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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清晨,时潇刚踩上办案区的地界,一抬眼莫名觉得有个人背影挺眼熟。

      似乎在哪儿见过。

      时潇眯眼扫过背部警务服拦不住的精干线条,愈发笃定之前没在刑侦大队见过这号人。

      ......穿警务服,能在洪城净身高一米九打不住,男性。

      时潇垂眼扫过警务服裤子,没反光。

      新的。

      算算时间,张如海似乎之前跟他提过要迎新。

      那人似有所感转过头,扫见来源唇角笑意更浓。

      林晦。

      时潇面无表情撤回视线。

      卓定远叼着包子拔足狂奔,不忘看了眼时间。

      靠,竟然只剩一分钟!

      今天新警报道,俗话说新兵下连,老兵过年,核心动力驴送上门,可不得好好招待。

      但是......本该夹道欢迎热闹的地方鸦雀无声,不对劲!

      卓定远三下五除二包子填进嘴里,鼓嘴挺胸抬头走进去,因着肌肉记忆先直直朝门口时潇敬了个礼,见他时队收回视线才松了口气,却突然感觉背后凉意没褪。

      卓定远蹭一声转身,跟笑容没彻底回收完的林晦撞个对眼。

      毕竟前几天他还在痛斥背叛无产阶级革命友谊,今天主人公突然穿警务服出现在他们分局……

      一时心虚,险些被热腾腾的包子锁了喉,卓定远还只能面红耳赤憋着,还根本不敢咳出声。

      门开了。

      他们分局头号老大后面乌泱泱跟着一堆笑眯眯的老牌领导班子进门,唯独在其列的时队板着张俊脸,制冷效果一级棒。

      卓定远别说寒暄了,头恨不得冲着180度的架势甩回去。

      督察督不到的地方,他时队瞧到了,卓定远不禁打了个寒颤。

      等张局又开始口若悬河,卓定远才敢偷摸接过纸收拾残局。

      而且他总觉得林晦肯定不是冲他笑,卓定远后知后觉顺着推敲出的目光轨迹找过去。

      以林晦为端点,向他这方向画条射线,那就是——

      ......时队刚才站的地方。

      “咳咳咳,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希望呢,新同志帮帮老同志,经验丰富的老同志呢,也要多带带精力旺盛的新同志!我们局呢就是一个大家庭!待遇极好——朝九晚五,周末双休,节假日全休!从不加班,包吃包住!”

      张如海这宣言熟练到完全脱稿,喜悦溢于言表。

      后面一排领导除了时潇,基本上笑容都快飞出来了,全在低头战术性摸帽檐。

      卓定远嘴唇微动,低头跟救命恩人同声翻译。

      “朝五晚九,周末调休,节假日加班,包吃包住,周六保证不休息,周日休息不保证。”

      “百家床听过没,流动床位要是都抢不到,库房的凉席,走廊的长椅,实在不行,那边宽板凳瞅见没?两个一拼,啪叽一张床就出来了。”

      卓定远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对了,你单身不?没事,问了也白问,反正有对象也得吹,单身,未婚,异地,年轻,最好还有点晋升的小欲望,有上进心,你就是最好的这个——”

      林晦笑容僵在原位,低头睨着卓定远手上拼成的四条腿不明生物:“......这是什么东西?板凳?”

      旁边跟林晦身高不相上下的高壮男子早憋不住话头,借着林晦身形遮挡抢白:“宝贝儿,是驴啊。”

      “终于来了个跟我身高差不多高的,以后咱补觉就靠你,没接到局里来你就是千娇百媚的小媳妇儿,接到局里,你就是下人!”

      高壮男子越说语气越飘,差点就飞起来:“你这个体格子,跟我一样,一等一的上品家丁,千年难遇的上品宝驴,晓得不,欢迎你啊,我亲爱的大驴同志!真好,明天值班表就能动动喽。”

      卓定远啪一脚踹过去,后脑勺跟长眼一样,反手拉过窦乔胳膊挡住蓄意报复的黎杰。

      “黎杰,就是刚说话那个黑的,喏,旁边眼镜反光他搭档,叫窦乔,都是外勤,一个组的。”

      窦乔加入讨论,好整以暇道:“你好,窦乔,眼睛没问题,平光镜,装深沉用的,欢迎你,一张饼就能喂饱的可爱小马驹。”

      窦乔嘿嘿一笑。

      “你知道咱张局为什么热爱大张旗鼓把人都聚一起不?方便各科室的人认脸,知道为啥不?”

