一点都没有松过的痕迹。
唯一不怎么整洁的,就是上衣被打湿了一大片,胡不忘穿的又是白色的衬衫,一湿起来就变得透明,还紧紧黏在了皮肤上,若隐若现......
况知蓝的耳朵霎时间红了一大片,着急忙慌地将手松开,头僵硬地转了回去,继续面壁。
这浴室好闷啊,又闷又热的。
“我刚刚不是裤子没穿好。”
胡不忘赶紧解释道:
“就是有点闷,缓了一下。”
确实,真的好闷。
“那...你...”
“现在没事了。”
胡不忘不敢再用灵力了,再用况知蓝就要怀疑了,到时候就真的被当成恶妖了,还是老老实实帮他擦背吧。
粗糙的毛巾被他盖在自己手上,胡不忘小心翼翼地去擦拭况知蓝裸露的后背,划过之处给况知蓝带起无由来的痒意。
见况知蓝突然间整个人耸了一下,胡不忘拿着毛巾有点不知所措。
“我弄疼你了?”
“没有......”
不是,就只是擦个背而已,我至于那么大反应吗?
况知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自己。
但又认真想想,胡不忘故意弄得他有反应也不是没可能,毕竟这家伙是个色狼啊!
又是一阵酥痒划过,况知蓝忍无可忍地转过脸。
然而身后的人专注地看着他的后背,手上的动作也格外小心,表情认真,没有一丝情欲。
“我是不是又弄疼你了?”
胡不忘拿着毛巾,眼眸微抬,显得可怜又无辜。望着这副表情,配上胡不忘那顶天的颜值,再坚硬的心都被软化了。
“没有,是我反应大了。”
况知蓝任由着胡不忘继续操作,他的内心此刻在怒斥自己:没出息!
*
折磨人的澡终于洗完了。趁着胡不忘洗澡的间隙,况知蓝盘坐在沙发上,拿着根棉签给自己的背上药。
奈何柔韧性不足,弄废了好几根棉签,弄酸了手,愣是没擦到最深的那处伤痕。
浴室门打开了,况知蓝赶紧将手上的棉签扔进塑料袋里,将衣摆拉下,摆正坐姿。
他看见胡不忘一出来就对着置物架上的相框看,心里纳闷:那相框怎么了?
正要下去看,就见胡不忘拿着相框向他走来:“知蓝,相片里的小男孩是你吗?”
况知蓝看着相片中间笑得灿烂的小男孩,再看看胡不忘那饶有兴趣的表情,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指了指白裙女人的肚子。
“那是我哥,我在这。”
还没出生。
胡不忘脸上的笑容顿住,感觉有点尴尬。
毕竟全屋里面就这么一张全家福相片,还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哪能想到一家三口里面,根本就没有况知蓝。
“那...你的照片应该在你爸爸的房间里吧?”
况知蓝脸上有一丝难堪闪过:“没有,我没有照片。我出生后,爸妈都很忙,大哥也要上学。懂事以来我一直都和保姆待在一起,没有人给我拍照。”
他的手放在相框的玻璃面上,带着珍重与怀念抚摸着过世母亲的脸。
“我也没去过游乐园,因为他们都很忙…”
胡不忘赶紧将相框收到背后,“呵呵”地干笑两声后,把相框反盖在茶几上。
“还是擦药吧。”
一听到擦药,况知蓝立马从难过的情绪里脱离,双手死死扯着衣角道:“我擦过了。”
“你能擦到你后面?”
胡不忘一脸“你在骗傻子吗”的表情看着他,手上拧瓶盖的动作不停。
“真的擦过了。”
“全都擦了?上面也擦了?”
“都擦了!都擦了!”
话是这么说,况知蓝却见胡不忘还是爬上了沙发,越来越逼近。
然而这沙发就那么大点地方,又加上后背有伤,况知蓝是退都没地退。
“你!”
胡不忘牵起他的手腕,略微用力一扯,况知蓝才说了个“你”的话就被截住,整个人被扯入了面前人的怀中,不想被看见的后背就这样无助地落在了胡不忘的视线内。
“还说擦了,都还是干的。”
胡不忘掀开况知蓝的衣服,手指小心地戳了戳那块结痂的地方。
算了,让他擦吧。
况知蓝早已失去了所有的手段。因为他被禁锢在胡不忘的怀里,动都不动了,根本看不见自己后背是什么情况。
也看不到一只狐狸精借着涂药偷偷用灵力来修复他的伤口的事。
又是一阵粉光闪过,结痂的伤口处在这次治愈术下长出了新肉,周围的淤青也消散不少。
粉光散去后,胡不忘又再次进入到短暂的虚弱,这次连带着怀里的人一同跌落在沙发上。
等,等会?
洗澡的时候不作,原来是打算留在这里作吗!
况知蓝整张脸全红了,慌慌张张地双手撑在身上人的胸膛上:
“你…别乱来啊!对男的,也是强/奸,违法的!”
