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去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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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大早起床时，奶奶就拿出一张纸，列个单子给林夕。
坐在桌旁的人嘴里含着棒棒糖，他抬头望向奶奶手里的纸，奇怪地接过。
“这是什么？”
那是一张很小的纸，不知道是从哪里翻出来的。如果林夕没记错的话，隔壁幼儿园练字时所用的就是这样的田字格纸。
奶奶曾经学过书法，一手宋体秀雅端正。而如今那副被人人都夸的好字变成一句又一句的米面粮油。
“家里的东西不够了，你去镇上买点儿。”
林夕快速扫一眼纸上的东西，他转头去望了一下天边的颜色。
“现在？”
垂眸将纸张相折，折成四角的形状，收到口袋中。他看向奶奶，语气似是无奈。
“这天儿都亮了，早市哪还有人。不知道的以为您是在为难孙子。”
奶奶抬脚就踹，林夕熟练躲过。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她笑着说道。
林夕起身，他将放在一边的外套拿过来，神色无奈，“得嘞，还是您说的算。”
正当他走到门口时，奶奶忽然将他叫住。
她抬头示意一下，说道：“叫上小辰一起去。”
“叫他干嘛，他又不识路。”
林夕正要再反驳几句，就望见奶奶那双异常执着又明亮的双眼。以他的经验来看，继续反驳下去，结果也都是和现在一样。
于是，之后准备去镇上的人就从一个变为两个。
孟辰转头头望向林夕，“奶奶说，让我开车，你指路。”
林夕觉得自己不能反驳奶奶，但好歹可以反驳孟辰。他一身反骨，“我觉得骑三轮车就很好。”
孟辰笑了，他没顺着林夕的话来。
他调笑道：“好，我开车，你骑三轮，看看谁天黑前可以到家？”
意外的回答使林夕彻底沉默。如果真按这话来，奶奶绝对要提他的耳朵骂。只是几句唠叨，但听得多后也会觉得耳朵生茧。
最终，林夕拉下脸，先孟辰一步上去，钻进车里。
这一场斗争，他完败。
车内感受不到外面的寒风，熟悉的景色被束缚在窗户的框架之内。
前面的孟辰正坐在驾驶座，透过后视镜，林夕还能看清那人专注的双眸。
常年在外的人回家时就开着这种车，所以车在这个村落里不算稀奇。
但，这是林夕第一次坐这类车。以前他接触车辆都是在修车店或者村子里，而那时也只是学，只是看。
车里的坐垫和三轮车完全不一样，但是大差不差，说不上好奇，也说不上新奇。也许他早就过了对第一次感到兴奋的年纪。
窗户被缓缓降下，清风吹来，吹乱耳边黑发。凉风让林夕回过神来，他眨眨眼睛，看向那个坐在驾驶座的人。孟辰仍旧是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林夕忽然笑出声，他转过头去，没有拆穿也没说话,视线落到那窗框之外。
一路上田野变空房，空房变高楼，唯有那电线依旧是那般错综复杂。
吆喝声代替田野的风声，这里比想象的热闹。每五个摊位必有一个大喇叭，或是在喊菜价，或是在喊清仓大甩卖全场几折。
似乎在这里喇叭的声音就代表能卖的价钱，所以每一个喇叭都猛足劲喊。
“怎么样？”喧闹声中，林夕听见身边的孟辰问道。
他听到这话笑了笑。
他知道孟辰在问这一路的旅程，“不怎么样，不如我的三轮。”
林夕说完，向前走去，各种声音翻涌着将他包裹。
孟辰没有立刻跟上去，他忽然说道：“林夕，我过几天就要回去。”
这句话太突然。
周围的声音似乎一瞬间就空掉，而走在前方的人身处在闹市里，依旧在向前走，仿佛并没有听到他的话。
林夕是否听到已经不再重要，因为他们本就该离别，或早或晚的事情。
而这一次，孟辰不想不告而别。
一起生活这么多天，他已经了解那人的想法。
林夕不会跟他走，至少现在不会。
那人对这里的熟悉超乎孟辰的想象，但想想也是，毕竟是经常生活在这里的人。
再度朝孟辰走来时，林夕手中正拿着一个蓝白包装的东西。
未等看清，林夕就已经将它扔进孟辰怀里。
“尝尝，看看和曾经的学校外面冰棍味道一样吗？”
孟辰看见林夕手中还拿着一个，应该是买给自己的。
那是小时候吃的小布丁。
包装和曾经的一样，大小也和曾经一样。只是味道比起当初，似是缺了些什么。
“那雪糕店的老板认识我，刚刚路过的时候，非让我拿几块。我看刚好有这个，就拿了。”林夕盘腿坐到地面的台阶上，絮絮叨叨说道。
孟辰垂眸想说些什么，就见一个推自行车的中年女子从他们旁边走过，她望见林夕时，忽然笑道，语气很是熟稔。