      窦乔搭上黎杰肩膀,语重心长道:“小马驹,因为啊,咱外勤来新人了,从现在开始,你,林晦,正式成为咱汝麓分局的一块百家砖。”

      “外勤干不了的活儿,外勤干,外勤干得了的活儿,还是外勤干。对了林晦,你算半道科班出来的,还是研究生,加油,镶着金鞍子的汗血小马驹!”

      那厢,张如海终于慷慨激昂念出最后一句。

      “……加油,新同志们,你们即将成为一名合格的新型全能人才!”

      黎杰趁着掌声雷动,又低声补充:“对了,还得写材料。”

      “林晦,刚我看到了,你字儿真好看,祝你材料不要写到头秃,不要写到心碎,加班啦,材料啦,整理口供啦,洒洒水啦,为了群众的好日子,奋斗!”

      窦乔笑眯眯举手挡嘴鼓掌,冷不丁继续插刀:“林晦,你本科哪儿?摄影系的?可惜了,你要不是研究生,摄影宣传主任保准提人就走。”

      “......”

      会散了,张如海没着急立马走,反倒先喊住面无表情准备离开的时潇,又拍了下林晦肩膀。

      张如海丁点铺垫没有,一锤定音交代:“时潇,这是林晦,你们应该见过一次,你没事多带带他,行,忙去吧。有事儿等会再说。”

      静默五秒钟,时潇表情微动,本就上挑的眼梢明显往下一撂,张如海却半点没给时潇撂挑子机会,早转身搭上路过领导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林晦偏头瞧了眼前头张如海打发似的往后挥手,一歪头视线跟时潇刚好又对上。

      见时潇还那副冰块脸,林晦笑意更盛,借坡下驴:

      “时队,您好,久仰久仰,以后就蒙您多多照顾。”

      “......”

      看着那双似乎一笑眼角都在勾的桃花眼,时潇慢吞吞移开视线。

      刑侦这行当见的人多,萍水相逢见完一面就拉去法场毙了的也不少。

      所以一个鼻子两眼看多了,有时候甚至晕脸,认脸意义不大,也低效,基本干久了一眼扫过去都有点偏好。

      何况时潇见的都是混迹审讯室的老油子,只眼睛里漏洞概率大,所以他习惯看人先看眼。

      更别说局里各部门对相貌要求,哪个部门都没那群靠摸骨头画像和复原的高,别说一眼扫过去划分三庭五眼了,上完班不晕脸都不错。

      时潇这儿更明显,不仅五官没偏好,只要不明显凸嘴龅牙,都能在他这儿混个过得去的说法。

      他毕业就考到市局,如果不除去没在系统部门里呆过的那几年,典型算底下部门戏称大表哥那类,基本没怎么下过基层。

      不过这小子……能上下人缘都混得那么快,时潇漫不经心睨过林晦为了视线齐平微曲的腿,除了五官沾光,戏也演得不错。

      咚咚。

      经过一上午风吹雨打,新警哪敢造次,推开门连跑步姿势都恨不得跟警校训练看齐,一路小跑到时潇面前:“时,时队,张局门口等您。”

      时潇一走,办案区里甭管资格老旧,凉气一口比一口抽得欢实。

      目送张局带着黑面神离开,原先桩子样站笔直的卓定远也立马松了,迫不及待手肘捅咕起林晦,挤眉弄眼:

      “快如实交代,你怎么突然换了个马甲,从林老师变成林警官了。林警官我知道,林老师咋回事儿?”

      林晦余光一扫两人离开的方向,眼底闪过几丝暗芒,闻言笑意更浓。

      “我不是都讲了,人家也想为人民服务嘛。”

      卓定远被他恶心的口吻噎住,热血沸腾磨刀霍霍向八卦的心瞬间冷却到谷底。

      过了会儿,时潇推玻璃门进来,表情不善地:“林晦,拿着东西来我办公室,卓定远,去他调张桌子,放我办公室,......随便找个地儿。”

      面对冷酷无情闻名在外的时潇,卓定远可不敢造次,挺直腰板斩钉截铁回:“是,时队!”

