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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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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咚。
卓定远摁响别墅门铃,还是上次打过照面的年轻圆脸女生出来应门。
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无言。
卓定远绞尽脑汁想半天,打破僵局说:“额,阿洁女士?您姓什么来着?上次走得急,没来得急问你。”
“不——不用,我姓吴,叫我阿洁就行。”吴语洁有些瑟缩地躲栅栏后,余光下意识瞟向手上毫无动静的手机,回:“警官同志,夫人可能还没起床,您要不先客厅等下,我再去问问。”
林晦似有所感,抬头向上看,一眼瞧见布质窗帘边那只白皙的手,掩在阴影中的面容看不清。
林晦点了下胸前的警用记录仪,唇角笑意更浓:“不用,我们在门外等着,等白女士收拾妥当,再劳驾你喊我们进去。”
“多谢。”
砰。
没关的铁门被风一吹,撞上另一边,发出声闷响。
卓定远手塞进中间挡着,瞥向林晦胸前的数字,眸光闪过几丝动容,很快又消弭无形。
“咱俩就真站门口当保安?虽然穿的是便服,但是问题是咱俩搁这大铁门一站,跟保安似的。”卓定远等吴语洁走远听不见,立刻愁眉苦脸:“时队为啥不跟以前一样干脆从内勤调个女警,一直让咱俩两头跑,关键还不一定开不开口呢。”
林晦眸光微动,若无其事问:“卓子,咱局里那么多外勤一个女生没有?”
“......嗯,没有,我也没来几年,黎杰比我呆的时间久点,据他说六年前外勤有个遗留的姐升职调任后,外勤就再没女生,实在要女警出面的场合就从内勤临时调。”
卓定远余光瞟了眼林晦,随即恢复正常:“所以咱局里女警都挺累,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得被借。”
林晦垂下眼帘,似乎这样就能掩饰心底的波澜,嘴角想似平日那般轻松勾起,尝试半天也未能如愿。
再次开口时,林晦声音有些干涩:“......为什么?法医室,经侦,图侦,那么多女警,为什么偏偏外勤没有?”
卓定远沉了沉声音,郑重回:“林晦,不是没人想来,肯定不是。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汝麓分局不收女外勤的传言传远了,大家都信了,慢慢可能就没了。”
林晦没搭腔。
倒是卓定远越找补越慌,上蹿下跳忙得跟猴子样:“这有啥?外勤津贴是高,累啊,又得风餐露宿,又得......那啥,是不?走呗,不能让人等咱。”
“嗯,走吧。”林晦说罢,深深瞧了眼胸前那串黑底白字的数字,总是含笑的脸此刻却再无笑意,满是荒芜。
两人到客厅,白月梅正沙发上坐着,素颜,没气色。
“阿洁,给二位警官备些点茶水,柜子最上面那个。”
“是,夫人。”
阿洁离开像是导火索,白月梅直截了当开口刺:“这才一天不见,二位警官真是别来无恙,这次来是准备再找证据关我一次?”
林晦伸手接过记录表,笑眯眯道:“白女士,很抱歉,暂时还没有什么新进展,您放心有新进展,我们一定及时通知您协助调查,但是我们工作性质在这儿放着,还得请您多多包涵。”
白月梅深吸一口气,冷哼道:“要问什么?”
林晦丝毫没芥蒂白月梅的抵触,温和抚平记录表翘起的边角,说:“您和您丈夫是因为什么问题分居,方便了解一下吗?”
白月梅冷冷回:“不方便,我和他没什么好聊的。”
林晦好脾气跳过这个问题,随手调出手机上一张照片先给警用记录仪看过,才慢慢推至白月梅面前。
“那方便问问您拍下这个打火机给您丈夫,是因为什么?又是在哪里?”
白月梅扫见照片上的打火机残骸,神情怔愣。
这个火机。
......她不想拍的,她明明不喜欢方天理抽烟。
她最后为什么拍了?
白月梅手指瑟缩地蜷了下。
为什么?
可是......她怎么能连那劳什子话都记得那么清?骗子!骗子!
“……方夫人,方夫人?”
