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 9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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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禾言喜欢过年。
过年太热闹了，同他平日单一枯燥的生活完全不同。
今年更好，他会和他的好兄弟一起过年。他要带着骆枫去超市采购感受人挤人，去灯会吃小吃看表演，去电影院听小朋友开心的尖叫，想到这些，夏禾言就抑制不住的高兴，他看着车窗里笑的虎牙都露出来的自己，抿着嘴唇将外露的开心收回。
“下一站，恒市一中。下车的乘客请从车厢后门下车。”
刚刚控制好自己面部表情的夏禾言听到语音报站后腾的起身，几步蹿到了后门处，临近年关车厢里寥寥几人，站在后门扶着栏杆的他可以毫无阻碍的透过前挡风玻璃观察公交车缓缓驶进车站，接着在车门打开的那一刻，大步跳下车。
同桌，我来接你了！
考入恒市一中前，夏禾言就听闻这是整个恒市里放假最晚，放假最少的学校。初入学时，他还惶惶，担心寒暑假过于短暂不利于他的身心健康。但经过了一个月的寒假和一个半月的暑假，他放下了这无谓的担忧。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假期竟然还会逐年递减！
当喝过了腊八粥学校还没有宣布期末考试时间时，夏禾言便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不久，他的预感在骆枫这里得到了证实。
当时，他和骆枫并排在卧室的大书桌上写作业，卷子写完一面即将翻页时，他说出了自己的预感，“同桌，咱们不过要过了小年才放假吧？”
“很有可能。”骆枫笔触不停，“按照往年情况，高二的寒假应该在四周左右。”
what？！夏禾言圆润的杏眼瞪得锃圆。
不论他多么不愿意相信，期末考试的最后一科还是安排在了小年的前一天，交上试卷离开考场，夏禾言熟门熟路去了骆枫的宿舍。
到时，305宿舍的门大开着，骆枫垂着眸子拿着暖瓶往杯里倒水，见他来了，将水杯递给他。
“正好渴了。”夏禾言端起水杯，吹也不吹就灌了半杯。
喝完水他老实的坐在骆枫的椅子上，眼睛骨碌碌的转，“嗯？你们宿舍这是怎么了？”
除了骆枫的床位上被褥铺的整整齐齐，其他人的都各有各的姿势，有的只剩床板，有的盖了防尘的布罩，还有的将铺盖卷成了一团。
“他们回家了。”骆枫拿过夏禾言手里的水杯准备蓄水，夏禾言伸手盖住杯口，示意自己不喝了，“成绩都没出就回家了？晚上宿管不查吗？”
骆枫放下暖瓶语气淡淡，“不会，有假条。”
“你的假条呢？”夏禾言素净的手伸到骆枫面前，“给我吧，我让我妈签，或者我让我妈给老王打电话也行，我觉得老王能批。”
骆枫低垂的眼睫倏地抬起，深色的眸子中映着夏禾言笑弯的眉眼，“原来能抬头啊，我还以为脖子扭了，今天都要仰着头看你了。”
骆枫嘴角平直，一言不发。
夏禾言毫不在意骆枫的冷脸，见人不出声直接上手在骆枫的校服口袋里找，“假条放哪了？”他下手不知轻重，几下戳到了骆枫的肋骨，骆枫抿着嘴忍住翻腾的笑意推开夏禾言的手，“不用，我跟老王申请过了，明天就可以离校。”
夏禾言打蛇棍上，“离校去我家吗？”
骆枫点头。
“为什么非要明天，现在不行吗？”夏禾言打心里不愿意骆枫呆在只有一个人的宿舍。
一个人的宿舍太安静也太孤独了。
骆枫看着夏禾言皱成一团的表情偏头笑了，“我总要收拾一下才好去看叔叔阿姨吧？”
“那我帮你！”夏禾言摩拳擦掌。
骆枫按住夏禾言的手，紧急撤回一个帮忙，“谢谢，你坐着吧，我不想干两遍活。”
冬日寒冷，行走间交换的呼吸变成白色的雾气随风飘散，通往学校的坡道上夏禾言走的飞快，恒市一中的校门逐渐映入视线，夏禾言长呼一口气，步伐迈的更大，那平日里被他吐槽的绝望上坡路此刻仿佛平坦大道般，几步间就冲到了校门前。
“嗡嗡——”
手腕上传来振动，夏禾言控制了一路的虎牙隐隐又有露出之势。
他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手环。
【骆大画家：老王让我去她办公室一趟，晚点校门口见。】
【好吧。校门口见。】
回完消息的夏禾言宛如撒了气的气球，瞬间没有了冲刺的动力。他一步一步的往校门挪，非上学日校门没有开，站岗的保安看到有学生蔫蔫嗒嗒的走过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忙上前询问，“怎么了孩子？”
