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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晨悸 ...

  •   推开窗,潮湿的雾气裹着隔夜的霉味涌进来。对面楼的晾衣绳在风里晃荡,几件褪色的衬衫啪嗒拍打着锈迹斑斑的防盗网。

      楼下早餐铺的蒸笼正腾起白雾,油条入锅的刺啦声混着老板娘的吆喝,在柏油路上碎成一地喧闹。

      “哥,等我!” 林煜背着书包冲出来,运动鞋带松了一半。少年额角还沾着没擦净的牙膏沫,鼻尖沁着薄汗:“今天早读要抽查文言文......” 话音未落,巷尾突然传来汽车喇叭的长鸣。

      银灰色轿车碾过积水泊,溅起的水花在墙面上甩出扇形水痕。

      车窗降下,刘伟戴着墨镜倚在驾驶座,手里转着打火机:“顺路,上车。” 打火机的金属外壳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火苗 “噗” 地窜起时,林亦笙仿佛又闻到了客厅里令人作呕的烟味。

      “不用。” 林亦笙拽着林煜后退半步,刘伟却只是笑,喉结上下滚动时,脖子上的金链子跟着晃出冷光:“别这么见外,都是一家人。”

      “谁跟你一家人啊!要不是我妈她眼瞎,你这个畜......”林煜率先听不下去了,刚想骂回去,却被哥哥捂住了嘴。他知道弟弟性子直,怕这冲动的话语会带来更糟糕的后果。

      巷口的槐树叶突然剧烈摇晃,卷起满地碎纸屑。林亦笙盯着刘伟手腕上崭新的腕表 —— 表盘上的罗马数字闪着冷冽的光。

      林亦笙勾起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钱怎么来的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声音轻飘飘的,却像块浸透毒液的冰,在晨光里散发出危险的寒意。

      刘伟转动打火机的手指顿了顿,墨镜后的目光如同实质,在少年脸上来回逡巡,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随时都会擦出火花。

      刘伟故意将打火机重重拍在方向盘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你妈给的。”他故意将尾音拖得极长,带着挑衅的颤音。

      “至少还有点有点自知之明。”

      刘伟嗤笑一声,发动车子的轰鸣声骤然响起。银灰色车身往前猛地一冲,轮胎在柏油路上摩擦出焦黑的胎痕,溅起的石子噼里啪啦砸在墙面上。

      林亦笙护着林煜往后退,后背撞上冰凉的铁门,锈屑簌簌落在肩头。轿车在巷口急刹,扬起的灰尘裹着尾气扑面而来,刘伟摇下车窗,吐出的烟圈在空中扭曲成狰狞的形状:“小崽子,别给脸不要脸。”

      直到引擎声彻底消失,林亦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死死扣着弟弟的肩膀。林煜倔强地别过头,肩膀却微微发抖。巷子里重新陷入寂静,只有早餐铺飘来零星的人声,和头顶槐树叶沙沙的响动。

      “走吧。” 林亦笙松开手,好似刚才的所有事都从未发生过一般。

      “哥,” 林煜突然开口,声音闷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以后他再来,我......”“别理他。” 林亦笙打断对方的话。“等你考了好大学就好了。”

      说完以后林亦笙才发觉不对,[为什么我要说这个?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慌乱,赶紧补上一句。

      “考不好也没关系,他们不会不管你的。”风掠过巷口的电线,发出呜呜的声响,若似在嘲笑这苍白的安慰。

      林煜沉默着弯腰系紧鞋带,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明灭灭,如同少年此刻起伏不定的心情。

      林亦笙盯着弟弟低垂的后脑勺,想要说些什么。巷口的老槐树又开始沙沙作响,几片泛黄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其中一片正巧落在林煜肩头,少年却浑然不觉,只是反复系着那根总也系不好的鞋带。

      “真的。” 林亦笙突然蹲下,伸手按住弟弟颤抖的手,“别想太多。” 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林煜手背上的茧子 —— 那是常年帮着做家务留下的痕迹。

