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弦断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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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君枕弦的伤在七日后痊愈，战事却越发吃紧。北狄大军如潮水般涌来，双方在饮马河畔展开拉锯战。温予淮被正式编入参谋营，负责根据前线情报绘制实时战况图。
这日深夜，他正在帐中标注敌军动向，君霆突然来访。
"温画师。"老将军神色凝重，"有件机密要事相托。"
温予淮连忙起身行礼。君霆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展开后是一幅残缺的北狄王庭地图。
"三日后，我军将派精锐突袭敌营。"君霆指着地图上的空白处，"这里的地形..."
温予淮会意："需要我完善？"
君霆点头："枕弦说你过目不忘。明日随侦察队靠近敌营，记住地形，回来补全地图。"
这是极其危险的任务，但温予淮毫不犹豫地应下。君霆临走时突然驻足："枕弦不知道这个计划。"他意味深长地说，"我不希望他分心。"
温予淮明白这是警告——若他出事，君枕弦不会立即知晓。
次日拂晓，温予淮换上斥候装束，随十人小队出发。为掩人耳目，他脸上涂了泥灰，连随身携带的紫毫笔都染成了黑色。
正午时分，小队潜伏至距敌营不足百丈的山坡上。温予淮趴在草丛中，全神贯注地记忆每一处营帐、哨塔的位置。突然，远处传来号角声——是北狄主力回营了！
"撤！"队长低喝。
众人刚要后退，一支巡逻队迎面而来。温予淮被队长猛地按进一道土沟，脸颊擦过尖锐的碎石，火辣辣地疼。他屏住呼吸，听见北狄士兵的皮靴踏过头顶的泥土。
危险过去后，队长却发现少了两人——原来是一对兄弟不慎暴露，被巡逻队带走了。
"继续任务。"队长咬牙道，"记完地形立刻撤回。"
温予淮却盯着敌营方向："他们会被处死吗？"
队长沉默片刻："会。但军令如山..."
温予淮已经取出炭笔和皮纸，飞速勾勒起来："给我半个时辰。"
他不仅画了地形，还在敌营西南角标出一座孤立的帐篷——那里守卫最少，很可能是关押俘虏的地方。
"我有办法救他们。"温予淮指着地图，"但需要你们配合。"
队长犹豫不决，温予淮却已经撕下衣摆，用炭笔画了幅简易地图："派最快的人送回去。剩下的...跟我来。"
他们等到夜幕降临。温予淮换上北狄俘虏的破袍子，把脸涂得更脏，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向敌营西门——那里守卫正在打瞌睡。他故意踢到一块石头，守卫惊醒后，他立刻跪地求饶，用半生不熟的狄语说自己是被抓来喂马的汉人。
守卫骂骂咧咧地押他去马厩。途经那座孤立的帐篷时，温予淮突然挣脱，一头撞进帐篷——果然找到了被绑的两名斥候！
"温画师？！"两人又惊又喜。
温予淮割断他们的绳索，三人趁乱溜到马厩。队长早已按计划在此纵火，整个敌营顿时乱作一团。他们趁乱抢了三匹马，在夜色的掩护下逃之夭夭。
回到大营时已是子夜。温予淮刚下马就被拽入中军帐，迎面撞上君枕弦铁青的脸。
"你！"君枕弦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谁准你擅自行险？！"
温予淮从未见过他如此震怒的样子，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后怕和愤怒。他正要解释，君霆却带着参谋们走了进来。
"任务完成得如何？"老将军问。
温予淮取出完善的地图，并汇报了敌营最新布防。君霆满意地点头，当众嘉奖了他和斥候小队。
众人散去后，君枕弦仍立在原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声音沙哑，"如果..."