“别叫我方夫人!......我说了,别叫我方夫人。”
白月梅突然从回忆中挣脱,手边慌乱地摸到个抱枕下意识想砸过去,但看到林晦含笑的样子一怔,手脱力地松开,随即脸上表情冷了八个度。
只是最后一句话低到似乎只她自己听到。
瞥见白月梅扣住抱枕泛白的关节,林晦有一搭没一搭转笔,略带苦恼地瞟了眼身侧就差吞鸡蛋的卓定远。
还是有点难办啊。
......算了,誰让小辫子让人揪住了,虽说是他亲手递过去的。
卓定远有点跟不上事态发展,刚林晦进门前给他嘀咕两句说他想主问。
他原本还担心林晦搞不定,却没料到林晦简单一句方夫人,就让讯问室里都不形于色的女子破了功。
林晦收起笑容,正襟危坐,目光如炬,直视白月梅剧烈颤动的眸子,说:“好,那就白女士,既然您不想谈论涉及感情生活,那我们不妨聊一下方誉恒的问题。”
“林警官,这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他从头到尾跟这件事儿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寄宿制,连出都出不来!”
白月梅柳眉倒竖,她爸和方誉恒自从方天理出事后一直狂轰滥炸打电话。
可她却不敢接,甚至她爸人都到门前她都不敢见。
白月梅猛然抬头,像是意识到什么,怒斥林晦:“你们什么意思?难道已经找过我儿子?他才十二!他根本——”
林晦反手握住旋转的笔杆,未置可否朝白月梅笑笑,提醒道:“白女士,他已经十三岁,一个月前的生日,您忘了?”
白月梅的脊柱仿佛突然被抽掉,靠回沙发,沉默半晌,突然开口:
“没错,打火机是我买给他的,他问我有个拍卖会问我要不要跟着他去。我说我不想,我还借口要跟朋友去美容院,后来我鬼迷心窍又想跟着去,我就去了。”
“我怕他伤心,怕他觉得我不重视他。可是他呢,他怎么对我的——漠视我们的亲生儿子,他竟然,竟然还......”
白月梅双眼噙着泪水,痛苦地双臂抱头,闷声道:“前年的7月18号,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撇下朋友提前回家,想给他个惊喜,因为那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我不想要红酒,不想要西餐,珠宝首饰我一概不要!我可是,我可是......”
白月梅握紧拳头一下一下捶着胸口,声嘶力竭道:“你猜我看见什么,方天理!他居然......居然有胆背叛我!我以前怕人看不起他,我怕人觉得他是吃软饭的。”
“他说他不在乎,他明明在乎的要死!”
“毕业后我们就结了婚,我朋友都说我傻,我爸妈更是恨不得把方天理丢出去!什么穷家破落户,什么有钱就变坏,我一点都不信,我信他是好的。”
“他对誉恒不好的时候,我还为他开脱,应酬多人见多了就烦了,誰都是这样?不是吗?他一个穷小子靠自己走到这儿,多不容易,我该体谅他,我不该那么任性!”
白月梅眼神不自觉地变了:“哈哈哈哈~我真蠢啊,我信他,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啊,他出轨!他偷人!他还敢把人带到家里!我们家!!”
白月梅直起身子,抬头看天花板,快速眨眼不让眼泪落下,仰头接过卓定远递的纸时依旧哽咽却不忘道谢。
“我看到他跟个女人坐在一起,我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他拦着我不让我冲出去,我央求他告诉我她是誰,他不肯,甚至连监控都删得干净,连物业都在帮着他,所有人都在帮着他!”
白月梅用力揩去泪水。
林晦半阖眼皮,眯着眼瞥了眼妆容精致的女子修剪干净的指甲,兀自出神。
白月梅深呼吸几次才平复心情,继续撕开伤口:
“他说他和那个女人就是合作关系,他以前从来没骗过我,我试图信他,但我不信,我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人,但是为了我儿子,我想忍了。可是我儿子那么小,他就跟我说——妈妈我跟你。”
“我,我竟然懦弱到连答复都不肯,我就想知道那个人是誰啊,他的合作伙伴全找了个遍,没有她,等我坐下来想想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件事。”
白月梅手指弹动了下。
“我似乎,似乎,一丁点都不认识方天理,他早不是那个意气风发跪下朝我求婚的方天理,那时候,旁人的指指点点他听不到,我也听不到。”
“然后啊,我一直守着那一点记忆干熬着,熬到油尽灯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明明有梦想的,我明明有想干的事儿,我怎么,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白月梅仰头看向天花板精致的水晶灯,咬牙切齿低吼:“一年前,他居然又偷偷见了那个该死的女人,肯定是她,我这辈子都忘不掉她背影,我想着千万不能打草惊蛇,但是——等我冲进茶馆,她又消失了。”
白月梅恨声道:“那天我们吵得激烈,他居然打我,之后誉恒回来了,我——”
“白女士,我多嘴问一句,你为什么不肯见方誉恒?你明知道他很难过,他在等你。”
白月梅嘴唇微颤,用力挺直腰背,盯着林晦冷声道:“无可奉告,我很累。”
林晦却没立刻回应,只上下扫视几眼笔录,确定没遗漏,能记下的都记下了,跟卓定远低声嘀咕两句,才收起笔录,说:“白女士,感谢您的配合,打扰了。”
走出大门前,林晦突然转头看向白月梅,温和道:“画很好看。”
白月梅猛地抬头,回头望向墙上悬挂的画——方天理画的,画上是亲密依偎的二人。
一瞬间,她似乎回到两人结婚的现场,娇气傲慢的大小姐违背父母的意愿,执意答应穷小子的求婚。
【月梅,你愿意吗?】
【笨蛋,当然愿意。】
“卓子,你看到没,白月梅手上干净的。我说的是指甲,她没做美甲,她上次去局里是不是也没做?”
