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拾天火，行永劫凝滞烬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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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匿时两刻了。”
白厄放下手中的《金血的成因：造物、泰坦、黄金裔的深层联系的猜想及相关实验论证》，揉了揉眼睛，暗自惊叹尼克斯老师和那刻夏老师强强联合的成果。
他合上卷轴，尴尬地目移，磕磕绊绊地花了好多时间，都怪自己把那些公式忘得一干二净了。
若是那刻夏老师在，他肯定——“白厄，很好，连基础都忘了是吧？你的大脑是该回炉重造了——过来，别让我提醒第二遍…呵，油嘴滑舌，是想和那些权力的蛆虫比聒噪吗？”
在黎明机器昼亮的光线下，白厄打了个寒噤，晃晃脑袋把可怕的场面丢了出去。
打开传信石板，他瞬间精神抖擞起来。
奥赫玛黄金班(9)
——离愁时四刻——
缇安：哦啊，‘我们’飞呀飞回来了！小小敌，悬锋城的位置找到啦！
【? 赛飞儿，缇宝，缇宁，阿格莱雅，万敌，遐蝶，诺娅】
万敌：万分感谢，缇里西庇俄斯女士。
阿格莱雅：辛苦了，吾师。那么，请诸位明日明晰时五刻至云石天宫二楼浴场商议此事具体事宜。@所有人
遐蝶：好的，阿格莱雅大人。
【+1 诺娅，万敌】
阿格莱雅：赛法利娅。
阿格莱雅：…唉。
缇宝：阿雅…小飞儿，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阿格莱雅：无事，吾师。我会等待，直到…她愿意与我述说。
诺娅：@白厄好消息，明天赫斯塔阿姨和万敌阁下都要下厨哦。
万敌：嗯。又一场厨艺交流。
缇安：好吃的快快来！唔，还有好长时间唉…等不及啦！
【+1 缇宝，缇宁，诺娅，遐蝶，阿格莱雅】
——幕匿时两刻——
白厄：（粉色奇美拉点赞.jpg）
缇宝：小白，快去休息！‘我们’不高兴哦。
白厄：（小白挠头诶嘿.jpg）好的，缇宝老师！
缇宝：（缇宝老师叫你晚安啦.jpg）
白厄：晚安，大家。
他躺在床上，无意识地盯着窗外，繁杂的心绪引得他胡思乱想起来。
尼卡多利、「纷争」、试炼、悬锋…嗯，黄金裔、金血、蜜果羹…
迷迷糊糊地，他呢喃着不久后的战前大餐，沉沉昏睡过去。
……
白厄面带些许狰狞地把食物咽下去，抑制着嘴里苦涩的感觉，抓走桌上的水就是一顿狂饮。
“活过来了。”他抹脸吐气，努力放平眉头，委婉地问旁边的诺娅，“你觉得怎样？”
她疑惑不解，迷茫地眨眼：“挺好的呀。”
犀利的眼神直指面前苦的发麻的大敌，他困顿地叉起它，不信邪地试探着再咬了一口——
吨吨吨，他一脸放空地猛灌水。
“啊，抱歉白厄，那份可能是我的新配料加的有点多了。”赫斯塔不好意思地拿走，给他换了一份。
“新配料？”
“嗯，万敌阁下推荐的悬锋特制草料，据说是能帮助战士清醒头脑。”她展示几片叶子，“我试验过，味苦回甘性凉，几乎对人体没有毒性，是个不错的佐料。”
“…或许我忘了放糖？不过，这次保证没问题。”
“赫斯塔女士！”他制止了她把食物扔进垃圾桶的举动，“您的心意不值得被辜负，食物也不应浪费。既然配料对战士有效…万敌，这就来到你我的领域了——一起吃完它！”
“你没听说过‘过犹不及’吗？「救世主」。”万敌抬了抬眼皮，紧绷着脸，“我不认为这会对战斗有什么好处。”
“悬锋人不是号称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吗？这点小小的挑战对于悬锋的王储应该不算什么吧，迈德漠斯。”他步步紧逼，不给万敌留有一点余地，“难道你未战先怯了？”
“悬锋人的字典里没有「怯懦」二字！比就比。”
食物的确在两人的争夺下被瓜分殆尽，但由此而来的后果也需要他们共同承担。
诺娅无语地拍着白厄的后背：“我说，你们俩真是一个比一个上头，这下好了，遭报应了吧。”
犹如莅临哀地里亚，暴风雪呼啸着拍打他的大脑，冰寒从头部延伸至四肢，在体内凝结成失焦的机能——整个人处于宕机中。
“今天还要去打尼卡多利呢，你们这状态…能行吗？”她质疑道。
万敌半撑着桌脚站起来，紧闭双眼缓了一阵，再睁开眼便又是那个坚不可摧的战士了。
“我当然可以，悬锋战士的选拔远比这种程度要残酷的多。不过，这个男人虽能与我较量一番，但他的忍耐力确实还缺少磨练——”他认真回答诺娅之后，直接对白厄进行劈头盖脸的打击，“被区区的清凉打败了，真是不像话啊，「救世主」。叫嚣着击杀尼卡多利的人可不是我，莫非大方的「救世主」阁下是想把猎物拱手让人了？”
白厄僵在门口，凉气沁透的感官被他飘渺的嘲讽气得半卡不卡地运作：“我…可没…说过。嘶，真凉。”
呼出的气体都带有药草的透凉，他摩挲手掌，企图给自己可怜的僵滞的思维附上热量的动力，过了好久才勉强挺过来。
“诺娅…呃，几刻了？”
她叹口气，带着点麻木的平静说道：“明晰时四刻了。”
“嗯？！”他猛地从滞缓的空白中惊醒，驱使着刚解冻的身体，急得差点摔了一跤，“不妙！”
“唉，放心，这些时间足够我们走到云石天宫的。”诺娅拉住他，吐槽道，“既然这么上心着急，就不应该要紧关头幼稚吧。”
她努力使眼神像赫斯塔一样严厉：“一起走吧，「墨涅塔」的金丝可不是摆设，阿格莱雅肯定已经知道你们俩干了什么糟心事。”
万敌首次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走上前想要扶起他——被他拒绝了。
“万敌，我可没虚弱到要你帮忙的地步，”白厄伸直手臂，小小地热身一下，“一时没缓过来罢了——战斗绝对没问题。”
“希望你不是在逞强，「救世主」。”
他踏步领在前头，示意自己已无大碍，促狭地笑着调侃万敌：“看不出来啊，迈德漠斯，你竟然还有那么温柔的一面？这算不算铁汉柔情？诶！别激动啊！”
