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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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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程方野去上课的时候，眼睛都有点肿，毕竟一般不哭，一哭就哭这么猛。
他一来，顾则就注意到了，惊叫道：“你眼睛怎么了！”
程方野不太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哭成这样，就随便扯了个谎，说是喝水喝多了，水肿。
“好吧。”顾则半真半假地信了，又问到别的事，“昨天那个，是你姐姐吗？长的好漂亮。”
“她……不是我姐姐，”程方野组织了一下措辞，用一句话总结了一下自己和程芸姝的关系，“我是被她捡来的。”
“啊。”顾则有点惊讶，又怕自己会无礼，赶紧闭上了嘴，补充道，“那看你们关系还挺好的。”
“嗯。”程方野点了点头，没注意顾则的小动作，只又想到昨天的事，情绪再次低落起来，不禁低下了头，半晌，才蹦出句话，“她对我挺好的，特别好！”
课间的时候，顾则提出给程方野滴点眼药水：“你眼睛看着也太肿了，难不难受啊？滴点儿试试吧。”
但是程方野第一次用这个，自己滴总会忍不住闭上眼睛，半天也没有滴到自己眼睛里。顾则看不下去了，索性拿过眼药水，说要帮程方野滴。
顾则让程方野靠在椅背上仰着头，一手扒开他的眼皮，一手拿着眼药水挤压。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程方野让自己不去看眼药水的瓶口，目光飘无定所，最后在顾则的眸中安了家。
顾则本来挺认真的，但是程方野的目光太直白，让他很难不注意到。
在眼药水瓶口那滴水落下来的时间里，他们短暂对视了。
那是很短的一瞬间，程方野却觉得自己的半生呼啸而过。
都说对视是没有肢体接触的亲吻，程方野以前不信的，但是今天的这一刻，鼻腔里都是顾则的气息的这一刻，他看着顾则的眼睛，觉得自己坠入了名为顾则的海，无尽沉浮，在缺氧溺死的那一刻只有爱供养心脏。
可是那滴水终会落下，生理反应让程方野闭上了眼睛，也错过了顾则眼底的情绪。
滴另一只眼睛的时候，顾则避开了目光。两人很快滴完了眼药水，但谁都没动，顾则将手盖上程方野的眼睛，令他陷入一片黑暗中。
程方野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在黑暗中眨着双眼，眼睫毛轻轻扫过顾则的掌心，带来些许痒意。良久，他才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的额头，是果冻般的触感，带着点点凉意，挤压下会微微变形，那是程方野看过千万遍的，顾则的唇，是神降下的恩泽。
回过神的时候，顾则已经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甚至已经开始学习了。程方野坐直身子，他没敢向旁边看，也没敢问，只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刚刚究竟是自己痴心妄想还是精神错乱，可是在心里不断炸开的爆米花好像在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一整天，程方野没怎么说话，顾则也是一反常态的少言。程方野是不敢问，他怕这是猴子捞不起的水中月，若是摆在那里还可做一个虚虚的念想，可是一旦触碰，便会瞬间散开，不留一丝虚影。
可世上的一切事总该有个结局，故事要有后续，那他也要。
送顾则到公交站等公交的时候，程方野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问吧，问吧，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
“顾则……”程方野终于鼓足了勇气，叫了对方的名字。
车到了。
顾则看他一眼，扭头跳上车：“车到了，我先走了。”
“顾则我……”程方野急了，可没急过公交车司机，这一站唯一的乘客刚跳上车，车就“欻”一下走了，汽车发动机的嗡鸣淹没了程方野的后半句话。他下意识跟着车跑了几步，却只看到顾则望向他的眼睛。
程方野怀着失落回了家，程芸姝不在家。他懊恼地将自己砸进床里，后悔起自己的懦弱，又想到顾则最后看向他的眼神。他努力想从中找到些什么，却因一切只是自己的猜测而不敢确定。
“吃什么啊。”程芸姝回来了，一进屋就拖长声音问道。
“吃泡面！”程方野只恨自己的满腔烦恼面前，程芸姝只知道吃，又想到昨天的事，伤心上又添伤心，只觉得自己共情了“识尽愁滋味”的辛弃疾。
“诶呦，谁又惹你啦？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程芸姝凑过来，趴在门框上笑着问道。