夏禾言抹了一把脸调整表情，圆润的杏眼里带着请求，“师傅，我是高二五班的，今天来接同桌回家过年，我们约好在校门口见，但是外面太冷了，我能在传达室里待一会吗？”
保安当即应下，“当然了，看这小脸冻的，快进来吧。”
“谢谢师傅。”夏禾言跟着保安进了传达室。
“同学，空调遥控器给你，想吹多热自己调”，保安把空调遥控器塞到夏禾言手里，又去摸了摸放在桌上的打包盒，“这是我今早从食堂打的粥，还热乎，我给你找个碗盛点，你喝着暖暖肚子。”
“谢谢，但我吃过饭了。”
王春晓办公室里，骆枫微微欠身婉拒了王春晓推过来的早饭。听到学生吃过早饭，王春晓也不硬塞，收回包子，摸起放在桌上的核桃奶递给骆枫，“那你坐着喝点奶吧。”
这次，骆枫没有推拒。接过来拉开拉环，喝了一口。
王春晓借着骆枫喝奶的时间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骆枫的面前，“一直以来你成绩都不错，这次期末成绩虽然还没有公示，但大部分科目的成绩已经出了，考得很好。昨天学校里开会下发了今年的奖学金申请表，每班可以报一个，我和几位任课老师商量过，我们都很认可你。你带回去填了，返校公布成绩那天交给我。”
骆枫垂眸看着簇新的申请表，握着易拉罐的手无意识的收紧，片刻，他放下手里的易拉罐，拿起表格双手递还到王春晓手里，“谢谢各位老师的认可，但这个还是给更优秀的同学吧。”
王春晓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学生，骆枫高一时成绩并不拔尖还有些偏科，但高二这一年不知道开了什么窍了，班级第二，年级前三，多么好的成绩多么大的进步，再说这孩子家里这个情况，怎么就不要呢？
“骆枫，这只是申请，填了也不代表你一定能拿到奖学金，咱们学校奖学金的名额很少的...”
“我明白的老师”，骆枫将申请表放到王春晓的办公桌上，“非常感谢您的认可和关心，但我知道我的水平，成绩上我非年级第一，日常表现我也只做到了一个学生应该做的并不出彩，推选我对其他优秀的同学并不公平。”
“再者”，骆枫说到这里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自豪与羞涩，“经济上您也不必担心我，学校后门那家鸡汤米线我算是合伙人，养活自己没有问题。”
王春晓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坚持，那就算了。”她将申请表放回抽屉，又从桌上的文件夹中取出一张写好的假条递给骆枫，“你的离校申请已经批了，假期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骆枫起身接过，“谢谢王老师，让您费心了。”
王春晓摆手，“都是欠你们的，去吧，别耽误我吃早饭。”
“王老师再见。”出门前，骆枫朝着王春晓的背影鞠了一躬。
王春晓没有转身，直到漆黑的电脑屏幕前倒映的办公室门缓缓关上，她才伸手摸向桌上凉透的包子，就着杯中的温水吃完一个，王春晓拿起手机拨通电话，铃声响了很久，久到她以为又会是没有人接时，终于传来了人声。
“哪位？”
王春晓停顿一瞬，语气亲和，“你好，是骆枫的父亲吗？我是他的班主任王春晓。”
出了教工楼骆枫直奔宿舍，他三步并两步上到三楼，拎上早已收拾好的行李走出宿舍。期末考试后，住校生们如脱缰野马般飞速离开了学校，不过一天时间往日喧闹的宿舍楼空空荡荡，只剩骆枫拉着行李箱划过地砖的轱辘声。
“阿姨，登记离校，这是我的假条。”骆枫将假条交给宿管，宿管戴上老花镜登记，“平时一到周五就不见你人，这次走得这么晚？总和你一起的那个学生呢？”
行李箱拉杆在骆枫手里丝滑的转了一圈，“他在校门口等我。”
宿管闻言加快了登记的速度，“好了，我这盖好章了，你出校门的时候交给保安就行了。”
骆枫接过假条，“谢谢阿姨，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宿管笑的慈祥，“好好，你也过年快乐。快回家吧。”
“嗯。”骆枫平静的表情下藏着一丝急切，他带着假条和行李大步离开宿管楼。
走出宿舍楼他便看到了夏禾言。
“同桌！你好了！”在宿舍周围踢踏着脚步转圈的夏禾言看到骆枫面露惊喜的冲到近前，“我在传达室呆的无聊，想着去宿舍等你，没想到你这就出来了。”
骆枫定定的看着夏禾言，他没想到刚才还在和宿管谈及应该在校门口等他的人，就这样出现了他面前。
“同桌，你怎么不说话？”夏禾言看着自见面起就僵直不动的同桌，满脸疑惑，他伸出一手放到骆枫面前挥了挥，忽的做吃惊状，语气里带着惊恐，“不会是老王说了什么坏消息吧?!”