“…你的发言仿佛没有脑子。”
躲开万敌沙包大的拳头，他正了正神色：“我们还是把力气留给尼卡多利吧，现在阿格莱雅说不定等急了…诺娅，等等我们嘛！”
“不等了！两个自带气场的家伙，我可融不进你俩的对话里！”她的皮靴踏在地上发出急促的嗒嗒声，没好气地回头喊道，“再见了！”
察觉到诺娅的不满，白厄立刻追上去，对万敌递一个眼神，笑着对她说：“我和万敌就只对战斗比试有共同话题了——诺娅你在交涉方面可比我们高明得多。况且到时候尼卡多利的一战，你和迷迷的辅助对我们两个打头阵的战士来说必不可少呢！”
“就会说好话，”上扬的声线暴露了她的内心，诺娅哼了一声，“一起快走吧。”
……
“果然，黄金裔的人数还是太少了。”
“什么意思？”万敌双手抱臂瞧着他，金瞳里透露着疑惑。
“要是多几个战斗的好手，逐火之旅就不会那么艰难了…”站在升起的平台上，他掰手指数着，“你，诺娅，遐蝶。阿格莱雅和缇宝老师她们还要驻守奥赫玛…风堇还是医术上更擅长。尼卡多利毕竟是「纷争」的神明，战力棘手。如果我们全员出动，万一奥赫玛有什么突发事件…”
“爱操心的家伙，想自己全揽——哼，倒是真有「救世主」的样子了。别想太多，目前阿格莱雅才是逐火的领导人，做好你本分的事，士兵。”以王储的冷硬口吻提醒他不要陷太深，金瞳扫了一眼白厄傻气的笑容，万敌的神色没有变化，“你我这种程度的战士在翁法罗斯的历史上也算罕见，更何况现在——这是常识。”
诺娅抚额：“白厄，缇宝老师的历史课…”
“我真的认真学习了…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剑旗爵嘛，我就是想想，”他眨眼，带着笑向万敌道，“昨日抢了你的风头，想必悬锋的王储已经急不可耐了吧。接下来又是一场弑神的战斗啊，依旧让人心潮澎湃呢。不过，我不会把机会让给你的，想要自己来拿，而我们的万敌阁下也不会惧怕挑战的——就算如今，恐怖的悬锋人还在按古老的习俗啜饮红色的血液。”
说着，他还偷偷指了指万敌。
“啊？真的？我记得那是——”介于白厄日常编排野史，诺娅本来不怎么相信，但他的语气实在是煞有其事…她疑问的眼神投向悬锋城的王储。
“…我说过了，是石榴汁！”万敌半笑不笑地瞪了他一眼，“收起你无聊的抹黑言辞，野史学家。当然，对于唾手可得的荣耀，悬锋人从不需要他人的施舍。”
“懂了，一生要强的悬锋人。”白厄一副恍然大悟状，拍了拍他的肩膀，摊手朝诺娅示意，“看到了吗，诺娅，这就是悬锋人独有的争强好胜——”
“呵，论好胜心你可不输于我，「救世主」。”
“说明我还是一个少年人，不仅是在黄金裔中，奥赫玛怎么能失去面向未来的朝气呢，迈德漠斯？”蓝金色的眼瞳有着纯然的清澈笑意，万敌被他的话噎了一下。
白厄一拍掌心：“啊，说到上进心，诺娅超厉害的。昨天在命运重渊一鸣惊人，她独自一人干掉了很多眷属呢。是该有些危机感了，迈德漠斯，我俩也不能输啊！”
“那的确不错。”万敌无视了白厄隐晦递来的战帖。
悬锋王储直率的夸奖让她闹了个大红脸，诺娅支支吾吾着：“…其实也没有白厄说的那么厉害啦，我还要继续努力。”
“诺娅，除了俄黎缇茜女士，你也可以向我们请教战斗方面的技巧的，反正我很乐意哦。”请战被拒绝，白厄也不恼，热情地向诺娅提出建议，同时偷偷肘了一下万敌。
“我可没有你们这么大的力气，能随意把天谴斗士当破布甩…”
“诶嘿，别忘了奥赫玛圣城卫士和悬锋战士。虽然大多悬锋人以力气见长，但那些为战而生的家伙拥有的战斗智慧也不容小觑。他们不会拒绝的，对吧，万敌？”
瞟了眼他，万敌认真地考虑起来：“嗯，我族女性里确实有不少战斗的好手，若有需要，自然可以向她们讨教。悬锋人对一切磨砺自身的他者都会保持基本的赞赏。”
“我也可以和圣城卫士们打个招呼——”
“…谢谢。”赭石发色的少女低语道，略微羞涩地扭过头去，“我和迷迷都会加油支援你们的！”
“迷迷！”粉色妖精在众人周围绕圈飞舞，停在半空，爪子自信地拍拍胸脯，就像再说交给我们吧。
“我们一起，去成为弑神的英雄吧！”
一离开电梯井，白厄兴奋地喊出口号，直接引得黄金浴池边上的阿格莱雅和遐蝶投来目光。
万敌哼了一声以作回应。
诺娅嘴角抽搐，但十分配合地平铺直叙地重复了一遍。嗯，还加了一句毫无波动的“好呀”。
阿格莱雅看着几人幼稚的表现，淡笑道：“我们圣城的战士们还是些活泼的年轻人呢。于公于私，我也希望闲暇时你能多融入大家，蝶。你的手能握住的不仅有冰冷的死亡，还有切实温暖的情感。”
“小小蝶！和大家一起玩！快乐！”缇安挥着小手，张着五指的可爱样子像是在撒花花。
“好的，阿格莱雅大人，缇安老师。”遐蝶拘谨地回答，望向打闹的众人，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微笑。
正事可不能被喧宾夺主了。
“英雄们，请安静。”
稍高的声音把注意力都拉入肃穆的场合，阿格莱雅满意地看到立刻严肃起来的战士们：“缇安捎回了信息：多年以来，我们首次驱散了包围悬锋城的迷雾，确定了它的位置。黄金裔等待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前路已经明朗：战胜狂暴的「天谴之矛」尼卡多利，将「纷争」的火种带回奥赫玛，为神谕中的奇迹添薪。”
“使命艰巨，我必须聆听所有人的声音，决定出征的人选。”阿格莱雅环视众人，言下之意昭然，此行重大却也需要黄金裔驻守，但她仍把选择的权利交给黄金裔全体，“若诸位心中已有定义，现在便是宣明的时刻。”
他第一时间出列，以示战斗的决心：“我，哀丽秘榭的白厄，愿前往讨伐尼卡多利。”
“我，悬锋城的万敌，愿意前往。”万敌身为悬锋一方的王储，对于堕落尊神的讨伐当仁不让，“尼卡多利已受岁月腐蚀，失去骄傲。但他的力量依旧强大，一个建议：若想摘得胜利，唯有全军出动。”
