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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塔楼·钟声·红布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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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银零从节目中回过神的不是厨房的门打开的声音，而是随之而来的扑鼻香气。
过于熟悉，过于陌生。
段刃还没成为北斗的领袖时经常给他做这些菜，后来忙了起来，也能隔三五星期做一次。
银零忽然想起来，自己来到南天已经三年多了。
“愣着做什么？这些菜凉了可不好吃。”林江系着深蓝色的围裙。
“哦……”
两人对坐在餐桌上，银零看着桌上的锅包肉，雪泥豆沙，拔丝地瓜和请炖羊肉，排骨玉米汤，地三鲜，番茄炒蛋，清炒笋丝……
这些菜还是好几个世纪前的东西，大多数人们只能从历史书中的饮食文化中窥得片刻。
“你是怎么……”
在银零将话说完前，对面的人就给他加了一筷子地三鲜。
“尝尝？”
银零抿了唇，夹起一筷子茄子，熟悉的气味在口腔中炸开的一瞬间，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联盟课标高中历史课本上有这么一句话——这不仅仅是食物，更承载了数代人的记忆。
“这菜你从哪儿找到的？”银零忍不住好奇。
“当然来自我那位朋友。”林江语气平静，接着平静地给银零又夹了一筷子锅包肉。
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这顿饭吃得出奇平静。
晚饭结束后天空上繁星遍布，家居智能负责一切清扫工作。
银零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怔怔地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人间”繁华。
这样的场景实在太过吸引人，吸引一个出生以来目及之处全是各色智械和坚硬冰冷的防护罩的人，吸引一个被束缚在银白色实验室的冰冷实验台上长达数月的人。
一向不敢让自己放松片刻的他忽然就不想去考虑未来——至少是暂时。
“在想什么？”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在想……去高处看星星。”银零下意识道。
对方答应得过于干脆，以至于银零甚至没完全反应过来。
“走啊。”林江已经拿起了包，“咱们去塔楼上看星星。”
顺着林江的手指，银零看到了满天繁星下的远远高出其他建筑物的尖顶——想必那就是林江所说的塔楼。
这个空间内的时节大概以初夏为参照设置，夜间的风微凉，吹到面上又不显得冰冷，甚至带着些即将到来的夏日的暖意。
虽然夏季不会到来，除非请求林江的朋友将空间气象参数进行改变。
他们甚至没有开车，林江不知从哪儿弄出一辆红黑配色的自行车，拍了拍后座，示意银零坐上去。
好吧。
车轮滚动向前，风景一幕幕后退，银零向后看去，看到很多步行的人，跑步的人，骑车的人……都被甩在身后。
耳边风声猎猎。
“冷吗？”
“什么——”银零大声问。
骑车的人笑了笑，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身后人的手臂，温热皮肤相触，林江将手收了回去。
本就不远的塔楼越来越清晰，终于自行车停下，两人站在塔楼前。
“据说这是你们的传统建筑。”林江语气中有些好奇，“你见过吗？”
“嗯……在照片里见过。”银零道。
“不过我们现在的智能基地有类似的元素。”他似是找补地说了一句。
星际时代，人们终是不能将诞生于地球的璀璨文明完全还原，而只能以永生的数据的形式保留下来，成为历史书上，研究资料上的一行行文字，一幅幅图片，一段段扫码可见的视频。
两人登上塔楼，走了大概十几层，到了顶。
顶部是四面透风的亭子样式，亭子上有悬空的红线互相缠绕，上面有许多红布条——银零知道，地球时代的人们习惯在红布条上写下自己的愿望，然后绑在这种地方。
他仔细看去，那些布条上却空无一字。
林江的目光却之中停留在中间的金色巨钟上。
“要不要敲三下？”
敲钟三下在银零的家乡中代表着福，禄，寿。
银零没想到对方这个土生土长的联邦人连这都知道。