骆枫摇头，“没有。成绩都还没出来呢。”
“那就好”，夏禾言松了口气，语调重新上扬，“咱们赶紧回家吧，我爸妈一早就去市场买菜了，今天饭绝对哇塞！”
“好。”行李箱重新前进，车轮滚过地面发出闷闷的轱辘声。
到传达室时，骆枫按照宿管交代的，将假条交给了保安。校门开启，骆枫先推着行李箱出去，夏禾言跟在他身后跟保安道别，“师傅拜拜，谢谢你的粥！新年快乐！”
重回站岗岗位的保安笑的牙不见眼，目送他们离开。
夏禾言心情大好，呲着牙走在骆枫身后，一边借着对方的身体挡风一边跟骆枫嘚吧今早发生的事，“同桌，我跟你说，今天多亏了保安师傅，要不是他...”
走在前面的身影突然停住，夏禾言没刹住车撞到了骆枫的肩膀，“嗯？怎么不走了？”
他从骆枫的肩膀后探出脑袋，拦住他们的是一辆黑色的轿车，“哒”，后车门从内推开，夏禾言感受到骆枫的背肌陡然绷紧，他上前挡在骆枫身前，眼睛盯着出现在车旁的女人。
“没事。”骆枫轻轻推开夏禾言，“你去旁边等我。”
夏禾言不赞同的看向骆枫，骆枫冲他安抚的笑了笑，“没事，是我妈。”
“哦，那，那你们聊。”夏禾言搔着脑袋往旁边站了站，又小步往骆枫身边挪了几步，“阿姨好，我是骆枫的同学，我叫夏禾言。”
骆母没有给夏禾言一个眼神，她站在车旁，朝骆枫招了招手，“枫枫，到妈妈身边来。”
骆枫没有上前，“上车就不用了，我约了同学，我们旁边说吧。”话音落 ，他抬步率先向旁边走去，骆母站在原地等了一会，见骆枫不理她径直往她的对面走，哼了一声，跟了上去。
骆枫带着骆母离开，原本在他身边的行李箱孤零零的立在一旁，夏禾言把行李箱拿到自己手边，眼睛直勾勾的关注着面对面交谈的母子。夏禾言不明白把骆枫赶出家，半学期都没有露面的骆母为什么突然出现，但想来这次谈话不会太愉快。夏禾言距离母子二人太远，只能靠着两人的表情猜测沟通是否顺利。
观察了一会，相安无事，他放了心，拿出手机给夏母发消息，【目标已接到，准备前往安全屋】，正要发消息，余光里看到骆母拎在手里的包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而站在她对面的骆枫一动不动，夏禾言动作快过脑子，冲了过去抱住骆母的包。
“阿姨，和平交流哈。”
拦住包的这一下并不好受，好在夏禾言这两年都在打篮球，身板硬实了很多，他没哼一声，只笑着劝了一句，接着松开了抱着包的手，整个身体挡在骆枫身前，只露出骆枫的脑袋。
骆枫伸手将夏禾言拨到自己背后，拧着眉看着骆母，“跟我同学道歉。”
“我道什么歉，他自己冲过来的，活该。”骆母声音尖利指着夏禾言怒道，“在学校里不穿校服，你成天就跟这种孩子呆在一起，怪不得学坏了！”
“什么叫学坏？”骆枫语气冷凝，“追求梦想叫学坏，戳穿你们的谎言叫学坏？”
“爸爸妈妈只是在忙！”骆母厉声解释，“你先考去京市，等我们把餐厅开过去，咱们一家不就团圆了吗？到时候爸爸妈妈都陪着你。”
“需要多久？”
“什么？”校园里响起的下课铃掩盖住骆枫的问题，骆母没有听清。
骆枫没有开口，等下课铃声结束，他才继续他刚才的话，
“一年？”
“两年？”
“还是”，骆枫视线下移，扫过骆母的肚子。骆母最是爱美，数九寒天里也只穿大衣，大衣从不系扣子，她说系上扣子影响她的气质。如今，恒市一场雪还没有下，她却穿上了厚重的羽绒服。“要等我的弟弟或者妹妹长大了，你们才会考虑兑现承诺？”
“你”，骆母下意识后退一步捂住自己的肚子，她尖利的声音软了下来，“爸爸妈妈是觉得你太孤单了，所以才想给你一个弟弟妹妹。”
荒谬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骆枫的内心如同刮过的寒风一般透着彻骨的凉，他想起骆母曾说怀他的初期很是难熬，吃不下任何东西一直在吐，人都瘦了两圈。可现在骆母这圆润的样子，想来这一胎没让她受很多罪。
骆枫失去了交谈的兴趣，“你现在的年龄怀孕太辛苦了，外面冷，回去吧。”