林晦自从被卓定远赶去副驾,一直安静没作妖,突然开口吓卓定远一跳。
“她去艺术馆那次,沿途监控里有没有拍到白月梅的手,那时候她手上有美甲?”
“额,有吗?可能是她突然不喜欢了?现场有肯定也烧化了,算不上证据。”
情感经验匮乏的卓定远强装镇定回,半天没回应,正纳闷,余光却瞟见始作俑者丝毫没搭理他的意思,反倒跟手机聊得欢实。
“林子,你给誰发消息呢?”
林晦听到卓定远的话偏了一下头,又很快低头专心回消息,有一搭没一搭回:
“时潇......时队,我觉得那次去艺术馆,白月梅很可能手上也带甲片,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哪怕可能性不大,多嘴问一句放心。”
车身涂装的江铃福特车流中呼啸而过,警灯红蓝光闪烁,林晦瞧见公安大门,才收回半天没回应的手机。
“等等!”
卓定远警车停回车位,才突然反应过来刚才林晦笃定的语气压根不是询问。
林晦刚半步跨出车外,却没立马出去,正照着镜子,见卓定远喊他才舍得分走几眼关注。
卓定远语气疑惑:“林子,不对啊,你怎么知道她连手都要打扮?不是奔着离婚去的吗?”
林晦却突然笑了。
“......卓子,在喜欢的人面前打扮下不正常吗?”
林晦又打量后视镜几眼,确定发型连后脑勺都照顾到,才拿起放车顶的文件,长叹口气解释:“她连戒指都带了,做个美甲不就是顺带的事儿吗?”
“......”
卓定远嘴角微抽,无声低头瞧着自己随意扎裤腰带里的衣服,跟前头拉着本就板正衣服的林晦鲜明对比。
别人可能是,林晦根本就是臭美。
他就没见林晦出完外勤不回来扯衣服。
大中午头,隔着扇门,走廊里三三两两结伴食堂的声响格外明显。
时潇扫过卓定远的狗爬字,视线略过右下角签名处力透纸背的“林晦”二字,眼神不经意间顿了下。
林晦也停下键盘上啪啪打字的手,手放扶手上支头,脖子微弯,侧脸轮廓棱角挺括,脸上难得没有表情,日光渲染下,竟难得透着少寡冷漠的疏离感。
突然,林晦弧度完美的桃花眼眨了眨,自顾自说:“就这样,啧,还是超五分钟了,下班下班。”
嘴上下班的林晦腿一撑地,万向轮滋溜一下滑到时潇桌旁。
林晦拧过身子两手撑住办公桌,稍稍往后退了些许,笑眯眯拖长尾音,再次重复不久前回到办公室就说过的话:“时潇,一起去食堂呗。”
“你到底为什么不肯和大家一个时间点去。”
时潇轻抿薄唇,再次重申:“不去。”
林晦却没再略过话题,反倒椅子往左一滑跟时潇正对面,饶有兴致开口问:“为什么?”
......他是带着答案找答案的。
他早旁敲侧击到叶副局说时潇有对象的事编出来的,为的就是驴局里那些大喇叭,也就是说时潇压根没对象。
时潇不耐烦撇了眼林晦执拗的表情,莫名头疼,嗓音微沉:“不适应,起开。”
林晦一挑眉,他感觉时潇好像话里隐含的意思好像是......
几乎是下意识,林晦福至心灵:“不适应?誰不适应?你是说局里其他同事?”