“我不是!”
况知蓝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莫名其妙就说他犯了人类的律法。
“我只是累了……”
胡不忘虚弱得闭上了眼睛,脑袋埋进况知蓝的颈侧。他身上干净的带着皂感的橘子香“争先恐后”地涌入况知蓝的鼻腔内。
这香味,不是自己常用香水的香调吗?
胡不忘的脑袋动了动,头发丝一直在况知蓝脖颈处挠来挠去,连带着将他的心脏也挠痒了。
“你行了没?”
况知蓝说话声音不大,但够身上的人听清。
“再等会……”
“你干嘛?洗澡洗久了,天然气中毒了?”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中毒,胡不忘拖着还未恢复的身体,艰难地从况知蓝身上起来。
他的膝盖压在况知蓝的大腿上,为了起身使足了力气,然后一滑,撞在了况知蓝腿间。
“草!”
况知蓝一个激灵,也不管后背会不会疼了,条件反射下,一脚将身上半起不起的人强制给踢起来。
这家伙,这已经不是冤家了,这是仇家!差点断他香火的仇家!
*
夜已深,出租屋内的灯光也全都关闭了,此刻的客厅昏暗又安静。
一想起在沙发下面睡地板的胡不忘,况知蓝内心就很不是滋味,闭上眼睛满是愧疚,完全睡不下去。
“胡不忘。”
“嗯?”
“你上来睡吧。”
况知蓝往后挪了挪,拍了拍自己面前的空位,心想挤挤应该可以塞下两个人…的吧?
“不了。”
我和你床八字不合。
胡不忘正在内心吐槽着,一床薄毯从沙发上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你盖着吧,冷。”
“你不盖吗?”
“我这里不冷。”
听着况知蓝的话,胡不忘将身上的薄毯扯了扯,薄毯盖不住他整个人,但够盖住他的下半身。
一阵阵沉重的呼吸声响起,两人似乎都睡了,但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个夜晚有多难入眠。
“知蓝,你睡了吗?”
“没。”
况知蓝侧着身子躺着,声音也因此姿势变得闷闷的。
“早上那个打你的人,真是你亲戚吗?”
况知蓝的手紧张地攥紧了身下的沙发盖布,还是回答道:
“是。”
“他为什么要打你?”
“他说我爸抢了他的地。”
“那你爸爸抢了吗?”
况知蓝犹豫了一下,才回道:“不知道。”
求你,不要再问下去了。
胡不忘没有吱声,隔了好一会儿,又换了个话题问道:
“游乐园是怎么样的?”
“我不是说了我没去过嘛。”
“那你有想象过吗?”
扪心自问,对于一个精力旺盛的孩子而已,想象中的游乐园就像是天堂一样。
在游乐园里,动画片中的卡通人物都从电视里面出来,围着他转;小时候对于飞上天空的渴望,可以通过坐过山车实现;还会幻想一定会有个糖果做成的房子。
还是上小学一年级的况知蓝那时确实想的那么幼稚,小小的他抱着能盖住他上半身的相框,小短腿“啪嗒啪嗒”地跑到父亲的书房门前,期待地敲着门大喊:
“爸爸!爸爸!我想去长虹乐园!就你们带哥哥去的那个!”
他的母亲走过来,牵着他的手,将他从父亲书房门前带离,食指比在嘴唇上,温声道:“爸爸很忙,我们不要打扰他。等下次吧。”
况知蓝听着母亲的话,那时的他能懂多少,以为父亲的书房哪天打开了,那就是不忙了。
于是他等着,等着父亲不再一回家就钻进书房里,等着书房的门不再锁上。
结果等来的是哥哥去外市上学,等来了家里申请破产,还等来了母亲的离世,他的父亲书房的门依旧没有打开过。
后来书房也等没了,锁上的门变成了出租屋内的房门,他也还是没能等到去游乐园玩的一天。
他有的时候很羡慕哥哥,在和他一般大的年纪,能拥有时间充足的爸爸妈妈,能和他们一起走遍山河,一起合影。
而他却一个都没有……
“没想象过呢……”
况知蓝顿住了,他意识到自己说出这话时的声音无比沙哑,还有脸上划过的泪水……
怎么哭了?
都多大的人了,没去过游乐园就没去过嘛,怎么还哭了?
况知蓝将脸上的痕迹划去后,鼻子里又留有他哭过的证据,一哭起来就鼻塞,他不擤又呼吸不畅,擤了又要被知道他一个快二旬的成年男人,居然因为没去过游乐园哭了。
况知蓝捂住鼻子,怕擤出声的样子活脱脱的掩耳盗铃。
但房间内那么安静,谁会听不到呢?
黑暗中,胡不忘平躺在地上,侧着脑袋看着沙发上的人。
“知蓝……”
沉静的氛围在这一刻被这一声打破。
“我们明天去游乐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