      时潇扫了眼林晦,却没再开口,只漠然勾了勾手。

      顶着周遭或同情或爱莫能助的视线,林晦不仅没受低气压影响,步伐轻快地就差脚底下铺条红毯出去,连手上捧了半上午的杂物箱也差点幻视手捧花。

      说是时潇带着熟悉环境,真就只是熟悉环境,连句寒暄话都懒得多说半句,甚至连林晦欲言又止几次找话题都被时潇直接打断。

      等转回办公室,卓定远早麻利把桌子摆好,就靠门的那一侧。

      办公室冷不丁加张桌子,突兀得过分。

      林晦无声打量起中间那张过于整洁的办公桌。

      时潇睨了眼果然黏出来的狗皮膏药,却没多说什么。

      砰。

      林晦轻手轻脚关上门,特别自觉还跟时潇后面。

      ......誰让他收到的命令就是跟着时潇熟悉环境,也没下文。

      自然时潇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时队,方天理尸检报告已经从法医室传过来了。”

      卓定远手里鉴定意见书递给时潇,偷瞄两眼时队背后站着的背景板,蹩脚地搜刮起法医室学来的名词:

      “外眼角处有发白条纹,皱折的凹陷部有炭末沉积,初步断定火灾发生时,方天理还活着。”

      “除一处明显的刀伤外,没其他外伤,鼻腔口腔内见大量烟尘,额......楚晚棠说,从尸检报告看,暂时不排除自杀嫌疑。”

      林晦眉头微动。

      “美工刀也在方天理尸体附近找到,塑料部分烧毁了。”

      时潇嗯了声,状似无意地瞥了眼身后人,说:“家属还没联系到?”

      “时队,都没,通话记录都调完了。”

      “别说电话了,丝毫讯息都没往外发,......对了!时队,方天理曾给他妻子白月梅发过条短信。”

      话题越进越深,卓定远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搜刮讯息。

      “除此以外,别说案发时间,火灾当天都没几个电话,技侦那边给消息说——没从方天理的搜索记录和聊天讯息里发现方天理有自杀倾向的可能。”

      林晦仗着个子比时潇高点,时潇翻哪页他就跟着看哪页,突然插嘴:“火烧那么大,刀都得化了,指纹还能检查?如果刀把上的查不了,手机屏幕上的呢?应该——”

      时潇好像现在才意识到身后有人,剜了不识趣的菜鸟一眼。

      戏到这儿可以了。

      林晦眉眼一弯,立马掐断话头,安静退回楼梯侧边栏杆靠着,甚至动作欲盖弥彰给嘴拉上拉链。

      “方天理妻子还没联系到?”

      卓定远迟疑地摇了下头:“时队,说来也奇怪,方天理出事到现在,他妻子白月梅到现在没来局里,电话也不接。暂时联系不到,能找到的联系方式都用个遍,就差社区上门了。”

      “但是方天理妻子情况挺特殊,就挺孤僻的富家小姐,跟方天理分居后,别说方天理了,就连他们夫妻的共同朋友也都单方面切断联系。”

      时潇指节有一搭没一搭敲手臂。

      “知道了。”

      时潇这才合起鉴定书,又看了旁边懒散靠墙上安静当蘑菇的背景板一眼。

      林晦眉眼微弯,跟时潇视线正好在空中交汇。

      时潇利落收回视线,冷脸对卓定远吩咐,语气毫无波澜:“别的就先别忙了,先带林晦熟悉规章制度,我还有事儿。”

      ......他这是被时潇当包袱丢给卓定远背?

      林晦眨了眨眼睛,莫名感觉时潇的步伐明明没变,可是他就是感觉......好像是频率快了点。

      被嫌弃了。

      有了结论,林晦无所谓地耸肩,反正以后机会多得很。

      林晦识趣没继续跟着,不大会儿就跟卓定远勾肩搭背讨论起纵火案。

      突然自焚?

      林晦掩去眼底波澜,只现在模棱两可的理由,他当然不信,可是时潇为什么也不肯就此结案。

      就好像......也觉得底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腌臜,不全翻出来决不罢休。

      林晦不动声色问:“卓子,你刚刚不是发派档案室,怎么半道拐完法医室,还跑这儿来了。”

      “嗯?楚晚棠让我转交的,还说是时队突然要的,说特别急。”

      ……哦,特别急,食言了,林晦眯眼往时潇离开的方向瞥了眼。

      怪不得呢,还是起疑心了。

      卓定远一个人独角戏长吁短叹半天,突然反问林晦:

      “林儿,你说奇不奇怪,这资料上方天理家庭和睦,又有钱,额,......算不得有貌。但是他可是夜不归宿哎,他妻子收到短信后,竟然丁点反应没有。”

      “连个电话都没打,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们有多主动联系,还没联系到白月梅,问题是她能连电视都不看?就那网上那多热闹,娱乐小报满天飞,她就一点没受影响?”