骆母不动。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那边我会打电话说明，是要准备省赛所以没有一起过年。”
骆母嘴唇动了动。
“市竞赛拿了冠军，不出意外，省赛后会参加全过比赛。”
“枫枫，妈妈不是这个意思。”沉默的骆母终于有了反应，她动作急切的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你之前离家出走什么都没有带，妈妈担心你呀，你身上钱够不够，妈妈把你的银行卡带来了，这几个月的生活费妈妈回头给你打，你先拿着花。”
骆枫没接，他静静的看着骆母。
骆母在他的注视下逐渐恼火，发了狠的要把卡塞进骆枫手里，“拿着，我让你拿着！”
“阿姨。”呆在骆枫身后的夏禾言看不下去了，他出声制止了骆母的推搡。“阿姨，您最近忙着自己的事可能不知道，骆枫已经和我爸妈认了干亲，现在骆枫是我弟弟，我们家养他，供他，支持他，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考多少分，是不是冠军，我们都养他。现在实体经济也不好做，您这钱，还是留给更需要的那个吧。”
骆母怒急，指着夏禾言就要骂，骆枫再次把夏禾言拨回身后，“卡我不会收的，曾经我需要过它，现在我不需要了。回去吧，妈妈，趁我们还没有走到更糟的那一步。”
骆母走了。
夏禾言陪着骆枫看着黑色轿车驶出他们的视线，直至再也看不到。
夏禾言揉了揉眼睛，再开口时是一如既往的活力，“同桌，你别难过，我刚才就是看不过眼才这么说的。虽然我爸妈一直想认你当干儿子，但这全看你愿不愿意，你要是接受不了就当我没说过，我就想告诉你妈，你过得挺好的，你有人要，是不是第一都有人要。”
骆枫转身面对夏禾言，视线定在虚空中的一点，没有回应。
夏禾言等了等，忍不住开口，“同桌，你说句话啊，你这样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我觉得瘆得慌。”
“你是觉得我刚才对阿姨太不礼貌了吗，我可以跟她道歉。”
“夏禾言。”
“嗯？”
骆枫伸手划过夏禾言的头顶，将落在头发上的雪抓紧手里，摊给夏禾言看，“夏禾言，下雪了。”
随着骆枫的话音落下，无数雪花从空中落下，夏禾言伸手接了几片，“真是雪，来年一定是个好年。”
落在骆枫手里的雪粒化成了水，骆枫握紧手心，“雪大了路不好走，我去拿行李，咱们先回去。”
夏禾言乐呵呵的跟在他身后，“我妈说下雪了中午改吃火锅，大餐晚上再做。”
“我都可以。”骆枫对吃什么无所谓，夏家父母做的菜从来都是他爱吃的，他现在只担心夏禾言在外面呆久了会感冒。
“别玩手机了。”骆枫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把夏禾言羽绒服上的帽子扣到夏禾言头上，推着人往前走。
夏禾言顺着他的力道往前溜了一段，转身看着骆枫嘿嘿的笑。
“怎么了？”骆枫配合的开口。
“我觉得好高兴啊，我一直想有个兄弟陪我一起过年，终于实现了。”
“但我有点不高兴。”骆枫故意和他唱着反调。
“为什么？”夏禾言果然上钩。
“因为”，骆枫拖长了语调，在夏禾言越发紧张的注视下，缓声道，“我忘记告诉我妈，她说的不对，你不是什么坏孩子，你可是市级作文比赛的冠军。”
夏禾言长舒一口气，“嗐，这点事，等我拿了全国竞赛的名次再说也不迟啊。”
骆枫闻言揶揄，“之前某人不是说，只要去参赛冠军就是他的吗？怎么到了全国比赛就没有信心了？”
夏禾言乜他一眼，“事以密成你懂不懂？说出来就不灵了。”
骆枫受教了，“原来还有这种说法。”
“那是，跟哥学着点。”
两人相视一笑，少年昂扬的笑声形成一片屏障，将纷扬的雪花挡在身后。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第 9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