时潇没说话,却胜过说话,五秒沉默蔓延,空气几乎凝固。
林晦眸光漾开笑意,怎么会有人担心影响别人吃饭,次次拖延自己时间,越琢磨越不可思议。
“哈哈哈哈哈哈~~”
哪怕林晦动作夸张到就差拍腿,时潇依旧只冷冷盯着,没辩解也没反驳的意思。
虽然时潇面上不显,但两人离得近,时潇半阖眼皮,眼眸里幽壑渐生的压迫,林晦瞧得分明。
“咳咳咳——”
林晦见领导真生气,猛掐大腿强行止住笑意,打蛇上棍说:“那我以后带你出去吃,好不好,就我们俩,我发誓我绝对,绝对不会不适应,哈哈哈哈~”
话几乎脱口而出,林晦似乎也感觉有点不妥,狡黠冲时潇眨眼,正色补充:“但今天你得去,主要感谢咱俩素不相识,你还能第一次见我就那么信任。”
林晦刻意加重‘素不相识’和‘信任’,时潇听得分明,却没搭腔的意思,只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将卷宗放回文件夹中夹紧。
“不用,可能涉及案情我才会调查,跟你没什么关系。”
林晦指侧来回摩挲扶手,略带自嘲:“具体的我不问你,是不是什么都查不到,很完美,......除了我。”
时潇毫不客气回:“资料上的确如此,你是个另类,还有,不、要。”
......还出去吃,真当他闲的。
林晦长舒口气,似乎也意识到刚才的提议可行性太差,眉眼微弯,紧盯时潇的双眼。
“估计你没什么空,那就先不出去吃,你要是不想现在去食堂,那一会儿就我跟你后面,反正我也不饿。”
“还有件事,明天到我轮休,时潇,你也休息,要不要加个班,去趟方誉恒外婆家,主要是去找他外公,说不定那边有什么线索,毕竟与其问方誉恒那小屁孩,倒不如问个大人。”
时潇不为所动:“电视剧看多了,下个协查通报的事儿,用得着我去?”
“那有问出什么消息了没?......你别拿眼神挤兑我,我上次真就是去要个同意书,主要老爷子说他没空去,你要是真想知道他为什么那么信任我,见见真人就知道了。”
砰!
时潇当机立断推门出去,骤然关上的门掀起劲风,几乎碾着身后人鼻尖擦过去。
“嘶~”
下一刻,时潇拉开门,鼻子不仅没红没肿,甚至跟那戏多含笑的泼皮面对面,两人距离最近时只差层门板。
林晦见好就收,从拉开的门缝里蹭出去,嬉皮笑脸道:“哎哎哎~我执法记录仪可是从进门就开始录的,我要是真干出什么干涉询问的事儿,吴副那边还能一点反馈没有,所以——”
“领导,你今天几点下班,我明天去接你前先熟悉熟悉路,光给地址也不行,我记性不好,七绕八绕的转不过来弯,得先走一遍。”
时潇眼尾长,长得也冷,眼角斜眼看人,几乎算得上压迫挑衅意味,可那混不吝的狗皮膏药,压根没悟出这层,反倒笑意更浓,乘胜追击:
“那你没点头我就当你同意,我数到3,——3。”
时潇睨见那厢得逞的笑,不情愿地移开眼。
林晦表情一脸无辜,不动声色摸了把腰带挂着的车钥匙。
......幸亏时潇洪城没车,帮大忙。
昏暗路灯底下,一头亟待苏醒的猛兽潜藏进黑暗静静等候,黑色的LS7车身泛出金属光泽,肌肉感十足。
时潇马上摸上车把手,林晦抢先一步,闪身拉开副驾驶门,笑眯眯靠着歪头注视起时潇。
相顾无言间,时潇余光瞥见被玩偶占着的后座,明显不能体面塞进个成年男人,于是不轻不重刮了眼旁边只比车低点的青年,冷脸迈进副驾。
“时队,给个地址呗。”林晦关上车门,手机早调到导航界面等着,等时潇系好安全带,立马递过去,见缝插针问:“回家不用带东西?”
说起时潇身材,毫无疑问标准宽肩窄腰,不下一八五的个头,别说在洪城这偏南的城市,就是北方,算得上出挑的个头哪儿放都显眼。
就是腰,平时真没觉得,一系安全带——
林晦喉结无声滚了下。
腰相较身高那么细,不好,个子那么高,饭量也不大,胃不好?