      晨光斜斜地照在两人身上,在地面投下重叠的影子,却被不知从哪吹来的风搅得支离破碎。

      “文言文还不会背怎么办。”林煜闻声抬头,眼中带着一丝无助。“你这傻子。”林亦笙笑骂着拍了对方的头。

      经过这事一耽搁,林亦笙才惊觉好像快迟到了。但好在速度够快,终于是赶上了。至于林煜那边,他跑得慢,也不知是否赶上了。

      刚一坐下,就听到后桌宪熙安调侃道:“终于来啦?我还以为你要打破好学生的戒条了。”

      “傻逼。”林亦笙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语气里还带着未消的烦躁。

      “咋了?火气这么大。”宪熙安有些不解,毕竟从昨天开始,林亦笙就一直情绪不对。

      教室的日光灯管发出细微的电流嗡鸣,与窗外撕心裂肺的蝉鸣声搅在一起。

      它们栖在褪色的叶影里,振动膜已显出半透明的褶皱,如同即将破碎的古瓷。断续的鸣叫忽高忽低,时而像垂危者的呓语,时而似叹息般消散在凉风中。

      树冠间偶尔传来短促的共鸣,却很快被掠过林梢的风揉碎,只留下枯叶窸窣的回响。

      那是生命最后的绝唱。如同一支被时光啃噬的芦苇,在肃杀的秋风中顽强吹奏着最后的音符。

      “现在开始分发试卷。” 广播里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如同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划开了教室中凝滞的空气,在教学楼的走廊间来回碰撞、回荡,又顺着半开的窗户钻进来,重重砸在每个学生的桌面上。

      试卷纸张摩擦的窸窣声从教室前门蔓延开来。林亦笙接过被折了边角的试卷,油墨未干的黑字在眼前洇成模糊的光斑。

      谢易荷盯着眼前的试卷,笔尖悬在空白处迟迟未落。接着默默抬起头看起了风景。[完了,光想着玩了。忘复习了。]

      原来有些停滞不是因为放下,而是当潮水漫过脚踝时,连挣扎都成了徒劳。而如今的谢易荷就是那个不打算挣扎的人。

      教室里此起彼伏的翻卷声像细密的雨帘,谢易荷咬着笔杆,绞尽脑汁,愣是想不出一个字。

      [我他妈又不买股票,算什么概率啊!]无奈与懊恼在心中蔓延,却也只能默默承受这考试的压力 。

      “还有半小时收卷。” 监考老师的声音从讲台上飘来,如同一声催命符。[哇塞?我完了。]谢易荷心中暗叫不妙,慌乱感愈发强烈。

      铃声如同一记重锤砸进教室,谢易荷盯着答题卡背面歪歪扭扭的八个“解”字 —— 那是他在最后十分钟里,机械重复写下的徒劳抵抗。

      卷子被收走后,谢易荷故意拖着嗓音:“宪——熙——安——我——要——完——蛋——了————”

      杨谦看着谢易荷欲哭无泪的表情,从课抽屉里摸出块巧克力扔过去:“得了吧,上次月考你蒙的选择题还比我多对三道。” 巧克力包装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却没能驱散谢易荷眉间的阴霾。

      “原来你们考试都是蒙的啊。”一道带着笑意的清冷嗓音,忽然从几人身后幽幽响起。

      谢易荷吓得跳起来,脱口而出:“我艹!鬼啊!” 头顶突然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敲击,他这才惊觉来人身份,缩着脖子不敢再乱动。

      “老李...李老师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啊!”“上次都跟你说了,不要说脏话。”李老师目光温和却带着几分严肃地说道,金丝眼镜框闪着微光。

      李权双手抱臂,目光扫过桌上凌乱的草稿纸,镜片后的眼神意味深长:“与其考后哀嚎,不如现在把错题整理到笔记本上。”