“我，诺娅，愿意为翁法罗斯的未来前往讨伐尼卡多利。”纵使相较其他人要弱小很多，诺娅也同样愿意献上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我也愿意陪同前往。引渡将死的灵魂，为各位纾解重压…”同样，冥河的女儿愿意担责，即使那意味着夺走他人的生命。
“诸位的意志，我已知晓。”
「浪漫」的半神微微扩大了笑意，随即将目光投向万敌：“我赞同你的观点。纵使神性已经流逝殆尽，尼卡多利仍是不可轻视的大敌。”但她立刻摇头否决了万敌的提议：“我不能将诸位的性命尽数押在一场战役上。”
“如今，「灰黯之手」不知去向，「晨昏之眼」仍在觊觎大地；而瑟希斯与欧洛尼斯，虽然还未流露出对人类的敌意，但同样不容小觑。”
“即使圣城有两位半神驻守，这赌注也太过激进。因此…”
她对遐蝶轻轻颔首：”遐蝶，你要留在城中。前线并非你的归宿，战场应当被交还给纯粹的战士。”
“…我明白了。”遐蝶乖巧地同意阿格莱雅的安排。
“然后，”她最后需要确认万敌对「纷争」泰坦的态度，“迈德漠斯…悬锋城是你的故乡，你的族人曾是尼卡多利的子民——但你选择了依归奥赫玛，为神谕奉献己身。你会否向刻法勒的神躯发誓，将黄金裔的使命视作至高的职责？”
“自尼卡多利屈服于疯狂，它便不再是我族的神祇。”以悬锋城的黄金裔身份表明心志后，万敌转向白厄，在之前议论的挑战直接对他作出回应，“我会以人之怒火，剥夺神的权柄。至于火种，还有那即将空缺的神位…那若是你渴求之物，就拿去吧。我对取代神明毫无兴趣。”
“哈…真是大方，但我和你一样不喜欢施舍，这可不是独属于悬锋人的专利——”白厄见他如此干脆放弃争夺火种的继承权，表示理解——悬锋人还乡的执念和现状未来的冲突需要悬锋的王储细细斟酌。尤其是关于火种的归还问题，处理不好，一不小心就会点燃世仇的矛盾。
于是，他退而求其次：“向尼卡多利的心脏刺出最后一剑的，一定是我。”
“如此一来，远征悬锋城的队伍已经成型。哀丽秘榭的白厄，悬锋城的万敌，「寻光」小队的诺娅。”阿格莱雅一一扫过即将出征的三位黄金裔，“我——奥赫玛的阿格莱雅，黄金裔，承载墨涅塔神权的半神——对你们即将践行的道路施以祝福。”
“缇安会为你们打开通往悬锋城的大门。愿金色的丝线指引你们的征途，带你们找到归家的路。去吧，疯狂的尼卡多利，他的统治该被终结了。”
“蝶，向远征的战士们予以你心中的祝福吧。”
“小小蝶，先来！缇安，殿后！”
“请…以得胜的姿态归来。我为你们祝祷，愿…死亡止于步伐，为你们带来生机。”
“你的心意我们收到了，遐蝶小姐。”
“等我们回来，一起逛云石市集啊，约好了！”
“啊，轮到缇安啦！走哇，走哇~风风…旋风…悬锋城！呜呼！小白，小敌，小诺…我们一起飞飞！”
“我们背后可没长翅膀啊，缇安老师，能麻烦你开一扇门吗？”
“噢…门，好无聊噢。那好吧，来开门！「百界门」！呼呜——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我们准备好了！”
“小小白很有干劲！听好啦！我们，雅努萨波利斯的缇宝、缇安、缇宁，黄金裔的信使，承载雅努斯神权的半神——对你们施以祝福！愿命运向你们展现善意的面容，封锁每条通向死路的歧途…”
“——敞开每扇通往胜利的大门！”
踏上永夜的悬锋城的土地，白厄感叹道：“每一次都会被缇安老师的「百界门」惊艳到呢！来去自如，不愧是「门径」的半神。不过前方危险重重，您还是留在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呜，小小白说话，好听！缇安，等在这，不会被坏人找到的——是神是神！”
缇安老师的心智越来越…
他面上不显，微笑安抚着缇安老师：“等我们完成使命，还要麻烦您使用「百界门」送我们回去。”
“当然。缇安，会好好的。小白，小敌，小诺，要小心呀！”
“缇安老师，你也是。”
“嗯，缇里西庇俄斯女士。我来领路。”
他摊手示意万敌,附和道：“那就拜托你尽地主之谊了，万敌。”
万敌不语，朝里面走去。
“这里…就是悬锋城？”跟在后方，环视了一圈凋敝的场景，白厄道，“预想到了一点…比想象中安静得多啊。”
“腐朽…但又令人熟悉。”万敌似是发出了一道叹音。
“时移世易，尼卡多利的腹地也到溃散边缘了，连眷属都不知所踪。”昔日的光景已经埋葬在过去，现实唤醒了如今的刺痛。白厄摇头，话语间重点提及了目前的局势。
“要是悬锋城还留有昔日兵力，哪怕只剩半成，阿格莱雅也是在让我们送死。”万敌下意识怼了回去。
诺娅看了看他俩，引经据典：“光历2600年前后，尼卡多利率军亲征，悬锋人连下沿海的三座城邦——这还是建城后不久。若是真在鼎盛时期…我们根本不能撑多久。其他具体的情况，我就不太清楚了。”
“诺娅的历史一如既往得好。悬锋的进攻战无可挑剔，并且声名远扬，防守战倒是比较少见。这个时间点对我们来说有点太早了，或许我们应该听听亲历者的说法，万敌？”
“悬锋城的防卫力量远比你想象的要疯狂得多，「救世主」。在我们那个年代之前，这里——外城廊道，有重兵把守。即使我们三人联手，也只能至多走出三十步距离。”万敌目光沉沉，悠远地看着暮色遗落的悬锋城，而后面向诺娅，“歌耳巴尼帕耳图书馆有悬锋城历史的详细记载，你如果有兴趣，可以翻阅。”
她受宠若惊，但也明白这位是个说一不二的脾性，也就不推辞了。
“悬锋城曾是每一位战士的向往之地。”白厄唏嘘道，“…万敌，你会觉得可惜吗？自己没活在那个强者如云的年代。若非往日的英雄一一凋零，我也不会是你唯一的对手。”
“你害怕了？现在逃跑还来得及。”
“不，只是想起从前的勇士也是沿着这条廊道，向「天谴之矛」的城池进发，为自己的名字镀上金边。即使这座堡垒依然破败，我们此刻要去做的事也并无不同。”他格外认真地取出大剑，整装待发，“走吧，夺回纷争的火种，或是死在它的悬锋之下——两种荣耀，我们只能二选其一。”
“啊，抱歉，我又把气氛搞得沉重了。”白厄挠头，一柄悬浮耸立的巨大的剑锋抓住了他的视线，“天上——那是！”
“你转移话题的本事有所下降，救世主。”万敌无奈地看着尴尬微笑的白厄，抬头讲述道，“「天遣之锋」——即使世界已经破碎，它依然高悬于世人头顶。”
