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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可如高山,可如尘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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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日过后林江没再“发过疯”,只是时不时吐出一些银零勉强能忍受的情话。
每日三餐几乎不重样,白天两人去各处转悠,晚上在阁楼看星星,在家庭影院看电影,也算得上岁月静好。
银零有时也觉得只让林江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不太合适,曾自告奋勇帮忙,即使做饭的手艺不如对方,但帮忙洗个菜切个菜还是没问题的。
可刚进厨房便被对方推出来。
“我费劲力气带你私奔可不是让你给我做饭的。”
“可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忙活。
“no no no,我喜欢做饭,尤其是给心上人做饭。”
就这样银零被对方推了出去,之后每每接近厨房,都被对方拦住。
银零不是没怀疑过对方在饭菜里下药之类的,可两人吃得都是一个盘子里的菜,总不能是专门设计出来针对自己的药物吧。
技术上不是不可能,只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达成。
银零越来越嗜睡了。
本来上午想着眯一会儿,一觉醒来却看见夕阳西下。
一种孤独感满上心头。
“银零——”熟悉的声音传来,银零松了口气,听见脚步声,然后阁楼的门被打开。
林江看到陷在水果糖色被褥里的银发青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自己走了过去,揉了揉对方有些乱的头发,眼中的爱意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我做了小蛋糕,要不要尝尝?”
银零点点头,打了个哈欠,神情还有些迷糊。
他下了楼,忽然愣住,不到一天的时间内,所有屋内装饰都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色,窗户上也贴着熟悉的窗花。
“”算着时间,该到了你们的年节了。”林江试探着说,“我之前在网上查的,应该没问题吧。”
银零忽然转身,紧紧抱住对方,脑袋也埋在对方肩上。
林江的呼吸骤然粗重。
他感觉到怀中的人在颤抖。
肩上感觉到湿润——他在哭。
林江小心翼翼地抬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直到颤抖渐渐停歇。
“谢……谢谢你。”
银零的声音还有些哽/咽,眼尾的绯/红同雪色的面庞相衬,让人想起冬日雪地里的寒梅。
林江笑了笑:“别这么客气,你喜欢就好。”
那一夜他们包了饺子,做了很多很多年节的传统美食。
可能是今天太兴奋了,银零没觉得有多困,两人吃着饭聊东聊西,多喝了些酒,直到夜深了才去卧室。
卧室的被褥甚至都换了红色,银零一时不知道是对方有意为之,还是单纯对北斗的文化不太了解。
“银零,我……”那人脸颊晕红,正当银零认真听着对方要说什么后,那人忽然倒在床上。
银零不自觉地微微瞥了下嘴,将人推到一边,自己在一旁躺下,盯着天花板上挂的红绸。
他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深夜,银零是被开门声惊醒的。
还没来得及惊讶自己什么时候睡得这么沉,警惕心这么差了,银零忙跑过去把林江拉住。
“大半夜的你去做什么?”
“写愿望……”那人的声音很缓慢,有些大着舌头。
“什么愿望?”银零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方的力气实在太大,银零拦不住,只好飞速跟上去,幸好对方还特意等着自己。
轿车飞速前行,到了那座塔楼下。
银零似乎有了什么预感,他看向林江,一时不理解对方对许愿有什么执念。
“不是写过了吗?”
林江摇摇头,向上走去。
塔楼顶挂着的红布条随风飘荡。
林江一张张地写,怎么拉也停不住,非得把整个亭子的红布条写完填满。
银零拦不住,最后叹息着加入了对方,想着早早写完早早回去休息,凑上去一看,每张布条上写得都是一模一样的话——愿零零岁岁安好。
都是醉后吐真言,此刻银零宁愿相信对方是在装醉。
可他身上的酒气和潮红的脸庞做不得假。
“只写这个就行。”对方大概是醉得厉害了,冲着银零痴痴一笑,接着写,笔已经有些拿不太稳。
银零实在看不下去后面那些惨不忍睹的字迹,拿过他手中的笔。
“我来写。”
银零写得很快,没剩几个的时候,他看向身边人:“确定?”
林江犹豫几秒,然后点头。
然而在银零的笔尖触及最后一张布条的前一刻,林江拉住了他的衣袖。
“这个……”他顿了下,面上似乎更红了,“能不能换一句?”