程方野看着一脸看热闹的程芸姝，只觉得愁，又想到这大概是他唯一能找到的军师，只好无奈开了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好呀好呀。”程芸姝看着一脸严肃认真的程方野，憋着笑走进来坐下。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程方野脸微微有些红。
“顾则。”程芸姝当即下了定论。
“！”程方野瞪大了双眼，脸爆红，语无伦次起来：“你，你，说什么！你，你，你怎么知道！”
程芸姝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得意道：“你每天回家就是顾则顾则个不停，不是他才奇怪呢。”
“可他也是男生啊，”程方野突然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你不介意吗？”
“男生怎么了，你不也是男的吗？还搞性别歧视啊。”程芸姝笑嘻嘻道。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程方野有些无语，“就是，因为，我也是男的啊，一个男的喜欢男的，不奇怪吗？”
“程方野。”程芸姝收起笑，变得严肃起来，“我从小告诉你什么？要坚持自己对的事。谈恋爱是自己的事情，管别人做什么？只要你不影响别人，不伤害别人，那为什么因为别人的想法放弃自己喜欢的人？到底是你自己谈恋爱还是别人谈？”
“我知道了。”程方野认真点了点头。
“快说，你们进度到哪了？”程芸姝又不正经起来。
说到这个，程方野脸又红了： “他今天好像亲了我一下。”
“什么叫好像！你有没有谱啊程方野？”程芸姝喊起来。
“我不太确定啊！”程方野将今天的事讲了一遍，最后下了决心：“所以我打算明天就跟他表白试试。”
“挺好的，勇敢。”程芸姝竖了个大拇指，有关心起别的来，“所以晚上到底吃什么啊？”
“你这人。”程方野有些意犹未尽，又不知道再说什么，该说的好像都说了，也计划了明天的事，为了鼓舞士气，索性从床上站起来宣布，“吃火锅！”
第二天，程方野怀着满腔心事去学校，然后发现顾则请假没来。
第三天，顾则没来。
……
连着一周，顾则都没来，程方野简直要怀疑那天是不是真的是他出现幻觉了，顾则根本就对他没意思。
带着怀疑和渐渐减少的信心，程方野一直等啊等。
但比顾则先来的是一个消息，一个bad new。
之前采血的那个检测报告出来了，张警官不仅通知了程芸姝，也通知了程方野血缘上的亲生父亲邱云山。
程方野晚上回到家看到人坐在客厅里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
“回来啦？”程芸姝听到开门声扭过头来看他，笑着给他介绍，“这位先生姓邱，是，是你的亲生父亲。”
坐在破旧沙发上的男人跟他长得很像，是那种一眼能看出父子的像，一身西装带着逼人的贵气，原本只是朴素的客厅在它面前也莫名带上了些自卑。男人脸上很平静，哪怕看到失散多年的儿子出现也没有出现其他表情，跟一旁笑着的程芸姝对比之下显得很冷漠。
“东西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你今天就跟他们走吧。”程芸姝再次开口打断了程方野的思考。
“我不走！”他想都没想地吼了出来，接着眼睛就红了，但没掉眼泪，“你不是说没有不要我吗？我不走，我不认他！”
程芸姝脸上显出些尴尬，她冲邱云山笑笑：“不好意思，他有点激动，可以让我们单独谈谈吗？”
男人颔首，站了起来，说：“我在下面车上等您。”
“好的好的。”程芸姝也站起来，将男人送出门外。站在门边的程方野一直拿自己通红的眼睛盯瞪着男人走出去，恨不得男人从此消失。
“这位先生叫邱云山，邱氏集团的邱，你知道吗，很有钱的。跟着他们，你就能过上好日子了。”程芸姝叹了口气，跟程方野说。
“有钱又怎样？有钱还不是把孩子扔了。”程方野的倔强只维持在男人在的时候，一关上门就全掉了下来，“我是你捡的，又辛辛苦苦养这么大，他们凭什么就仗着一个DNA就白得一个长这么大的孩子。”
“也没有白给啊，他们给我钱的。”程芸姝安抚地拍了拍程方野的背。
程方野愕然瞪向她，眼泪都忘了流：“你把我给卖了？！！”他知道平时程芸姝就不着调，但是没想到这么不着调，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已经不是开玩笑的程度了，他是真的被伤了心。
“怎么能叫卖呢？那可是违法的。”程芸姝叹了口气，“只是好歹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他们给我一点辛苦费，那不是应该的吗？”
“那你为什么让我跟他们走？！”程方野更不理解了。他有时候实在觉得程芸姝很莫名其妙。
“是这样啊，我呢一直也没什么追求你知道的对吧，后来捡了你就吃了几年生活的苦，现在呢好歹找到你家人了，还有钱了，我就打算出去旅旅游啊玩一玩，享受一下人生嘛。”程芸姝脸上浮起憧憬的笑，又说道，“而且我只是出去玩了，又不是不跟你联系了，那位邱先生给你买了个手机，以后想我了呢就跟我打电话呀，发信息呀，行吗？”