“尼卡多利就是用它击落了艾格勒的眼睛？”诺娅问。
“不止，还有天上的国度和众多的城邦。它不仅是一柄武器，更是悬锋人的信仰。在战场上英勇牺牲的灵魂，会为尼卡多利手中的锋刃淬火，成为神王伟力的一部分。”他的语气里怀念的成分居多，“这就是泰坦的征伐——尼卡多利、它的眷属、还有信仰「纷争」的人们，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即使死去，也将拥抱永恒的荣耀。”
白厄直接拆他的台：“有点夸张了吧？悬锋城在黄金战争中的失利，我一下能记起来的就有三场。”
“败给阴谋和毒计并不可耻。应当为此蒙羞的，是那些孱弱的卑劣之徒。”
“也对。「宁战死，毋荣归」——悬锋人都是直性子，一生都在奔赴疆场，难怪扎格列斯最爱作弄你们。不过，暴力和阴谋相比，并未有什么高尚之处——两者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我不否认。胜利本就是功绩，悬锋人崇尚的荣耀打造了一座睥睨之城，不败之军。”
“…但这些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仅有过往的回忆勾勒出曾经的辉煌。白厄掩下语气中的遗憾，转而向万敌提议道：“猜猜我在想什么，万敌？”
“多半不是什么好事。说简单点。”对他的意图心知肚明的王储不会拒绝他的好意，似是不耐地说。心情的调剂，即战斗，必不可少。
“这不止是一次远征，也是一场胜负。既然我们来到这儿了…不来酣畅淋漓地比一场吗？”在「天遣之锋」的见证下，白厄愉快地决定，“你和我——重现当初的「悬锋祭典」。让我见识见识悬锋城最盛大的搏杀竞技项目，也给眼前这场征伐多镀上一层荣耀的金边。”
“比什么？”
“看看谁能干掉更多发疯的眷属——如何？”
“赌注呢？”
“给尼卡多利的最后一击。”
“有点意思。我接受你的挑战。”
“诺娅你呢？两条路三个人，不好分啊。”
诺娅已经记不清今日第几次叹气了，对两个大男孩的操作束手无策——打不过就加入吧：“我跟着白厄就行。倒也没必要把我算进你们的比试里，我现在算不上一个战士，顶多是个刺客。”
“那也不行。比试，尤其是关乎荣耀的竞技，在这悬锋人的领地上，又怎能缺少塔兰顿天秤下的公正？而且诺娅的力量超级强，我可不能吧功劳全揽到自己身上啊。”
万敌站在一旁：“无所谓，算上又如何？通过这个雅努斯密径就可以进入内城。你们对这里一无所知，我先让你们十步，希望你们不会迷路。”
“哈哈，完全被看扁了啊。我们可是有岁月的祭司，你能不能赶上我们还两说呢？”他瞅了眼正在眺望城池的万敌，故意停留了一会，插科打诨，“十步太多了——先还你一步。”
“来来来，诺娅。这家伙更加喜欢单打独斗，我们就不打扰他的雅兴了。”
“你们两个…没救了。”诺娅无力吐槽，被拉着渡过密径。
岁月的力量在她指间飞舞，无论是开辟道路还是禁锢敌人，都非常好用。
“这一路上的眷属，有点少啊。迈德漠斯这都算到了吗，可恶。”静止的敌人被他斩掉头颅，他有些懊恼地甩着剑。
“感性分析，我们运气差；理性分析，概率问题。”诺娅放下手中的书册，认真出谋划策，“或许，敌人少，也就意味着我们能在速度方面赢上一筹。”
她最终还是堕入了无尽比试的深渊。
“万敌有先天优势，我们赢面不大，但——”砍瓜切菜解决了面前的眷属，喜滋滋收好战利品，白厄表示坚决不认输，“我可没打算放弃，无论是个数还是速度。话说，诺娅你好像有点怕万敌呢。”
“悬锋城的领导人，这名头就让普通民众退避三舍了吧。”她托着下巴，“我也不是害怕，就是觉得他不太好接近——气势之类的。”
“难道是因为万敌是个战士？但你我不也一样？”他疑惑道，指了指自己，“可能是他比较少笑，看起来一板一眼的。这点就比不上我啦，果然微笑能拉近双方距离——他得向风堇学习一下。”
“不，如果万敌笑起来我只会感到毛骨悚然，”修复断路的她差点一个手抖，“太奇怪了，不适合。”
“那肯定是悬锋人的刻板印象作祟，诺娅，你还记得万敌的大地兽坐骑吗？它的全名——「悬锋猛兽·科可波三世」。”他笑嘻嘻的，看着诺娅露出意外的表情，“看不出来吧，那家伙挺有童心的。”
“介于你俩天天比来比去的情况，我持保留评价。”她对白厄“有童心”的看法不予置评，“可能是万敌领导人的身份和平时的表现太有割裂感——阿格莱雅就不一样，她虽然有裁衣的爱好，但一直都很正式优雅。我很佩服她的本事，能把奥赫玛管理的井井有条还要维护万帷网，更不要说如今她已经稀薄的人性。”
“嗯，阿格莱雅女士的不近人情恰恰是人性在神性中挣扎的结果…”纵使他用手遮住双眼，不去看，可未来终会到来，或早或晚。他避开了继续滑落至消极的话题，“选择我为逐火之旅下一任领导人。真是压力山大，为什么会是我呢？比起我，诺娅更加适合吧。”
“白厄，你有很多优秀的特质，以及，”她摇摇头，阻止他的自贬，“更重要的是你身上让人亲切的信任和同理心，这是和所有领导人都不同的地方。那刻夏老师经常强调人的独立性——如果他在这里肯定会给你一个不及格。”
“延毕这东西还是算了——”他打了个哆嗦，跑到前头开路。
“跑这么快？你害羞了？”
“——没有！”
她没有继续戳穿他的欲盖弥彰，体谅他悄然升起的小小自尊心：“如果觉得不足的话，就多向他人学习吧。不止是阿格莱雅和万敌，还有刻律德菈，据记载她手段残暴，但眼界深远，决胜千里。历史的存在就是给予我们启示。”
“那是不是说明我也可以向诺娅学习？”他幼稚地反将一军，夸张道，“求求了诺娅老师，教我你的谈判技巧吧！”
“啊？”这一下给她整不会了，原本理性分析的认真模样定格成可爱的呆萌，一抹绯红自下而上从两边的脸颊上升起，“…叫老师…也太过了吧。”
“向谁学不是学呢，诺娅老师？”
“…把老师的称呼收回去啦！”
她瞬息将面前的敌人禁锢，一改之前偏向辅助的举动，抽出短刀，狠狠地砍下了小兵的头颅。
他缩了缩脖子。
头顶上，一声炸响，抖落不少碎石。