      他搭档这脸确实不是盖的,尤其刚时队跟林晦往那儿一站,别说一决高下,连嫉妒之心都提不起。

      卓定远后知后觉,现在才反映过来法医室那群姐姐妹妹的意思。

      但他从那群成天跟骨头架子和福尔马林打交道混,到底不白混,还被迫恶补一堆,门清,知道俩人帅的不是一类型。

      ......平心而论,卓定远还是觉得都正常人,哪儿有什么三六九等,尤其长相,不都一个鼻子两眼。

      但是吧,人还得是在对比中才能产生差别。

      论五官,时队自然不差啥,就是玫瑰再香,也带刺。

      尤其他领导那层级和个性没人敢当面开玩笑,反正卓定远是没见过时队正儿八经笑过,连点大表情都够呛有。

      不知想到什么,卓定远突然打了个寒颤。

      林晦阳光开朗大男孩人设就不一样,还恰如其分地弥补他们局帅哥的短板——不会笑。

      不对,时队分明笑过,卓定远苦巴着脸,还不如不笑呢。

      讯问室里就特别会笑,但时队那时候笑容怎么说呢,就感觉跟硬捏的样,透着股无机质的诡异,毕竟连上扬的角度都一致就挺瘆人。

      那头卓定远心思脱缰,林晦倒回了神,笑了下说:“不能这么说,可能人家就是心胸宽广,但方天理出了这么大的事,媒体小报满天飞,他妻子没任何表示,一直没来公安局这点是挺可疑。”

      “但也不是没可能。”林晦伸了个懒腰,意有所指:“还是尽可能找人打听白月梅联系方式,总不可能这么大个洪城,还找不到个人。”

      卓定远也不琢磨了,说:“对哦,走吧,找蔺中队长去——蔺泊桓,林晦,千万记得只能叫姓,我严重怀疑蔺中队费劲吧唧也非得评个职务就为了逃离他那个名。”

      “......哎哎哎~,我可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

      林晦一挑眉,默不作声等卓定远开口。

      卓定看热闹不怕事大,特地名字原封不动打备忘录上,指着挤眉弄眼道:

      “——你试着念一遍,就不带姓喊咱中队长的名字,你就知道多诡异,这名字伤害力是这个,而且根据叫的人声线语调......对对对,还有文化程度,那伤害,啧啧啧。”

      林晦挑挑眉,想起以前这名字闹的往事,嘴角微勾:“......泊桓?有人错念成博欢?”

      “哥,你真是我林哥,......千万别在咱蔺中队面前这么叫,不不不,人前都别这么喊,我汗毛都站起来了。”

      卓定远眼角剧烈抽搐,毛骨悚然地抖了抖身上被林晦俩字激出来的鸡皮疙瘩,他就纳了闷了。

      林晦也就正常声音喊的,这尾音一挑,咋就那么缱绻,跟话在嗓子里迷路跑了一千米才绕出来那种。

      关键他在林晦面前特意提他蔺中队,其实还是有意试探。

      这几天下来,他早发现件事——林晦就跟分局里长大似的,有些地儿比他还熟,路也熟,领导还认个遍,说誰八卦立马林晦都能对上脸。

      话说五大黑粗的蔺中队起这名字,这效果太特么惊悚。

      卓定远惊魂未定,安抚自己小心脏:“不然他能找特警队借把88狙把咱俩穿了。你还真说着了,一般没人注意嘛,誰注意这个。”

      “上次一领导来咱这视察了,一口普通话说得特好,表示器重就去姓叫咱蔺中队名字了呗,二声念成一声了。”

      卓定远五颜六色的表情比话精彩:“啧啧啧,我可跟你说,面对面的俩人那脸真是铁青色,我们这些饱受蔺中队压迫的,那脸都鳖成猪肝了,一点没带夸张——”

      无辜躺枪的林晦自己听着也有点......不太行。

      这名字变音之后脂粉气确实有点儿重,跟直眉楞眼的长相搅和一起,再带上蔺中队那身没少修理过小时候他的腱子肉。

      林晦一哂。

      ……局里局外视角差别是挺奇特。

      没管真不真,也没管跟他记忆里相不相悖,八卦,风声,林晦大包大揽全听,只贡献耳朵,却没再多插一句。

      毕竟分局呆的久有点资历,上名号的,暗地里都算半个看他长大的长辈,林晦垂眼盯着前胸那串黑底白字的数字,笑了笑。

      唔,空降来,看他怎么都不顺眼那个除外。

      林晦冷不丁又念起他顶头上上司,尤其那张系统里跟同职级其他人相比过于年轻的面皮。

      福至心灵回头看向五楼那扇关着的窗,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林晦眼底笑意却突然加深。

      虽然目前没人跟他面前明着提,但跟匮乏的表情,跟死板的行事,跟“生人勿近,闲人滚蛋”的气场比起,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于所有人而言,无异于当头一棒的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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