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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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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电梯门缓缓关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行李箱轮子轻微的滚动声。
余梓杭盯着楼层数字跳动，余光瞥见梁丞意正低头摆弄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线。
“我妈说她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余梓杭突然开口，声音在电梯里显得格外清晰。
梁丞意头也不抬：“嗯，那正好没人管我们。”
“我是说……”余梓杭推了推眼镜，“我们可以慢慢吃。”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目标楼层。
梁丞意这才抬起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余同学，你这是在暗示什么？”
“暗示你吃相太差需要时间调整。”
余梓杭快步走出电梯，掏出钥匙开门。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他听见身后行李箱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梁丞意的气息突然靠近——
“借过。”
梁丞意的手臂从他身侧擦过，先一步推开了门。
余梓杭僵在原地，鼻尖还残留着那股淡淡的柑橘香。
“愣着干嘛？”
梁丞意已经脱了鞋光脚踩在地板上，“火锅要凉了。”
余梓杭这才注意到门口放着外卖袋，腾腾热气已经把塑料袋蒙上了一层白雾。
他弯腰拎起来，沉甸甸的，辣味透过包装隐隐飘出。
“你点了特辣？”
“微辣。”
梁丞意从厨房拿出碗筷，“骗你的，其实是鸳鸯锅。”
余梓杭把食材一样样摆上茶几，电视里正播放着晚间新闻，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填充着房间的空白。
梁丞意盘腿坐在地毯上，拆开一次性筷子，两根木棍在他指间灵活地转了一圈。
“瑞士好玩吗？”
余梓杭往清汤锅里下了盘肥牛。
梁丞意正往辣锅里倒虾滑，闻言动作顿了顿：“就那样。”
“就那样是怎么样？”
“山是山，水是水。”
梁丞意用筷子搅动着红汤，“跟明信片上差不多。”
余梓杭注意到他避开了所有关于家人的话题。
热气氤氲中，梁丞意的眉眼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遥远。
“给你看个东西。”
余梓杭突然起身，从书房拿出本相册，“上个月整理出来的。”
相册摊开在茶几上，是去年校运会的照片。
梁丞意凑过来，发梢几乎蹭到余梓杭的脸。
照片里他们穿着同款运动服，站在领奖台上，余梓杭的银框眼镜反射着阳光，而梁丞意正侧头看他，表情是罕见的认真。
“这张我怎么没见过？”
梁丞意指着其中一张。
“我妈拍的。”
余梓杭的指尖轻轻点着照片边缘，“当时你在看什么？”
梁丞意沉默了几秒：“看你眼镜上的反光。”
“嗯？”
“像彩虹。”
梁丞意说完就低头去捞锅里的肉片，耳尖却微微泛红。
余梓杭怔了怔，突然觉得胸口发烫，比辣锅还要灼人。
他慌乱地夹了片生菜，却因为动作太急溅起几滴红汤，正好落在梁丞意的白T恤上。
“抱歉！”
“没事。”
梁丞意随手抽了张纸巾擦拭，结果污渍越擦越大，“就当行为艺术了。”
余梓杭起身去拿湿毛巾，回来时发现梁丞意已经脱了T恤，只穿着件白色背心。
他的肩膀比去年宽了些，锁骨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高二那年打篮球摔的。
“给。”
余梓杭别开眼，把毛巾递过去。
梁丞意接过毛巾，突然笑了：“余同学，你耳朵红了。”
“辣的。”
“清汤锅也辣？”
余梓杭瞪了他一眼，却看见梁丞意背对着电视光，整个人笼在一圈柔和的轮廓里。
新闻播报声、火锅咕嘟声、空调运转声，所有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
“手表。”
梁丞意突然说。
“什么？”
“答应你的儿童手表。”
梁丞意从行李箱里拿出个精致的小盒子，“其实是真货。”
余梓杭接过盒子，里面是一块简约的银色腕表，表盘背面刻着两个字母：Y&Y。
“店家说可以定制字母。”
梁丞意低头涮着毛肚，“我就随便刻了。”
余梓杭摩挲着那两个字母，突然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他的指尖微微发抖，表带冰凉的温度却让他感到一阵奇异的温暖。
“谢谢。”
他轻声说。
电视里天气预报提示明天将有大雨，而此刻房间里弥漫着火锅的热气，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梁丞意举起可乐罐，这次他没有说“敬重逢”，只是安静地看着余梓杭，眼神温柔得像夏夜的月光。
余梓杭拿起自己的可乐，轻轻碰了上去。
玻璃罐相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像是某种开始的信号。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轻轻敲打着玻璃，与室内火锅的咕嘟声交织在一起。
余梓杭低头调整着手表带，金属扣在他纤细的手腕上闪着微光。
“合适吗？”
梁丞意凑近了些，呼吸间的热气拂过余梓杭的手腕。
余梓杭下意识缩了缩手：“……刚好。”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手腕内侧的皮肤因为梁丞意的靠近而微微发烫。
梁丞意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掠过表盘：“这里有个小功能。”
他按下侧面的按钮，表盘立刻显示出另一个时区的时间，“瑞士时间。”
余梓杭盯着那个小小的数字，突然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无论他们在哪里，这块表都能同时显示两个时区。
他的喉咙有些发干：“……很实用。”
雨声渐大，窗玻璃上蜿蜒着细密的水痕。
梁丞意起身去关窗，背心下的肩胛骨随着动作微微凸起。
余梓杭注意到他后腰处有一块淤青。
“你腰上怎么了？”
梁丞意关窗的动作顿了一下：“行李摔的。”
他转过身，雨水的气息随着他的动作在房间里弥漫开来，“要看电影吗？下雨天最适合了。”
没等余梓杭回答，梁丞意已经翻起了电视点播列表。
屏幕的光在他脸上变幻，忽明忽暗。
余梓杭把碗筷收拾到厨房，水流冲过手指时，他发现自己还在想着表盘上那两个字母。
Y&Y。
余梓杭的姓氏首字母是Y，梁丞意的名字尾字母也是Y。
这个巧合让他心跳加速。
“看这个怎么样？”
梁丞意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余梓杭擦干手走回去，发现屏幕上显示着一部老电影《罗马假日》。
“黑白片？”
“经典。”
梁丞意已经抱着靠枕窝在沙发一角，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
余梓杭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过去。
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碰到，又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气息——火锅的味道，雨水的味道，还有梁丞意特有的那股柑橘香。
电影开始播放，黑白画面里奥黛丽·赫本正骑着摩托车穿梭在罗马街头。
梁丞意突然轻笑一声：“记得我们高二那次逃课吗？”
余梓杭当然记得。
那天他们翻墙出去，骑着共享单车在城市里乱转，最后被班主任抓个正着。
梁丞意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结果被罚打扫了一个月实验室。
“你当时还说要去环游世界。”
余梓杭小声说。
“现在也算实现了一半。”
梁丞意望着电视屏幕，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中格外柔和，“至少去了瑞士。”
余梓杭悄悄转头看他，发现梁丞意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突然很想问，在那个陌生的国度，在那些明信片般的风景里，梁丞意是否也曾像此刻一样，想起他们共同的回忆？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问。
雨声、电影对白、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余梓杭感觉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
他隐约感觉到肩膀一沉——梁丞意的头靠了过来，发丝蹭着他的脖颈，温热而真实。
余梓杭轻轻调整了下姿势，让梁丞意靠得更舒服些。
电影里的男女主角正在许愿墙前拥吻，而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听着雨声和心跳声，感受着肩膀上那份沉甸甸的重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