“救世主还要他人帮忙清兵？这是累了？”上面，万敌也刚刚暴力拆解了一名敌人。
还好，万敌适时递来了台阶，他松了一口气：“你速度挺快啊，悬锋城难道有什么捷径？我们是团队，有分工，也要有分享的意识吧。”
“没有捷径，是你们动作太慢了。”
“谁让你们悬锋城建筑质量堪忧，即使有岁月的力量也走得磕磕绊绊的。”
“10个。”
“哈？你运气也太好了吧。别急，过了这段路我们一定能追回来！”
“那就别站着不动了，救世主，我可不想赢得如此轻松。”
“这话我就不能当作没听见了，万敌，等着瞧好吧。”
结果，万敌一溜烟就没了影。
“明明是我先提出的比试，然而比我还上心…”他扶着额头，叹了口气，“那家伙果然近乡情怯了，也难怪，悬锋人的执念就是这片苍夷的土地。想必他之前有过思考悬锋的未来吧——啊，或许阿格莱雅也有同感。”
“阿格莱雅选择了「逐火之旅」，而万敌…还在迷茫吧。”
“可不是嘛，那个男人露出了那种神情诶。指不定在我们视野外单独一人偷偷抹眼泪呢。”
“…人家王储还是好面子的吧。”
“嘿，猜测想象罢了。这下诺娅是不是觉得迈德漠斯的形象亲近些了？”
诺娅抬头，吐槽：“所以你绕了一大圈为的就是这个？放心，我不会让情绪影响战斗之类的。”
“不是。”他否认，“你不觉得最近你有些太紧绷了？放松一下，多交新朋友，总是太理智地看待对方会很累的。”
“…现在？而且你也没资格说我，夙愿是继承「纷争」火种的白厄大人？马上还有尼卡多利要打呢。”
“这不是紧绷，是战士的兴奋。”
“嗯嗯嗯，明白了明白了。”诺娅点头三连。迷迷在悬锋休整区扒拉出来一块箴言石板，松爪，石板掉在地上。
她捡起来：“看不懂。”
他好奇地把头凑过去：“不像是旧物，像是近期放置的。上面…应该是悬锋古语，问一下万敌吧，毕竟他才是专家。”
……
“…一比一，平。”
万敌和白厄几乎同时合流。
“不行，接下来看个数…”
“30！”×2
“又是平局啊，也够凑巧的。既然如此，给尼卡多利的夺命一剑就由我们一起刺出。你说呢？”
“既然胜负未分，那就继续吧。”
“正合我意。”
抬头，墙壁上镌刻着与奥赫玛极其相似的狮首浮雕，他自然而然向万敌询问道：“这个大家伙，莫非是真言狮口？”
“样子的确很像…”
“放尊重些。这是「黄金狮首」，别和那些满口流言野史的东西相提并论。”万敌语气平静地拒绝两者放在一起，侮辱悬锋的历史，“黄金狮首是悬锋城首屈一指的参谋，它的谏言为为我族赢下了诸多战役，化解了无数阴谋。”
“遗憾，如今它已失语。黄金裔若能借用它的智慧——”
“迈德…漠斯？”
“王…储…”
他登时瞪大了双眼，难掩颤抖地看向狮首，小心翼翼像是不愿惊扰一位敬重的师长：“…狮首？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你还醒着？”
“迈德…漠斯…”宛若迟暮的老人，黄金狮首勉力地吐露它的等待，“我不会…忘记您的声音。我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
“说吧，吾师！我会聆听你的教诲。”手甲聚拢的金属摩擦声。
白厄从未见过万敌如此激动又脆弱的样子。在异邦的奥赫玛，悬锋的雄狮必须强硬冷静，不被人抓到软肋。
贫瘠的练金学知识正在提醒他，这或许是最后一缕往日的残音。
“王储啊…悬锋城已经失去了一切。它的人民…传统…以及最为宝贵之物，荣光。”
万敌困惑地回复：“人民为生存迁徙，传统被时光消磨，但荣光？哪怕隐入浓雾，城墙崩析，悬锋城从未背弃战士的荣耀。为何口出此言？”
“我们的神明…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它不再是万人敬畏的战争图腾…它已然堕落，正在酝酿着毫无荣光的阴谋…”借由狮首之口，这座腐朽城池仅剩的尊严发出了最后的怒吼与请求，“我恳求你，迈德漠斯…终结它漫长的痛苦，让它以战士的身份死去！它必须…带着荣耀…”
“吾师？”
没有得到回应。
“吾师——回应我！我以王储的名义，命令你…”
压抑着慌乱，他急切地呼喊，希冀那一丝的可能。
“…万敌。”白厄直接打断了万敌蹿升的情绪。
“万敌阁下…”诺娅身上散发金光。他握住了她举起的手，微微摇头阻止了她使用欧洛尼斯神迹的动作。
“让它休息吧，它应该已经累了。”
白厄无声张口“他可是迈德漠斯啊”，所以相信他——强大的战士仍有内心柔软之处，亦有不屈的灵魂。更何况「岁月」所呼唤的过往，不能代替人们渡过苦涩。
诺娅一下就冷静下来了，撤去了手上的金光。
“……”背对着两人的万敌阖眼，长达一秒的静默后，转过身像是平缓地陈述事实，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也许只是一头老狮子临终前的谵语，不必放在心上。”
“等等，有一块我们找到的石板，只凭我们无法解读。”白厄拿出石板，“说不定和那头老狮子口中之事有关。”
“超出你知识范围了？给我看看。”
“悬锋的古物自然要仰仗悬锋的王储了。”
“呵。”
其上骇人的阴谋使他下意识地捏紧石板：“不，尼卡多利绝对不会…”
尼卡多利借袭击埋入黑潮感染的眷属，现在奥赫玛的局势就像一个等待被点燃的炸药桶，一旦引爆，造成的人心浮动绝不是短时间能摆平的，更不用说面临的还有来自泰坦蓄意的天谴一击。
“奥赫玛将要面临灭顶之灾。”万敌斩钉截铁地决定，“必须有人回援。”
“不、不对。”白厄常年握剑而粗糙的手掌牢牢抓住冰冷光滑的臂甲，不容置疑地制止他回往的举动，“我们要接着前进，完成我们的使命。”
“白厄，你疯了？”诺娅拉着他的衣摆，表明了不大同意。
“你被功名戳瞎双眼了吗，「救世主」？”万敌不可置信地反手甩开，激烈地反驳，“我早就说过，若想摘得胜利，唯有全军出动。”
“我们距离尼卡多利只有一步之遥，只要战胜了恶念的源头，阴谋自会消散。”面对两人的质疑，他堪称固执己见，“就如同那可怕的一击，我们也是离弦的箭矢。尼卡多利能给奥赫玛带来灭顶之灾，反过来，我们也一样。”