"是大帅的意思。"温予淮轻声说，"况且..."他顿了顿，"你我之间，本就该有分寸。"
君枕弦浑身一震，像是被什么刺痛了。良久，他颓然松开拳头："赵晟找过你了。"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温予淮没有否认，只是将染血的炭笔放回案上："三日后突袭，少将军该去准备了。"
君枕弦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去。帐外忽然下起雨来，雨滴打在帆布上的声音像极了那个月夜，柳枝拂过水面的轻响。
第二节
突袭行动大获成功，北狄王被迫后撤三十里。庆功宴上，君枕弦被众将簇拥着敬酒，温予淮却独自在角落绘制新的作战图。
"温画师不喝一杯？"赵晟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手里端着两杯酒。
温予淮头也不抬："公务在身。"
赵晟将其中一杯酒放在案上："听说画师前日立下大功，赵某特来赔罪。"他压低声音，"关于家妹的事...是我胡诌的。"
温予淮笔尖一顿。赵晟继续道："不过君氏确实有意与萧家联姻。萧阁老的千金对少将军...很是倾心。"
他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温予淮盯着案上的酒杯，突然觉得疲惫不堪。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断告诉自己与君枕弦只是同袍之谊，可心底那份悸动却如野草般疯长。
"怎么独自在这？"
君枕弦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不知何时摆脱了敬酒的人，带着微醺的酒气坐到温予淮身旁。烛光下，他眼角的那道疤泛着淡红，像是醉了。
温予淮不动声色地挪远些："少将军该去应酬。"
君枕弦却拿起他绘到一半的地图："你这画法...与旁人不同。"他指着图上几处标记，"连风向和光线角度都考虑了。"
这是温予淮的小习惯——他会根据日光角度推算士兵的视线盲区。没想到君枕弦一眼就看出来了。
"敬你。"君枕弦突然端起赵晟留下的那杯酒，"为了...所有。"
温予淮刚要接过，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敌袭！
君枕弦瞬间清醒，抓过佩剑就往外冲。温予淮紧随其后，只见北方的天空被火光照得通红——是北狄人趁夜反扑！
混乱中，温予淮被编入后勤队转移伤员。他正帮军医包扎一名小战士的断腿，突然听见有人喊："少将军中箭了！"
温予淮的手一抖，绷带掉在地上。他拔腿就往主营方向跑，却被赵晟拦住。
"温画师还是别去了。"赵晟意味深长地说，"萧小姐正在照料少将军。"
温予淮如遭雷击："萧...小姐？"
"萧阁老亲自送女儿来劳军，恰巧赶上战事。"赵晟笑道，"真是天赐良缘。"
温予淮强迫自己冷静："少将军伤势如何？"
"死不了。"赵晟凑近他耳边，"不过...温画师若真为他好，就该明白自己的位置。"
那夜，温予淮在伤兵营忙到天明。他刻意避开主营方向，却忍不住在每个伤员被抬进来时抬头张望，生怕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第三节
三日后，温予淮终于在中军帐外远远看到了君枕弦。他脸色苍白，右臂吊着绷带，正与几位将领议事。更刺眼的是他身边那位穿鹅黄衫子的少女——萧小姐正殷勤地为他披上外袍。
温予淮转身欲走，却被陆昭叫住："温画师！少将军找你两天了！"
君枕弦闻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恢复平静。他低声对萧小姐说了什么，那姑娘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你的伤..."温予淮艰难地开口。
"皮肉伤。"君枕弦轻描淡写地说，"听说你这几日一直在伤兵营？"
温予淮点头，忍不住问："萧小姐..."
"父亲安排的。"君枕弦打断他，"我不知情。"
两人相对无言。风吹动帐帘，露出里面案几上堆满的礼品盒——想必是萧家送来的补品。温予淮突然觉得胸口闷得慌。
"我该去绘地图了。"他生硬地说。
君枕弦抓住他的手腕："阿淮..."
这一声呼唤几乎击溃了温予淮的防线。他抬头看进君枕弦的眼睛，发现那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挣扎，无奈，还有说不尽的情愫。
"君少将军！"萧小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药熬好了！"
君枕弦的手松开了。温予淮后退一步，恭敬行礼："属下告退。"
他转身疾走，生怕多留一刻就会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来。回到自己的营帐，温予淮发现案上多了个锦盒——打开后是一支全新的紫毫笔，与之前那支一模一样，只是笔杆上刻的不再是"弦"字，而是"淮"字。
盒底压着一张字条："等我。"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温予淮红了眼眶。他太明白这两个字的分量——君枕弦是在承诺，承诺他会解决所有阻碍。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岂止是一个萧小姐？
夜深人静时，温予淮取出那枚鸡血石印章，在灯下细细端详。"铁马冰河"四个字在烛光中如血般殷红。他忽然想起那个月夜，君枕弦说等他回来要带自己去看江南的枇杷。
"傻子..."温予淮轻声自语，"江南哪有什么枇杷..."
话虽如此，他还是取出一张信笺，画了幅小小的枇杷图，悄悄塞进了君枕弦的营帐。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