“小林，又来帮你奶奶买东西啊，可隔了好些日子没来。老五那边现在还没收，你待会过去看看，应该能买到点儿。”
林夕一边拆雪糕的包装，一边看向那人，笑了一声，“哎，谢谢李婶。我一会儿一定过去。”
手中的冰棍散发凉气，放到嘴里时还有些冰牙。这个季节吃雪糕确实是为时尚早。
林夕坐在那里，忽然察觉到一抹视线，抬眸望去，就看见孟辰一直在望他。不去问，他也知道孟辰想说些什么。
无非就是你为什么认识这么多人。
“这县城不大，里里外外也就那些人，一来二去自然就互相熟悉了。”林夕起身顺手将身上的土拍掉，慢悠悠地朝孟辰身后走去。
在这种县城里，见到一个不认识的店里，走进去，就会看见一些熟悉的面孔。一问，熟人开的。
就算不是熟人，再一问，就会恍然大悟，发现这不是谁谁家的亲戚吗？
林夕从很小的时候就在这里工作，所以对这里很是熟悉。
得益于李婶的提醒，二人赶上早市的尾气。
卖菜必要的环节就是砍价，这一点不能指望孟辰。因为他是是一个和人吵架时，都只会一声不吭的人。
重担就此落到林夕的肩上，凭借多年训练的三寸不烂之舌，两人成功满载而归。
将东西都放后备箱后，孟辰看向林夕，他正站在一边拿手机在打字。
“我们回去吗？”孟辰问道。
林夕没有抬头，“来一趟不容易。我们先去一趟新街，那边有个批发市场。”
孟辰点点头，视线不由地就落到那人手里的东西上。嗯，老年机。
嗯？
“刚刚路过那家店的时候，你怎么微信支付的？”他奇怪地问林夕。
那人抬眸看他，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碎了屏幕的智能机。
……也没比老年机好到哪去。
林夕将那个碎屏手机收起，在老年机上打下最后一个字，笑道：“东西能用就行。”
孟辰强忍着没有出声，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两人说是来采买，但这一天，他们一起去了镇上的很多地方。
一些店铺十几年前在这里，十几年后依旧在这里。
那个开店的人或许还是原本的人，可十年过去两鬓早已多上些许白发。
林夕带他来到一处，那是一座大型超市。他指着那处说，以前那里一个小饭馆，可惜没经过时间的流逝。
孟辰说，他还记得。
这话林夕想信，却不敢去信。
那天的路很长，风吹过树荫，街边依旧是杂乱的模样。路边的垃圾迎风飘荡，道路的边缘上还残留掉落的砖块。
回去的路要经过一片高楼。
林夕还记得那栋高楼。
几十年前这里建起那栋楼时，很多人都在夸。而如今几十年后，它已经被尘封于岁月中。
“那里是新盖的楼房。”林夕忽然说道。他这次坐在孟辰的身旁，依旧望向窗外。
旧楼只有六层高，而新的楼房已经有十几层。
时代总是在发展，也总有被落下的人。
林夕转头看向孟辰，定神看了片刻后，目光看向别处。
他前方的路逐渐能看见田野。零星点点的黄花落于荒芜边缘，地上的草坪依然是大片绿色。
林夕心想，自己该属于田野，属于那些自由的风。
“你还有几天要走？”
原来那吵闹声中，他已经听见那抹声音。
“后天。”
看不清孟辰眼中的神色，只是听那人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也对，离别本就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外面的槐花开得正烈，香味透过窗缝落入车中。在将要到家时，车辆被停下来。
孟辰俯身而来，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短。
林夕从那人的眼中看见很浓郁的情意。
原来那些平静是装的，他也不想接受离别的到来。
林夕忽然笑了，笑容像是包含很多情绪。
在将要碰上时，他抬手将两人隔开，将这个吻截断。
“下一次让你还回来。”林夕说道。
可还有下一次吗？林夕不知道，自始至终都不知道。
浅浅的眸凝望着林夕，那人在轻声唤他的名字。
“林夕。”
坐在副驾驶的人不回答，他只是将孟辰推开，打开车门走下去。
他依旧走得很慢，槐花的花瓣飘到肩头，落在发间。林夕一路向前走去，漫天的花瓣落在路的边缘，延伸成一条悠长的道路。
这里离家的地方不远，再走一走就可以到那个地方。
一人走在路边，一人开车跟在后面。
那天，回家的路极其漫长。恍惚间，天空暗下，百花凋零。可醒过来时，才发现，原来那是一个想象，并非这春暖花开的现实。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去镇上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