他微微颔首，拿起鼓槌，挥臂连敲三下，钟声回荡，久久不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直到钟声止歇时，林江又敲钟三下。
“很喜欢听敲钟声？”银零失笑。
“就不能是单纯喜欢敲钟吗？”林江一挑眉。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自由。”银零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不过……你真的很合适出家啊。”
林江不恼，只是无奈地笑笑。
钟敲了，红布条也写了，若不是银零拦着，怕是林江要将一大半的红布条都写上。
“你不是说这是祈求好运和长寿的吗？”林江不理解，“自然是越多越好。”
“诶呀……这只是一种祝愿，一种……情感寄托。”银零扶额，“现在都星际时代了，我们都亲眼看到了加加林眼中的宇宙——我们把天空检查了个遍，没有发现上帝与天使。”
银零摊开双手：“你看，终归得靠人类自己。”
“所以写写也就行了。”
林江最终还是放弃了将所有红布条都写满。
两人开始安安静静地趴在栏杆上，看着漫天繁星。
银零知道那只是环境仿真系统，也知道星星不过是屏幕上的光点，但至少在现在这安静的一刻，他愿意相信那是星星。
从钟楼上下来已过午夜，路过夜市时银零拍了下林江的肩膀：“我想停下来看看。”
“好。”
两人慢慢穿过夜市，银零不由得感叹林江的那位朋友，这个空间的拥有者，真是出手阔绰。
竟然为了打造出他的“伊甸园”拿出这么多高仿真的人工智能。
“摊子上的东西能吃吗？”
林江带着银零来到一个糖水摊子。
几分钟后，银零嚼着杯子中的芋圆，同林江离开夜市。
他忽然觉得刚才糖水铺子老板的身形比较眼熟。
不过那张脸肯定是陌生面孔。
“明天想去做什么？”林江的话打断了银零的思路。
“嗯……”银零揉了揉太阳穴，“明天再说吧，我今天有些困了。”
他甩了下头：“我以前经常熬到深夜也不觉得困。”
“大概人一放松下来，就容易生出倦意吧。”林江垂眸，睫羽轻颤。
银零的心跳忽然莫名漏了一拍。
他鬼使神差地问：“以后你怎么办？”
横竖自己不过是被apate绑回去，将之前受的苦再来一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林江呢？
是被坦克履带压成肉泥，还是背后身中八枪，是突然精神病发作被关进精神病院，还是忽然对世界失去希望而自杀？
能让一个人消失的手段有很多。
其实林教授的死对于北斗而言不算坏事，但是……
如果还有机会在战场上遇见，我会毫不犹豫地冲他开炮，银零心道。
林江好似根本没考虑这个问题似的，微愣一下，然后笑了：“管他呢。”
“啊？”
“我们向来喜欢超前消费。”林江耸耸肩，“眼下快乐了就好，至于未来……想那么多干嘛？”
他忽然抬手抚上银零发梢：“你这一头银发就是愁出来的吧？”
“我那是天生的基因突变。”银零似乎不很在意地将对方的手拉下：“对生活没影响。”
“还是有的。”林江微蹙眉，作严肃状。
“嗯？”
“格外好看！”
“你……”银零哑然，摇摇头不理人了。
这话放在以前，银零定然要让对方“好看”，但经历过那么多，这些反而不放在心上了。
不过样子还是要做的，不然以后这人岂不是要“上房揭瓦”了？
两人回到别墅时已经一点多了，小狸花正在大厅里转悠，看见主人回来立刻冲过来喵喵叫，像是埋怨二人出去玩不带着自己。
“下次带你。”林江塞给小狸花一条小咸鱼，后者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前者转头，恰好同银零目光相撞。
银零下意识立刻避开目光，又觉得更显怪异，索性换了话题。
“你跟那只猫猫很熟吗？”
“见过。”
“它的主人，是你那位朋友？”
“是的。”
银零点点头，若有所思：“你这位朋友真是个奇人。”
“有钱就赚罢了。”林江笑道，“她不属于任何阵营，或者说——我们的‘友谊’完全建立在我的身价上。”
“My angel，你该庆幸我足够值钱。”
银零默默望着他，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去二层卧室。
二层有两间卧室。
银零看着另一间空荡荡的比林江的脸还干净的卧室陷入沉思。
“在想什么？”
那个人从身后抱住他。
“在想——如果我把地下室的露营帐篷拿出来搭在这里睡，你会不会杀了我。”
轻笑声挟着的气息拂过耳边，银零感受到了身后胸腔的震动。
“当然不会，my angel，不过我一激动可能会做出一些……”
身后人的手臂拂过胸膛，如蛇般将他缠/绕在怀。
“不太好的事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