眼见两人都不同意，他摆手，似乎妥协了：“唉，至少有必要去确认泰坦神体的侵蚀状况吧，黑潮也是我们的大敌。就算仅是情报，在这一场神与人之间的战争中也格外重要。”
“这一点我同意。”诺娅在万敌的目光下还是有些不自在，不过这无伤大雅，“对敌人的未知是最忌讳的。它若利用黑潮，亦会侵蚀泰坦的神智，使其变得更加虚弱。”
这下，轮到万敌无可奈何了：“大战之末，尼卡多利莫名陷入疯狂，神力不断流失。现在…它残存的力量不及过去的十分之一…我并非战胜泰坦感到疑虑，我明白你们的观点，和情报本身的价值。但奥赫玛的安危问题更亟待解决。”
“你忘了某个事实，万敌。”白厄冷静地回复，“你现在不是领军者，而是黄金裔的同伴，我棋逢对手的战友。”他在“同伴”上加了重音。
“…哼，暂且信你一次。”
“嘿，相信一次同伴的力量也不差嘛。”
这会儿，诺娅回过味来了：“好啊，竟然给我挖坑。白厄！”
“小小的偷换概念一下，抱歉啦诺娅，打完请你吃甜点。”他歉意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
“那我等着，你就先攥紧你的小金库吧，大辩论家。”她微微一笑，“还有迷迷的一份哦。”
“知道了，我答应你。”自知理亏的白厄献上了自己的小钱包，同时眼珠一转对万敌挑衅道，“还有万敌，我请客，你也不来赏赏光？”
“幼稚。”话这么说，但他并未拒绝。
“那就说好喽。”
愉快的闲话冲淡了一直以来的紧绷气氛，他们逐渐深入。
青苔爬过悬锋城残破的身躯，往日的荣光早已消弭在扭曲的神性下。
远比分身要更加强烈的威胁感自悬锋竞技台的方向传来，耳畔泰坦沉闷的喘息犹如暮钟敲响，虚弱却致命。
不断接近的距离使他的眼中不可避免地再次染上几分纷争的猩红，但没有之前的难熬——
“赫斯塔女士是大功臣！”清凉与掀起的燥热的恐惧持平，白厄呼出一口气，笑着对严肃皱眉的万敌说，“这下赞同我的提议了吧，万敌。都到这里了，又怎能退缩不前呢？”
“…哼，”手甲拍去他搭在身上的手，万敌眉眼间倒是对药膳出众的效果有些意外，“这表明我们的战前准备足够充足，并不意味着我们绝对能杀死它。大意和轻敌是最致命的错误。”
“的确，我们都忽略了尼卡多利拥有如此深沉的心思。潜藏在圣城的阴谋…还真是笑不出来啊。”
“我相信阿格莱雅和缇宝老师，奥赫玛的两位半神…还有遐蝶，虽然…她一直质疑自己，但我知道她拥有着超越常人的坚韧。”他坚定向前，“以及尼克斯老师他们，美丽的诺娅小姐一定对他们有信心——我也一样。”
“我其实并不太赞同你的想法，过于激进了。”诺娅注视着他被执念点燃的眸子。“但你不会放弃机会的，对吧，白厄？”
“比起现在，我更厌恶坐以待毙，所以我们不能就此止步。「欧洛尼斯」的奇迹，我所转换的时光会驱除前方的障碍。尼克斯叔叔他们不是黄金裔，但以他们的能力一定可以帮助大家揪出灾祸的。”
万敌认真扫视了两者，本想叹气的他遇上白厄充满斗志的眼神，瞬间转换成一道鼻音：“好，那就依你们所言，继续踏上征途。倘若泰坦真如狮首叙述之言已然失去荣光…那便由我，悬锋城的王储，结束它卑劣的生命！”
“当然，这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万敌。”
橙金瞳转过去，越过白厄，领在前方：“手底上见真章吧，「救世主」。”
“小心——有敌人。”白厄唤出大剑，一脸戒备指向游荡的眷属。
“等等，”悬锋城的王储发现了端倪，拉住他，“收起剑吧…它似乎尚有理智。或许…我们能得到泰坦阴谋的相关线索。”
“抱歉，恕我直言，被时间消磨少量理智的眷属或许能诱导它说出机密信息，”诺娅摇摇头，怜悯地看着无知无觉徘徊的木偶，“但它已经不行了，估计只剩下灵魂的残渣和最后的执念了吧。”
岁月的祭司给它判了死刑。
“伟哉，吾主尼卡多利。壮哉，战争之魂不朽。”它唯独回话的只有对神明伟力的赞美。
万敌沉默不语。
“愿塞纳托斯引渡你的灵魂。”诺娅说。尽管如今的「死亡」的泰坦了无音讯，显得一句祝福如此讽刺——但这是人类所能给予的最后的尊重。
可这样熟悉的场景并非寥寥，几乎比比皆是。
“以永不锈蚀之钢，雕琢永不磨灭之身。”
“英灵，为天谴之矛献上汝之战魂…成为尼卡多利的利刃…贯穿敌人的心脏与机核…成为供喂火种的柴薪…将腐烂的世界付之一炬…”
悬锋的王储冷静地端详，步履未停：“看来它们都被那疯狂扭曲了。虽然记得如何杀戮，但忘却了杀戮背后的的意义。”
“除了使命和生存，没有其它动因能为暴力辩护。”他看向万敌充满思虑的金瞳。
而王储如是回答：“这便是你我之间的歧义。于我族眼中，荣光和征服亦是正当的理由。”
“但你并非打心底里认同这些，不是么？”
万敌没有回答，几乎没什么停顿地穿过那些并未露出敌意的眷属。
“「永不磨灭之身」。”白厄敏锐地抓住要点。
【“这不是尼卡多利的本尊，而是它众多神体的一具。”】
“进攻奥赫玛的是一具分身…万敌，莫非悬锋城里还有吧？”随意挑起争斗是不明智的，尤其在对战尼卡多利之前。他避开无意义的战斗。
“为自己打造半身的确能稳固势力。但相比光荣的死亡，竟然选择了此种方法苟延残喘…令人唏嘘。”
“看来它已经彻底失去了战士的尊严。你带领族人离开是正确的决定，万敌。”他肯定万敌的决策，避免了悬锋的没落。
“我的抉择无需粉饰，「救世主」。不过是一次放下骄傲的自我流放，不值得被编撰为颂歌。”万敌从不把自己的行为称作功绩，“无论如何，若他所言属实，对阵尼卡多利注定是一场苦战。”
“但终归，我们会将它的疯狂画上句号。准备好了吗，万敌？可别拖我后腿啊。”
“这话我还给你。”
“那么，我们的后背就交给你和迷迷了！”
“当然，我们无所不能！”
迷迷飞到三人中间，举起爪子。
白厄瞬间理解了它的意思：“开战前，不来点仪式感吗？”
他也半举左手，放在诺娅够得着的空中，跃跃欲试：“诺娅，还有万敌？”
“唉，依你。”诺娅有些许纵容高举手掌，“万敌阁下？”
万敌意外地看着不再拘谨的诺娅，眼见一大一小一妖精如此配合，倒显得他不合群了。他扭过头：“仅此一次。”