      谢易荷躲在李权身后,肩膀一耸一耸地模仿着老师抱臂的姿势,动作极其夸张。

      宪熙安刚咬着下唇憋住笑意,喉间却突然溢出一声闷笑,像被掐住脖子的铃铛,在安静的教室里突兀地响起。

      “还笑?这是在提前庆祝英语单科状元?”随后推了推眼镜。“宪熙安,是不是觉得自己考的老好了?其他学科我不管,你要是英语没上一百四我是要请你去喝茶的。”

      宪熙安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抓起桌上的英语课本胡乱翻着,书页哗啦作响。谢易荷则从李权背后探出脑袋,冲他挤眉弄眼,却被李权一记眼刀扫过来,又像只受惊的鹌鹑般缩了回去。

      “老师,一百二行不?”不死心的宪熙安还抱有一丝希望。其他科倒还好说,但偏偏他最差的就是英语。这分数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峰。

      “这可就不关我的事了。”李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离开,只留下宪熙安在原地愣神。

      谢易荷瘫在椅子上哀嚎:“完了完了,我这次肯定要被我妈混合双打。” 杨谦则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毕竟本来就是卡着分数线才上的北淮,本可以去更适合他的学校,但奈何他爸妈那一句句:“做鸡头不如做凤尾。”让他留在了这里。

      谢易荷趴在桌上用课本盖住脸,闷闷的声音从纸页间透出来:“要不现在就跑路?去阿拉斯加当爱斯基摩人。”

      “先不说你能不能抗住零下三十度,” 宪熙安把英语书倒扣在桌上,“你知道爱斯基摩人现在叫因纽特人吗?”

      “与其想这些不如祈祷改卷老师手滑多改两分。”谢易荷突然从杨谦桌上顺了三支笔开始拜。“对了,林亦笙你那张数学小测的卷子写完了吗?”

      林亦笙白了他一眼,从抽屉里掏出笔记本:“自己看解题思路,抄答案有什么用。” 笔记本上工整的字迹间,还夹杂着几处用红笔标注的易错点。

      宪熙安凑过来,指着一道几何题调侃:“哟,这题我昨天刚问过物理老师,说是表达了作者的思想之情。”

      林亦笙刚要开口嘲讽宪熙安的荒诞回答,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几只麻雀惊叫着腾空而起,撞得槐树枝桠剧烈摇晃,几片枯叶飘飘荡荡落进教室。

      谢易荷盯着叶片上细密的纹路,恍惚间又回到了考场里对着试卷发怔的时刻。

      午休铃声刺破空气,教室里顿时响起桌椅挪动的吱呀声。林亦笙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书本,草稿纸上红笔批注的公式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

      正当他准备趴着休息一会时,揉成团的纸条骨碌碌滚到课本边缘,黑笔不小心划下的一道黑线格外显眼:【林大学霸,救救孩子吧!再这样真的要去品茶了!!!】想都不用想这是谁扔的。

      林亦笙攥着纸条回头,正对上少年撑着下巴的笑脸,阳光斜斜切过他微卷的睫毛,在眼底盛起一汪碎金。

      宪熙安依旧保持着那副吊儿郎当的笑,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出不成调的节奏,眼睛却直直地盯着他,像是笃定对方一定会回应。

      林亦笙抿着唇抽出笔,在纸条背面飞速写了两行字。揉成团的纸团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回原位。【可我更想你被叫去怎么办.】

      回应他的是又一个带着余温的纸团,【凉拌】

      【先说好了,只讲重点.】宪熙安展开纸条,琥珀色的瞳孔瞬间亮起细碎的光。

      【小剧场】

      余23(导演):让我们恭喜林煜没有迟到!

      宪熙安:祝贺祝贺!\^o^/

      林煜:(高傲走向领奖台)(顺便整理了一下领带)(站在发言台中心)(轻咳两声)

      林煜:在这里,我要感谢——我自己。是的,正是我自己让这场可怕的迟到灾难没有发生!

      谢易荷:(鼓掌)

      宪熙安:(鼓掌)

      林亦笙:你们又在干什么,这是什么传染病吗

      余23(导演):瞎说,颁奖呢

      林亦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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