也对。
不按饭点吃饭,限制又多,在他们这嗜辣如命的地界却吃不了辣,食堂吃饭都得慎之又慎,局里硬通货——泡面加蛋加肠配快乐水,全都吃不得。
附近不用花生油的店面,还得要养胃,林晦又下瞟了眼身侧,他回去拉个Excel表统计下。
三秒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最起码够个专业人士判断出视线落脚点,时潇输地址的手顿在原地,忍无可忍瞟向林晦就差贴上来的眼珠子。
下一秒,时潇发难毫无征兆,别说递手机,没砸过去都是客气。
砰。
林晦反手接住直朝胸口过来的手机,趁时潇冷哼转头看前面的空当,无声揉着饱经沧桑的手腕。
......这力气,怪不得能抡飞卓定远。
法医室离操场不远,楚晚棠听到声音出来瞧热闹撞个正着。
林晦心里第一次对传言真实性泛起嘀咕,至于那天情景,他早从楚晚棠那儿听全,就是夸张到不知道有没有二次加工。
别的他暂时不知道,楚晚棠说卓定远第一个飞的,外勤里头,明显就属卓定远怵时潇。
领导话少是好事,话太少就有点难办,一路上,时潇摆明懒得搭理他,林晦心思又往偏了走,不仅不气馁,逆着导航绕半天远路,试图在天南海北的话题里从本人嘴里套点话。
车驶进小区,林晦还没停,大有庞然大物送楼下的意思。
时潇一改沉默,突然多出点领导关怀,甚至主动开口:“大学前选的文科还是理科?......学摄影专业有困难吗?”
“我吗?理科,文科写的字多,额......不算困难,学摄影这专业,理科文科基本到最后都一个样。”
林晦眸光闪了下,他私心还是觉得体力好的选这专业舒服。
毕竟摄影器材真的挺重的,尤其是他师兄“头可断,血可流,手不能抖”名言,林晦不由打了个寒颤。
......怎么话题跳到这儿了,时潇哪科的?
爱看书,应该文科吧。
林晦果然送到楼下,车门锁还没开,只先把车调了头。
“时潇,那你文科还是理科?”
时潇挑挑眉,他好奇林晦文科还是理科,主要基于林晦明显系统练过的字和公安联考申论的成绩,既然不是刚需,爱好?
啧,还是研究生,就算半路出家,有那成绩舍得放弃第一批次的全国选岗,非得等到二次选岗回分局指名道姓跑外勤。
有点意思。
甚至连局里领导的态度都模棱两可,如果只是优待的话,不可能,除了张如海第一天把林晦扔他办公室,从头到尾连个师父都不配备,算不上优待。
夜色并不浓重,车内暖黄的灯打着,衬得时潇清隽的侧脸线条利落,敛神垂目,瞧不太清神情。
半晌,思虑有了结果,是芥蒂。
车刚调过头还没停稳,时潇径直打开副驾门,眯眼瞧着底下露出的银白色铭牌,崭新,生产日期明显不超三个月,没再犹豫也没再搭腔。
至于旁的林晦没掩饰动机的打算,甚至这些天举动算得上自爆,逼他站队的自保么?
最后,时潇余光扫了眼车胎上明摆没下过地的落地线,面无表情冲送下车的林晦打发似的一摆手,朝着黑黢黢的单元门走。
那就走走看,他果然没猜错,这小子车就是刚提的。
林晦姿态懒散地半靠车前,目送时潇消失在楼梯转角。
楼道灯光一层又一层亮起,林晦不声不响看了一眼又一眼。
直到八楼的楼道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紧接着约摸是客厅窗户位置有光亮起,林晦才反手拉开早就染上体温的门把手,俯身坐进驾驶座。
“......八楼,没电梯,住的多层步梯楼?”