四只手（？）拍在一起。
……
铸魂区。
四人（？）纷纷拿出武器。
白厄向万敌点头示意，一副交给你开团的样子。
既然是悬锋的神，自然要以悬锋的方式开始决斗。
万敌轻笑一声，接过开战的重任，一步一步沉重踏上前去。
“腐朽的神！直面我，迎接你的末日吧。我是悬锋之子，神谕中的黄金裔。我为你带来了最公平的价码——”
“以我的一千道伤疤和一百条性命，换你在史诗中荣耀的死亡！”
怒吼般的宣言激醒了半休眠的泰坦。它中断淬洗锋刃的进程，头颅抬起，握住那柄金色巨矛。
扭曲的姿态和野兽般的嚎叫…
他挥剑横斩，砍碎面前袭来的光矛。侧身右移，余光比对了三人的站位，与万敌交换眼神——
双手握剑，左劈。
散发蓝光的大剑与巨矛僵持，迸发出火花。
“诺娅！”
一道极快的粉金色的光芒击中了泰坦——它的动作暂停了一瞬。
白厄迅速绕侧，给万敌让出身位。
红晶上攀，汇聚成血狮跟随着万敌雄浑的一拳轰然坠地，欲要刺穿泰坦的神躯。
金光闪过。
血腥味参杂而不再纯粹的斗气却依旧锐利，分量极为沉重的金矛在尼卡多利手里像是中空的芦苇，快速抡动，划出一道半圆。
制造出的红晶直接被狂暴的力量磔碎，断裂后的晶体散落大半个场地。
与此同时，一道剑光从侧方燃起，自下而上挑动了泰坦巨大的身躯，迫使它重心不稳。
尼卡多利竖起的长矛在坚硬的场地刻出一道划痕。
金属的手甲凌冽地刮着拳风，从破溃的晶体墙冲出，狠狠砸在异形的头颅上。
这一拳明显比剑光有劲很多，直接就把泰坦肘离地面。
然而，天穹洞开，无数长矛自头顶落下，三人一下面临被刺穿的危机。
“迷迷！”
粉色妖精旋转飞升，粉金色的能量扩张包裹，笼罩大片天空，长矛就此静滞。
“干得漂亮！”他跃至半空，肆意挥洒剑气，蓝色剑痕覆盖，闪电般击碎全部落矛，“万敌！”
大剑与巨矛再次交锋，成功夺取注意。
月牙形的弧度下斩，带动巨矛下压。反手，以全身力量下刺。
“哼。”
万敌伸手径直从后方钳住它的脑袋，猛地兜头一个前投。泰坦巨大的身躯甩出一道利落的抛物线，被掼到了铸魂台的边角。
被巨力皲裂的石块纷飞，裂纹一路延伸。
纵使是悬锋内城最好的石匠砌成的铸魂台也承受不住两位战力巅峰的黄金裔和一位泰坦的的大混战。
配合万敌借助反震脱离，白厄重新踏上地面，拖出一道痕迹，如估计的一样退回两人的身边。
近乎仅有一秒，泰坦异形的身子反常理突兀站起。
“手感不对。身躯比昨天的强很多。”和分身正面交过手的白厄正手拿剑，紧绷着脸，挡在诺娅前方，拉出一道剑光崩飞袭来的矛尖。
意味着他们必须全力以赴——把每一次的攻击当成最后一次。
“我来。”万敌挥手，红晶精准卡住了它的手臂。
与诺娅点头交流，白厄绕圈拉远距离。在时间的禁锢下，远比之前闪亮的蓝光汇于剑尖，他反手一剑刺出，吹起的气流里，尖利和沉闷的两道声音先后响起。
金血。
从一处拳印的凹陷和一剑稍浅的破口赫然渗出。下落。
泰坦认知到几人的难缠，呼喝神言，一波扇形的浪潮席卷了大半场域。
血纹中红光流动，顶着四散的能量冲击波，万敌冷笑一声，拳甲上凝聚的血色愈加浑厚，无视身上不断崩裂又修复的细小伤口，悍然下砸。
在场的三人中唯有拥有不死之身的万敌有资本和尼卡多利硬碰硬。
红晶拔地而起，竖起的高墙内隐隐有狮吼咆哮，与头顶上方碾来的攻击相撞。
突然，此前迸碎的石块被指挥着飞旋起来，沿原来的轨迹反流回地表，场地重塑了，也将泰坦打了个措手不及——使出的力量转了个弯，卸了不少。
“做的好！”万敌顺势几步踩上它的身体，抓住偏转的长矛，攥紧使劲一扭。
于一点，伴随飞起支援的白厄的数道劈砍，即使是神躯，它细长的臂膀也会在持续的斩击下折断。
全身发力，万敌单手撑开泰坦的半边身子，藕断丝连的手臂被他硬生生拧下，武器转眼间就被缴械。
他反蹬一脚，踢离泰坦，但也不可避免地落入无支撑点躲闪的窘境。
“喝！”极致的锋利在万敌进入硬直之时瞬间接上，洁白的发色雷霆般掠过。
锋刃陡升，光华如丝。爆裂的能量一瞬释放，辉芒宛若实质，刺目的剑光遮蔽了泰坦的视野。
一线流光从万敌手中射出。
斜向下扎入了尼卡多利的身躯，贯穿了它的胸膛。
它制动地一路倒飞，铲起满眼的走石飞沙，穿过整座场地，直到半个身子被砌在墙里。
不动了。
“多事。”万敌甩了甩绷紧发麻的手腕，对白厄冲上来的举动表示皱眉。
白厄抖落剑锋上沾染的泰坦的金血，一派轻松不在意的模样：“不必要的、能避免的受伤情况，自然，不死之身就不需要发挥。我可以帮你顶上的。”
“伤痕是荣耀的勋章，而「死亡」，我更为熟悉。我能拒绝塞纳托斯的怀抱，你不能。「救世主」。”万敌反驳。
他随意地拎着大剑，摇头：“但疼痛不会消失。”露出一个傻气的微笑，比划了一下，“我还记得我小一点的时候，被老爷爷锤了一次，可疼了。”
“啊，那次…”诺娅锤着掌心，“我们那时才刚到奥赫玛不久呢，陌生的很。”
她掏出书册：“我看看——”
“诺娅，你这也记着啊！”
“…刚才的情况，我会告诉风堇的，别挣扎了。”诺娅祭出大招。
“等等——”想到风堇一脸微笑摆出小伊卡来威胁，他就有些怂，“别啊！”
“真是细皮嫩肉啊，「救世主」。”万敌不带恶意地嘲笑他，获得了来自白厄不满的挑衅眼神。
即使简短的战后小对话，几人也并未放下警惕，组成三角之势可攻可守。
石子掉落，细微的声响化为尖锐的破空声。
猛地调转方向，他果断将大剑横在身前。
鞋底摩擦了一段距离，才堪堪抵消它掷来的力气。
他瞥了眼剑脊前缓慢透明的能量长矛，左右瞄着持续飞来的攻击，垫步左移，挡在诺娅身前。
侧面干脆地一斩，便削去了半数。
“果然，没那么简单。”白厄沉声道，与诺娅眼神相接后，亦步亦趋朝万敌的方向移动，“万敌！避开矛尖！打侧面…虽然现在也没提醒的必要了。”
“——什么！？”半身流淌着黄金血的万敌极其爆裂地抓住插入的长矛，似是不知疼痛地拔出、横挥。
同质的能量相互磨灭消散。
“…所以，它才动真格？”白厄双臂使劲，推开砸来的巨矛，掩护诺娅退离至安全区域，后仰躲过挥来的一瞬，借助生长的红晶，左手撑起，侧翻，剑柄蓝光闪动。
横向拖曳的剑光与凝聚的血晶狮首与骤然停滞的泰坦之身相撞。