银零示意他接着说。
“愿林江和银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他的声音低下去。
银零已经能确定这小子不是不懂东方文化,而是太懂了。
林江含着水光的眸子注视着月下的心上人,看着他的手微微颤抖,带动得笔尖也摇摆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林江觉得有些冷了,面前人还是没能下笔。
“算了。”林江扯了扯嘴角,拿过笔来,尽力控制着笔锋,将那句话工整清楚地写在红布条上,然后垫脚找了个高的地方挂起,仿佛是怕被谁扯下来。
银零沉默地看着他,叹息着说:“天该亮了。”
银零将林江拖到红绸被褥上,本想着自己找个地方凑合一晚上,却被林江死死拉住。
“啧……”银零看着醉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失去意识的人,嘀咕了句,“真怀疑你是装的。”
“没装。”林江嘟囔着。
银零哭笑不得,将人按在床上,用哄孩子的语气说,“好好好,你赶紧休息。”
“不要走。”对方的双眸死死盯着银零,愣是让他觉出些负罪感。
银零正琢磨着怎么应对,毕竟之前窗户纸还没捅破时两人都装糊涂,也就那么糊涂下去,但如今……
对方的动作忽然有了变化,银零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然而还是被对方凭借着力量优势压在身下。
“你干什么!?”心底从未消逝的阴影席卷而来,伴着身上那些“旧伤疤”的幻痛。
银零发觉自己的身子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眼中不知何时也蓄满了泪。
“我就想让你别离开我。”
那人却是一副委屈的神态,语气倒还算柔软,“你就这么想我的?”
“我,我没……”银零倒真是有些语塞的,毕竟林江确实没对自己做过什么,反而还帮了自己不小的忙,善良得不像是联邦的人。
“是我经历过的太多了。”银零没办法把apate对自己做的事同他说出来。
太难以启齿了。
那人放开了他,侧躺在他身旁:“那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得到你的垂青……”
“胡扯!”银零打断了他的话。
林江还没见到这位上校说过如此粗鲁的词语。
“你们首席执政官的性子你不清楚吗?”银零双拳紧握着,那些蓄在眼中的泪终于落下来,浸湿身下红绸。
“他强/迫我,羞/辱我,利/用我……”银零忍不住哽/咽,“难不成你以为我自愿的?”
"那你为何不用你手中的情报逼迫你们的统帅将你接回来?而不是那个可笑的交流学习。”林江看着他,眼中确实是不理解。
“我知道你这里……”他点了点自己的头,“这里的东西的重要性,虽然要花费的代价很大,段帅也很有可能妥协。”
银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看,难道不是有机会自救吗?你甚至没试一试。”林江说,“就算考虑回去后的事情,看在你为联盟立下的功和你和段帅自小的情谊,总不能真判你死刑吧?”
“林教授,北斗是我的家。”
“曾经地球也是人类的家,可你看现在……”林江嘟嘟囔囔,“咱们在这宇宙中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别傻了,如今的北斗与南天的争端放在整个宇宙,放在几百年几千年之后……又算得上什么?”
艰难撑着的眼皮终于合上,银零心里憋闷还想和他说些什么,便推了两下,发现这人比冬眠的狗熊睡得还熟。
他心口憋闷,披衣走到阳台上看着半弯的月亮,往兜里摸出颗糖来放进嘴里。
他以前抽过烟,那几日段刃在抢救室生死不明,不知不觉中一条烟就没了。
后来因为段刃提了句抽烟对肺不好,就戒了。
那还是颗薄荷糖,辣得他又掉了泪。
林江说的不是丝毫没有道理,个人之于宇宙确不及尘埃一粒,然而他最在乎的从来都不是留名青史。
个体之于宇宙不及尘埃一粒,然而个体之于个体,却可如高山,可如尘埃。
自己本就站在山上,自己的举动牵连着的是北斗人民的未来。
若是自己真的照林江说得那么办,战火必然再燃,届时星舰较为落后的北斗便任其宰割,百姓们陷于水深火热。
银零光是想想便觉得浑身发冷,他虽未真正经历过大规模的战争,但却看过数据库中所有的历史战争记录,种种惨状不忍看。
北斗绝不能变成那样!
一阵冷风吹来,拂起他银白发丝,月光衬的瘦削的脸颊更加刀削斧劈一般,有些失了当年模样。
银零嚼碎口中的薄荷糖,转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