程方野接受了这个说法，随机又觉得难过：“原来你一直把我当拖油瓶。”
“谁说的，跟你在一块儿我也很开心的，只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程芸姝说到这里顿了顿，趁程方野没注意，眨掉了眼角一点水汽，才继续开口，“两个人总是要说再见的，生活是向前的，不要老是被旧的东西牵绊住，别回头，路在前头呢。”
“嗯。”程方野点了点头，但心里还觉得难过，又悄悄掉了一阵儿眼泪。
等程方野整理好情绪，就跟程芸姝一块儿背着行李下了楼，他一想到以后就要跟那个陌生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就浑身别扭，很是抗拒，一直走的很慢，走两步就得停下来问一句：“非得今天吗？我还没做好准备呢，就不能缓缓？”
“我票都买好了，明天就走，你可别想坏我好事。”程芸姝伸出食指威胁道。
“就算你走了，我一个人也行啊，反正饭都是我做的。”程方野还在挣扎。
“少废话，到了。”两人来到了无论怎么磨蹭都走到了的楼门口，程芸姝一把把程方野推了出去。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程方野不认识那个小标，但车看起来就很贵。邱云山没有站在外面，而是坐在里面等。车边站着一个陌生男人，年龄看着有点大，应该是司机或者管家之类的，脸上一直挂着很和蔼的笑，见他们出来就很恭敬地接过行李，放进了后备箱。
就在这个档口，邱云山从后座下车了，他站在程芸姝面前，没将眼神落在程方野身上，只拿出一张卡片递给程芸姝，上面写着一串数字。
“这是程方野以后的手机号，刚刚办的，暂时用的是我的信息，等他成年再过户。微信我也申请了，用手机号可以查到，以后也方便你们联系。”邱云山顿了顿又补充道，“刚刚王叔和我的电话也存了，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打电话，但是我可能比较忙，联系不到找王叔就可以。想他的话随时可以来看，不用问我，让王叔给你派车就可以。”
“谢谢啊。”程芸姝接过那张卡片，又拍了一把程方野的后背，小声道，“说谢谢啊。”
程方野被拍得往前微微走了一步，不愿看男人，低着头从牙缝里挤出句“谢谢”。
就当看在男人给他弄电话号的份儿上。
王叔放好了行李，走了过来，站在一边。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邱云山说完就打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去他们家要听话，知道吗？不要惹麻烦，要乖一点。要多吃点饭，不不还是多吃点肉，哎呀算了反正要吃饱。”程芸姝之前一直没哭，到这会儿了说着话却有点鼻酸了，索性狠狠推了一把程方野的胳膊，把他推到车边，转身摆了摆手，“走吧。
程芸姝说完就进去了，程方野愣愣地站在车边，看着程芸姝小小的背影被黑暗的楼门吞没，感觉手上落了什么，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流了满脸的眼泪。
王叔早已在邱云山进车里的时候也跟着进了车，此刻就他一个人在外面。程方野拿袖子将脸擦干净，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车行驶起来了，车里面在放很轻柔的钢琴曲，邱云山好像在忙，副驾那里一直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程方野很感激男人刚刚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其实他能感觉到男人的善意，虽然一直没对自己笑过，但是刚刚男人是从后座出来的，后面才坐到了副驾上，明显是给他留出自己的空间，不然想一想男人要是跟他一起坐在后面的话，他一定会非常局促，不像现在，躲在副驾后面的小空间里，还能自己琢磨这些。还有刚刚说给他办了电话卡，也是很善意的举动，也没有像电视或者小说里演的那种，非要逼着认回来的孩子以后不能跟养父养母联系，那种剧情也是很离谱，怎么可能不联系呢？那可是……
正想东想西的时候，前面伸过来一只手，上面放着一个手机盒，是当前最新的款式，邱云山说：“刚刚忘记给你了，这是你的手机，只下载了一些必要的软件，微信上刚发了钱，可以随便用，要是不够的话也可以用卡里面的。”
程方野赶紧接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谢谢。”
“今天民政局下班了，户口得明天才能迁过来。你可以叫现在这个名字，姓也不用改，但是如果你想姓邱的话也可以。”邱云山继续说。
“谢谢，还是不改了吧。”程方野小声说，但是声音挺简单的。
“嗯。”邱云山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