然而，此前灵活的尼卡多利却没有选择避其锋芒，在诺娅的禁锢还未落下就一动不动，硬吃了两人的联手攻击。
“英灵在聚集，为泰坦的锋刃增添淬炼。”万敌双臂交叉，震飞那些烦人的长矛虚影。
“我看到了…”诺娅瞪大双眼，似是发现了极为骇人的一幕，“很多很多人…”
“诺娅！”
“…他们不是真实的，不是。”她看上去有些恍惚，但只容许自己流连了一秒，岁月再次发力，“白厄小心！”
石块翻飞，那金色长矛竟撕裂地面，向他刺来。
瞳孔一缩，白厄不退反进，迅捷地反手交接。
同时，红蓝金三色融聚。
剑刃劈下，血晶在眼前咯吱作响的一瞬，他们再次压制了泰坦。
抓住如此大好时机，万敌扯住它身体的一角，抡起下砸，一气呵成。
紧随其后的便是白厄凌厉的斩击。
此番见缝插针的合作完全不给尼卡多利任何反应的时间。
倒下的间隙，它熄灭的眼瞳再次燃起生命的光彩。
“呵，不死的混蛋…有趣。”万敌抹去脸上的血珠。
尼卡多利高举长矛，在泰坦语的高喝下，铸魂区所在洞穴顿时地动山摇。
“不对。战魂正在悬锋城上空聚集…正在涌向「天遣之锋」！”白厄后退几步，抬眼看向天空，“它根本没想决出胜负，只是在利用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为手中的锋刃淬火…哪怕经受百死，也要贯穿刻法勒的躯体！”
“毫无荣誉之心…”抑制住杀意，万敌电光火石间扭转了拳头的落点，“我族的神，你偏偏就堕落到这种地步？”
现在，黄金裔的弑神过程反倒成了它的武器，继续战斗下去绝不是明智的行为。
诺娅尽力驱使英灵暂停凝聚，迷迷也把爪按在她的武器上，扩大影响范围：“我们坚持不了太久，需要将消息带回圣城！并且…”必须有人留下来拖住…
“万敌！你…”不安的心绪在白厄脑海中升起。
“「救世主」，给你个当英雄的机会。”万敌只身冲上前，甩下的一句话证实了他的猜测，“战场交给我，我会拖住这具躯壳，让它无暇挥舞「天遣之锋」。你和诺娅…回去通知两位半神。”
“不行，只凭一个人拖住泰坦也太超过了！你——”
“赶紧滚！”金色巨矛划过力量的轨迹，红晶创造阻力，万敌托举接住它的重量，掰开，朝他怒喝，“非得我这么说？”
见他仍然犹豫不决，万敌决定用战士的口吻劝说：“我必须留下，不是为了奥赫玛的安危，而是要好自己的神明做个了结。就算不死是个诅咒…它也不该被运用得如此卑劣。相信——自己说出口的话，「救世主」！”既然我们是同伴，那就相信我！
他知道，他一直相信。
白厄转身：“坚持住，别死太多次了。”
“万敌阁下，那就交给你了。”诺娅郑重地收回力量，英灵重新开始聚集，于是，战场上仅余一人。
她跟在白厄身旁，担心地注视着他，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迷迷也知晓情况的紧急，会飞的它直接引动粉色的能量修复前方的断路。
“缇安老师！”诺娅语速飞快，“有事关圣城安危的消息，我们需要立即返回！”
“好哒。小小敌呢？”
白厄先阻止缇安开门的动作，「门径」半神三体同心，直接说明更快，他立刻简明概要地讲述了尼卡多利酝酿的阴谋和目前的情况。
“嗯，‘我们’收到了哦。小敌，他…缇安很担心。”
“会没事的。迈德漠斯是我见过的最强悍的战士。”他变相安慰起缇安来，好像之前着急担忧的不是他一样，“尼卡多利不死的秘密…缇安老师你有头绪吗？”
“缇安，不知道。”她沮丧得背后的小翅膀都耷拉下来，“泰坦，才能知道泰坦的事吧。”
“欧洛尼斯！”诺娅想到了关键，“「岁月」的泰坦，它一定知道破解尼卡多利不死的方法。或者…还有一种方法——过去。”
“白厄，还记得我和迷迷那天使用祷言建造「庇护所」的奇怪现象吗？我怀疑…这可能是某种「岁月」的置换——意味着我们可以回到过去寻找线索！”
“我不知道…不，我们必须成功。”她当断则断，“迷迷，我们开始！”
她寻找着那种感觉。
“「…激起往昔的涟漪！」”迷迷粉色的能量与诺娅的金色相互交融，融合得更深了——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空中无依的地方泛起波纹，一个类似门的轮廓即将形成。
“…不行。我…”她的眼前逐渐出现灰色的荫蔽，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身体里抽离。
「唉。」白厄的声音似乎比天空还要遥远。
「专注。不要害怕，放轻松。询问你的心，它究竟想要落在何处？」
打开…过往的大门…
「好。」男声似是轻轻地笑了，温和沉稳，完全不像白厄平常的样子。
「记住你的目标，不要偏移，放空多余的思绪。紧紧握住方向，小心冲刷的■■■。」
“诺娅！”
焦急的喊声。
落地，门已开启。
她成功了。
黑暗席卷了她的视野，就像最初。
她回归了“潮水”。
【警告：检测到■■变量「ElpiDaim123」附属主体「诺娅」第3次越权访问δ-me13数据库，调取永劫回归■■■■■■■■数据，提交访问指令：光历■■■■年，「坐标：悬锋城」。算力不足，■■未知错误，■■■■信号丢失，■■■■■，附属个体5号选择静默。逻辑：未涉及终极协议，该指令已通过，「ElpiDaim123」访问成功。
管理员批注：该变量目前行为有助于「再创世」演算机制运行，予以观察。】
白厄赶在诺娅倒下前扶住了她的身体。
“可恶。”将现有信息权衡利弊之后，他发现「岁月」的力量是必需的，只有一个选择了，“缇安老师，我和诺娅去过去的悬锋城，您能否将所有的信息告诉阿格莱雅？”
“交给缇安，缇安一定完成与小小白的约定！小小诺…”
“就算是鼎盛时期的悬锋城——要想伤害她，就先跨过我的尸体吧。”他发誓道，“迷迷，我们出发。”
他背着诺娅冲入了「岁月」的大门。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拾天火，行永劫凝滞烬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