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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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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余梓杭穿着那件小黄鸭卫衣站在金茂大厦楼下时，已经开始后悔昨天没选那件纯黑衬衫。
“挺好看的，”梁丞意伸手戳了戳他帽子上的鸭舌，“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我本来就是大学生。”余梓杭拍开他的手，“还有，你为什么跟来了？”
“怕你被拐卖啊，”梁丞意理直气壮，“万一是诈骗团伙呢？”
电梯上升到22层，玻璃幕墙外的城市景观逐渐变得渺小。
余梓杭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突然开口：“如果真是我爸的事……”
“那就请他补上这二十年的压岁钱。”梁丞意按下他的鸭舌帽，“连本带利。”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22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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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事务所比想象中冷清。
前台小姐姐正涂着指甲油，头也不抬：“找谁？”
“王律师，约了十点。”
“哦，”她指了指走廊尽头，“最后一间，自己敲门。”
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余梓杭的手悬在门前，突然被梁丞意握住。
“慌什么，”梁丞意捏了捏他的手指，“大不了我替你哭。”
门内传来一声轻笑：“请进。”
王律师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桌上摆着一份泛黄的文件。
他推了推眼镜：“余先生比照片上更像母亲。”
余梓杭浑身一僵：“您认识我妈？”
“十年前处理过她的离婚案。”王律师翻开文件，“今天请您来，是关于余明远先生的遗产。”
余明远——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让余梓杭指尖发冷。
“您父亲三年前在瑞士去世，”王律师递过一张照片，“留下一笔信托基金，条件是您年满二十二周岁。”
照片上的男人站在雪山前，眉眼与余梓杭有七分相似。
梁丞意突然凑近：“等等，这背景是……因特拉肯？”
“梁先生好眼力，”王律师微笑，“余先生生前是钟表工程师，曾在瑞士工作多年。”
余梓杭盯着照片，突然发现父亲腕上的表——银色表盘，极简刻度，和他现在戴的这款几乎一样。
“这是……”
“定制款，全球三块。”王律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梁丞意，“看来另一位持有人已经找到了。”
梁丞意战术性咳嗽：“巧合，纯属巧合。”
余梓杭猛地扭头：“你早就知道？”
“我发誓我不知道！”梁丞意举手，“瑞士那家店老板只说这款适合送……”他突然闭嘴。
“送什么？”
“送……送重要的人。”梁丞意耳尖通红。
王律师适时打断：“这是遗产清单，包括苏黎世的一处公寓和……”
余梓杭根本没听清后面的话。
他的目光黏在最后一份文件上——那是封未拆的信，信封上写着「给我从未拥抱过的儿子」。
梁丞意悄悄握住他发抖的手：“要现在看吗？”
余梓杭摇头，把信塞进小黄鸭卫衣口袋：“先解决你爸的事。”
“啊？”
“你爸的境外转账，”余梓杭指向王律师电脑屏幕——上面正打开着某银行界面，“是不是走瑞士CRS系统？”
王律师的眼镜滑到鼻尖：“您怎么……？”
梁丞意目瞪口呆：“等等，你什么时候懂税务了？”
“刚学的。”余梓杭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梁丞诺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哥！爸的转账记录我导出来了！」附带十几张截图。
梁丞意突然大笑：“所以你现在是……”
“你的税务顾问，”余梓杭拽着他站起来，“收费很贵的。”
王律师望着两个年轻人离开的背影，轻轻合上文件夹。
信封的一角从小黄鸭口袋里露出来，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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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律所大门，梁丞意一把将余梓杭拽进消防通道。
“解释一下，”他抵着余梓杭的肩膀，“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学国际税法的？”
余梓杭的鸭舌帽檐撞在墙上，卫衣口袋里还露着那封信的一角：“昨晚……看了点资料。”
“在哪儿看的？我明明看着你睡着的。”
“……厕所。”
梁丞意眯起眼睛：“余同学，你该不会……”
“你弟半夜发消息说查到转账记录，”余梓杭破罐子破摔，“我就顺手搜了瑞士CRS系统！”
沉默三秒后，梁丞意突然笑趴在他肩上：“所以你是蹲在马桶上……”
“闭嘴！”
梁丞意笑得更厉害了，温热的呼吸扑在余梓杭颈侧。
消防通道的感应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那个……”
“你爸的信……”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余梓杭感觉梁丞意的手指碰到了他卫衣口袋，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
“先看信吧。”梁丞意拉开安全门，“阳光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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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厦顶层的空中花园空无一人。
余梓杭坐在长椅上，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梓杭：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爸爸已经不在人世了。
第一次见你是你满月那天，我在候凝思律师楼下等了七小时。
你裹着蓝色小毯子，她抱着你走得很快，甚至没发现停在路边的出租车里有个疯子正哭得发抖。
后来每年你生日，我都会去昌州远远看一眼。
你十岁那年摔断胳膊，我在儿童医院走廊坐了整晚；中考放榜日，我混在人群里偷拍了你的笑脸……」
信纸突然被风吹走一页，梁丞意飞奔去追。
余梓杭呆坐着，眼前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初中运动会看台上总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高中校门口偶尔出现的瑞士巧克力摊……
梁丞意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不仅拿着飞走的那页纸，还多了两杯咖啡：“店员非要塞给我的，说……”他瞥见余梓杭发红的眼眶，立刻改口，“说今天买一送一。”
第二页纸上只有寥寥数语：
「……那块表是我毕生心血，本想亲自给你。
但上周医生说我时日无多，只好托付给常来修表的中国留学生。
那孩子眼睛很亮，说起要送重要的人时，和你妈妈当年一模一样。
永远爱你的
爸爸」
余梓杭的视线模糊了。
咖啡杯被轻轻拿走，梁丞意的手帕递到眼前，带着熟悉的柑橘香。
“所以……”梁丞意声音发紧，“那个修表店老板是你爸的……”
“学徒。”余梓杭把脸埋在手帕里，“他认出你了。”
梁丞意突然单膝跪地，在余梓杭震惊的目光中——替他系上了散开的鞋带。
“你爸眼光不错，”他仰头笑得灿烂，“知道把最好的东西托付给最靠谱的人。”
余梓杭举起手帕想扔他，却发现上面绣着小小的“Y&Y”。
“梁丞意！你连手帕都……”
“定制的”梁丞意跳起来就跑，“现在退货晚啦！”
余梓杭追着他跑到电梯口，却在拐角撞见意想不到的人——候凝思正和王律师交谈，手里拿着相同的文件夹。
三人面面相觑。
“妈？”
“凝思阿姨？”
候凝思的目光从儿子的小黄鸭卫衣，移到梁丞意脖子上的同款围巾（不知何时出现的），最后定格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王律师刚给我打电话，”她平静地说，“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雨晴举着自拍杆蹦出来：“表哥！阿姨让我来送情……呃？”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梁丞意默默把围巾拉高挡住脸：“今天天气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