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去看星星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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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冷冷看着来人。
银零沉默着，没有问他是谁，眼神里透着戒备。
“我叫林江，是人工智能研究所的教授，奉执政官阁下的命令来看您。”
后半句话一出，如卵石投入湖面，激起一阵波澜。
“他说什么了？”银零声音颤抖着，“你能带我离开这里，是吗？”
林江沉默着。
银零张了张口，扭过头去。
“抱歉，你现在的体内还有……”林江想起什么，轻咳一声，“你现在虽然不能出去，以后总归有一天……”
“我还能活多久？”银零这些日子压抑着的不平，愤懑，与委屈终于决堤而出，以至于他根本没在意对方肩上的三颗星。
那双晶亮的眼眸就那么看着林江。
林江心里有些不舒服。
apate同他说了那个秘密实验——准确来讲是秘密计划，其中的一部分。
这个实验必须要进行下去，这关于到南天在未来的生死存亡，然而至于风险……
“我们当然希望你能活得久些。”穿着严密防护服的林江如此说到。
银零冷笑一声，闭上眼，不在理会林江。
后者默然站着。
银零忽然感觉有人在触碰自己的手臂。
“虽然我不能带你走，但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双眼眸忽然睁开。
不知林江在人工智能操作端做了什么，那些纳米材料的触手渐渐松开，银零察觉到能自由控制自己身体的一霎间，居然觉得自己的四肢有些陌生。
他侧身撑着冰冷的实验台缓缓起身，然后下了台子，腿一软就栽了下去。
他没像预计的那样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而是摔倒在一个温暖柔软的怀里。
即使隔着一层厚重的防护服，他还是能感受到人类身体的温暖。
银零眼眶一酸，数不清多少日子，自己被绑在实验台上与满实验室的人工智能实验仪器为伴，多久……多久没如此亲密地接触过人类的身体了？
也就那么一刹那的想法，银零的动作犹豫了，也造成了林江的误会。
“走不了？”
这倒也符合常理，毕竟被绑在实验台上那么久，而且关于基因的实验从来玄妙，没人能确定基因突变的具体方向，也没人能知道一块积木的变形或是倒塌会对整座大厦产生怎样的影响，因此不同实验阶段内实验对象的身体发生什么变化……也算正常。
林江没将银零推开，反而将他打横抱起。
“你做什么！”银零下意识地惊诧。
毕竟除了段刃，除了还没成为北斗最高统领时的段刃，还没人这么抱过自己。
“别动，你不是走不了吗？”林江平静的声音让银零的头脑冷静下来。
眼前人是谁？
是整日与人工智能打交道的怪胎（当然这里倒不是银零对人工智能研究者有偏见，实在是像林江这种整日泡在实验室与机器为伴，几乎不与人类打交道的研究者少之又少，就连apate心情好时都同自己吐槽过。）看作半个人工智能也没什么问题。
恐怕就这么一次“自由”了。银零心内叹息，何苦为难自己？况且依对方那“机械心脏”，恐怕也想不到什么别的地方。
照这么看来，对方没把自己直接扛在肩上或者夹在腋下，都是对珍惜实验动物的保护。
银零不挣扎了，目光落在渐渐后退的墙壁上。
他们向实验室深处走去。
脚步声终于停下，银零回过神，看到面前是半圆型的门，林江单手按下长达十五位数的密码，一段时间的沉默，可能是视网膜验证，那扇门向两边打开。
林江将怀中人往怀里压了压，神色如常地走进那扇门。
五十下脚步声，大概三十米。
第二扇门挡在两人眼前。
林江再次按下长达十五位的密码，再次进行视网膜验证。
五十下脚步声……
正当银零快要麻木的时候，脚步声停止后没有紧跟其后的手指触碰按压电子屏的细微声响。
“到了。”
林江扶着他坐在实验室的软椅上，自己站在他身后，充当靠背。
四周一片漆黑，彼此的呼吸声和身体隔着一层防护服的接触感觉都分外明晰。
林江打了一个响指。
整个空间一霎间泛着微弱的光亮，银零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墙壁。
哪还有冰冷的无机质的银白色墙壁？
眼前分明是随风摇曳的长野草，于野草间飞舞的萤火虫和于天幕上闪烁的群星。
银零下意识抬手，碰到了一点地面上的荧光，那只萤火虫如受惊般的改变方向。
“温感效应的实际应用，目前主要服务于军方和议会老爷以及商人们。”
银零应了一声。
“所以你就是来带我看星空？”