今天太阳毒辣得很,风都是闷热的,树冠影子投在地上差点照成二维。
遮阳板要是拉开挡侧面光,前面自然毫无遮拦。
林晦着急出门,图省事拎了副墨镜,昨天他单方面跟时潇约好十点,反正时潇没反驳,那就是认了,他九点半就到楼底下等着。
今天公休,大上午附近没人,林晦索性座椅推最后,无聊翘着二郎腿玩游戏,余光不时往楼道瞟,瞧见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拐角,连忙正襟危坐,快躺倒的椅背立刻调回原位。
滋啦。
开车门,手机扔车座,走下驾驶位,殷勤拉副驾驶门,所有动作全程一气呵成。
“领导,早上好~~”
林晦嗓音含笑,食指从墨镜中间往上一抵,墨镜卡进浓密的头发,颅顶倒显得更饱满。
时潇一眼瞧见那副镭射墨镜别头顶,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微勾,难得有回应:“早上好。”
O记的PENNY。
时潇其实懒得记牌子,但是这幅墨镜他还真有点印象,毕竟有名,挑人,戴的好看就是原版X战警,要是一般,就容易让人往动画里知名搞钱三人组里的那位靠。
......林晦戴的,还行吧。
时潇睨着恨不得整个人挡后车门的林晦,只觉那人嘴角笑意扎眼得要命,也懒的刻意绕另一边。
长腿一迈跨进副驾,时潇余光看向后座,瞬间感觉昨晚没坐后边够明智,后座自然还是满座,昨晚那没看清的玩偶——
近两米长的鳄鱼玩偶翻着白肚皮侧躺着。
时潇面不改色转过头,刚伸手摸向安全带,腿冷不丁隐隐触及片温热。
手套箱上凭空多了个配色相同的橘色挂钩,上面挂的白色保温袋不透明,只看外表瞧不出什么东西。
林晦系安全带半道,似乎感受到时潇难得“热切”的目光,墨镜里一瞟,就见时潇表情疑惑依旧还不发一言。
他领导黑面神称号能盛名在外,跟这寡语绝对脱不开干系。
“就是你的,你给我的餐费没花完,没了我再找你要,里头餐盒没拆,虽然比正常饭点晚了点,吃了总比没吃好。”
“对了时潇,我没事附近转了几圈就没见到几家卖早餐的,......估计卖了你也不敢轻易吃,不然也不至于食堂买白水煮蛋对付。”
为了阻止林晦对他租住房子附近环境调查的长篇汇报,时潇干脆行动代替说话,径直取下钩子上纯白的保温袋。
.什么宣传广告,联系电话一概没有,......不像是外卖用的。
“时潇,钩子取下来,随便找个地儿扔里面,不然呆会儿开车容易撞你腿。”
时潇秉承沉默是金,撕开保温袋。
最起码没店家能闲得强迫症一样,塑料盒子也码得整整齐齐,甚至茶叶蛋旁边附贴两个牙签,就差贴心到就差去壳。
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红茶香顶出来,时潇愈发确定不是外卖。
......没商家能奢侈到用祁门红茶煮茶叶蛋。
时潇视线在戴着墨镜的林晦和蛋壳上沾着的茶叶间逡巡,啪地打开欲盖弥彰伪装的塑料盖,刚想说什么。
时潇还没说话,就被林晦打断:“......怎么样?豆浆加过糖,多吃点,不用给我留,我店里吃过了。”
时潇吸管戳开豆浆杯上塑封,拿手机划软件两不耽误。
叮咚。
林晦趁等红灯瞧了眼手机,疑惑道:“嗯?时潇,你怎么老给我发钱,不是还没用——”
“收着,闭嘴。”
林晦委委屈屈收了转账,明明戴墨镜的人是他,倒显得副驾上拉下遮阳板冷脸吃早餐的时潇更像恶霸。
bor bor bor~~~
“怎么划到了?”林晦瞧着已经变绿的灯,连忙手机塞给时潇,嘴里话还不停,“时潇,你帮我直接删后台就行,要不直接锁屏,千万别点退出,我还没......”
时潇牙咬住一次性手套,脱开的小指随手把水往最后一个鸭子那儿一带,等绿不拉几的鳄鱼心满意足洗上澡开始唱歌,存档弹窗刚跳出,毫不犹豫清后台,手机也扔回扶手箱。
时潇右手拿着豆浆杯没空,原封不动牙咬住手套边缘拉回手腕。
......行吧,手机现在比他矜贵。
林晦微叹口气,右手方向盘一带,轻车熟路提前降车窗,朝直接打开道闸杆的保安温和一笑,径直拐进郁郁葱葱的别墅区。
停车前,林晦不着痕迹点了几下刹车降速,直到时潇清完垃圾,拿起矿泉水清口,才慢悠悠停好车。
“走吧,领导。”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不过当时潇亲眼看到能塞下四五个行李箱的后备厢,也差点被塞得快溢出,依旧有点无语。
林晦耸耸肩,主动坦白,说:“有些东西老太太不乐意让我拿,总不能空手来,出去上了三年学,回来也没来得及拜访,真好久没来了,就索性都买了点。”
......点儿?
时潇面无表情垂眼,四箱饮料压底下,他不知道方誉恒外公外婆喜欢不喜欢。
但方誉恒下周带学校的东西应该够了。
时潇随手把拎着的垃圾袋扔回副驾,冷脸卷起衬衫袖子。
三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