“我也只能做到这步。”
银零不再说话了，目光追逐着旷野中飞舞的光点，“偌大”的空间中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这片旷野中交缠。
不知过了多久……
“我们该回去了。”林江说。
银零神情一瞬怔愣，几秒后回过神来，下意识伸手，又立刻将自己的动作压下去。
然而这样的动作瞒不过早年在情报组织任职的林江，他没忍住轻笑了声，心中冒出个诡异的想法——这年轻人还有点可爱。
只是他转身的一刹那，看着通往外面的层层门禁，心中冷静下来。
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路上没什么意外，银零同林江回去了，并没尝试逃跑，只是在林江离开前问了一句：“你还会来吗？”
“什么？”林江有些诧异。
毕竟他们早就有仇，本该是死敌，依照自己对这位上校性格的研究，他不可能对自己释放善意。
“我是说……还会有人来吗？”
林江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欲言又止，转身走了。
银零坐在冷硬的实验台上，身上披着对方不知何时扔上来的大氅，心情难以控制地坠入谷底。
他猛地反应过来，怔怔看着自己双手上的纹路。
“我这是怎么了……”他喃喃自语道。
实验室中的时间流速仿佛与外界不同，银零最初还通过人工智能为自己输注能量药物的次数记录时间，后来也放弃了。
他总是逼自己去想曾经在北斗的美好，可那些岁月太远了，北斗也太远了，以至于他每次想起肌肤相贴的温暖，想到的都是不知多久前那位林教授的拥抱，或是……
银零痛苦地想将自己蜷缩起来，可那些触手不许，他太渴望人类的肌肤了，可甚至连触摸自己都做不到，只能反复地攥拳，摩擦手部肌肤，试图汲取一丝温暖。
所以当下一次林江来到时，看到被绑在实验台上的那位北斗上校望向自己的目光那刻，很是惊讶，即使银零很快将心底漫上来的渴望压了下去。
“最近怎么样？”林江的语气一如往常。
“还活着。”银零的态度比上次好很多，至少愿意搭理他了。
林江查看过实验仪器记录的数据，神情轻松些，转过身看向银零：“好消息，实验得到了阶段性的成功，你暂时还死不了。”
银零苦笑着摇摇头。
触手收拢，他缓缓从实验台上坐起来，下了台子，缓步走到林江身边。
林江注意到身边苍白的年轻人喉咙滚了一下，对方压下了眸中热切，看着自己：“这次你是来干什么的？”
“检查仪器。”
银零张了张口，没再说什么，转身要回到实验台上。
林江脑子里想起apate对自己说的那句话：那北斗上校也没什么可怕的，只要打断心里那根脊梁，剩下的就容易了。
打断心里的脊梁么……林江默默想着。
他上前拉住了银零的手。
对方浑身一颤，没有转头，也没有甩开林江的手。
“去看星星吗？”林江问。
其实银零知道，那根本不是星星，那只是某种能源物质中的成分做布朗运动时在特殊光照环境下的映像。
“好。”
林江紧紧拉着银零的手，如上次一般越过重重门禁，只是没过一层门禁，林江就会除去一件防护用具。
最后一道门禁打开前，林江取下了面罩，放入专用消杀仪器。
银零的目光在那张俊秀冷峻的脸上停留几秒，又立刻移开。
光点照常飞舞，让他想起夜空中闪烁着的繁星。
“林教授……”
银零才开口，突然意识到不知何时对方的身体紧贴着自己的背部，双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几乎将自己整个人虚虚拢进怀中。
银零一霎间僵成了一尊雕塑。
源自心底的原始欲望与情感和理智拉扯不绝，最后林江的一句话让银零彻底崩溃。
那句话出奇简单。
“实验台上很冷吧。”林江面容生得冷峻，声音却轻缓柔和。
银零浑身颤抖着，没有挣开他，而是任由他躬下身，给了自己一个切切实实的拥抱。
肌肤相贴，中间没有防护服的阻隔。
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都这么难了，何苦还为难自己呢？不累吗？”
银零的嘴唇都在打颤。
太难了，太累了，他也想着北斗，也想着北斗的伙伴们，可……
可北斗太远，五年太长。
或许不止五年。
“休息一会儿，没关系……”
林江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身上一紧，身下人起身拥抱住了自己。
“抱紧点……”那人的声音还是颤抖的，“我冷……”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去看星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