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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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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风裹挟着山茶花的香气，轻柔地拂过庭院。
我正倚在梧桐树下，看小童蹲在池塘边喂那些金鱼。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他今天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短衫，衣领处绣着几丛青竹，衬得他脖颈修长如天鹅。鱼食从他指尖滑落，在水面激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惊得那些金鱼四散游开，又很快聚拢过来争食。
他回头冲我笑了笑，左眼下的泪痣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他比划着问我是否要试试，我摇摇头，目光却落在他手腕上还未痊愈的伤痕——那是前日削拐杖时不小心划伤的。
“砰！”
一声巨响打破了庭院的宁静，院门被粗暴地踹开，重重撞在墙上，震落几片青瓦。小童猛地站起身，鱼食撒了一地，惊得池中金鱼瞬间潜入水底。
宋晨雨一袭绯红纱裙，像团烈火般闯了进来。她身后跟着四个身着鹅黄衣裙的侍女，个个趾高气扬。阳光照在她发间的金步摇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晃得人眼睛生疼。
“啧，这破地方。”宋晨雨捏着鼻子，柳眉紧蹙：“连空气都透着股穷酸味。”
她的目光在庭院中扫视，在看到那池金鱼时冷笑一声，在看到小童精心布置的药圃时撇了撇嘴，最后——在看到倚树而立的我时，那双描画精致的杏眼瞬间燃起怒火。
“哟，这不是我们的'温宁仙子'吗？”她拖着长音，红唇勾起一抹恶毒的笑：“都能站起来了？”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紧树皮，粗糙的触感传来，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怒火。小童已经快步走到我身边，警惕地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宋晨雨冷笑一声，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一挥：“给我把那根破棍子折了！”
她一挥手，四个侍女立刻如狼似虎地扑来。其中两个直奔我手中的拐杖——那根小童亲手削制的青丝楠木杖，杖身还刻着细密的防滑纹路，顶端缠着他连夜赶制的软布。
“松手！”为首的侍女厉声喝道，指甲深深掐入我的手腕。
我死死攥着拐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不仅仅是一根助行的工具，更是小童的心血。我记得他削杖时专注的侧脸，记得他手上磨出的水泡，记得他半夜偷偷给杖身上油的背影。
“啊！”
一声痛呼响起，小童不知何时冲了过来，一把推开那个正在掰我手指的侍女。他的眼睛瞪得极大，那双灰蓝色的瞳孔中燃烧着我从未见过的怒火。平日里温顺如鹿的少年，此刻却像只护崽的母狼，张开双臂挡在我面前。
宋晨雨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
“好个不知死活的奴才！”她尖声骂道，裙摆翻飞间已到近前，扬起手就是一记耳光。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庭院中回荡，小童的脸被打得偏到一边，白皙的脸颊上立刻浮现出五道鲜红的指印。一缕血丝从他嘴角溢出，但他仍固执地挡在我面前，半步不退。
一具傀儡罢了，居然会流血？宋晨雨突然眯起眼睛，涂着蔻丹的指甲掐住小童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这张脸……”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竟和青冥哥哥有三分相似！”
“贱人！”宋晨雨突然暴怒，一把推开小童：“青冥哥哥连给你的傀儡都要照着自己的样子做！”
她厉声下令：“给我打！往死里打！”
侍女们一拥而上，将我和小童强行分开。两个壮实的侍女反剪着我的双臂，膝盖狠狠顶在我后腰，迫使我跪倒在地。
粗糙的石子嵌入膝盖，疼得我眼前发黑。另一个侍女一脚踩在我背上，沉甸甸的重量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啊！”
小童的嘶吼破碎不成调，他被另外两个侍女按在地上，脸颊紧贴着泥土，却仍拼命挣扎着想往我这边爬。他的手指抠进地面，指甲翻裂出血，在青石板上留下十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呵，倒是一对苦命鸳鸯。”宋晨雨缓步走来，裙摆扫过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红唇勾起一抹恶毒的笑：“傀儡就该有傀儡的样子，趴在地上才是你的本分！”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小童喉间挤出——一个侍女狠狠踩住了他的手。那双手曾经为我熬药、削杖、梳发，现在却被碾在肮脏的鞋底。我体内的灵力疯狂翻涌，几乎要冲破禁锢，却被我硬生生压下——现在还不是时候。
拐杖最终还是被抢走了，宋晨雨接过那根浸满心血的竹杖，指尖轻抚过上面的竹叶纹路，突然冷笑一声：“倒是用心。”
她使了个眼色，两个侍女立刻重力压制我，在众人面前，宋晨雨一脚踩在我脸上，用力碾压。
少女肆意的笑声、小童无声的嘶吼，在我耳边环绕，我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听说，你能走了？”踩够了，宋晨雨难得好心的放过我，她用竹杖挑起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她。
阳光从她身后照来，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却照不进她那双幽深的眼睛：“真是了不起啊，一具破傀儡，也配站起来？”
她突然扬起竹杖，狠狠抽在我的腿上。
“啪！”
一声脆响，杖身与皮肉相击的声音在庭院中回荡。剧痛如潮水般袭来，我的小腿立刻浮现出一道狰狞的红痕。
“这一下，是教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宋晨雨的声音甜得像蜜，眼神却冷得像刀。
“啪！”
第二下落在同一个位置，皮肤立刻绽开，鲜血浸透了素白的裤管。
“这一下，是罚你勾引我的夫君。”
小童发疯似的挣扎起来，一个侍女不得不坐在他身上压制。他的脸憋得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啪！啪！啪！”
竹杖如雨点般落下，我的双腿很快血肉模糊。剧痛让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却仍能看清宋晨雨脸上扭曲的快意。
我的双腿已经失去知觉，唯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小腿流下，在石板上汇成一滩刺目的红。视线因疼痛而模糊，但我仍能看到小童在拼命挣扎，看到他额角暴起的青筋，看到他眼中滚落的泪珠。
“看看你这副模样。”宋晨雨俯身，用拐杖挑起我的下巴：“真以为青冥哥哥会要一个残废？”
她身上浓郁的脂粉香熏得我头晕目眩，那根沾满血迹的拐杖缓缓下移，抵在我颤抖的膝盖上。
“不如我帮你废了这双腿，省得你痴心妄想……”
“住手！”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处传来。宋晨雨的动作一顿，脸上狰狞的表情瞬间化为娇媚的笑颜。
“青冥哥哥~”她丢下拐杖，像只花蝴蝶般扑向来人：“你怎么来了？”
仙尊一袭青衣立于门前，面容比上次见时更加憔悴。他的目光扫过满院狼藉，在看到血肉模糊的我时瞳孔猛地一缩，却在触及宋晨雨伸来的手时恢复了平静。
“师尊要见我们。”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宋晨雨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松开我的拐杖。临走前，她突然抬脚，狠狠踩在那根已经断裂的拐杖上。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像是某种宣告，小童的身体随之一颤，眼中的光彩瞬间熄灭。
宋晨雨挽住仙尊的手臂，得意地冲我扬起下巴：“这次算你走运，下次可没这么便宜了~”
仙尊任由她拉着往外走，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我一眼。唯有在路过小童身边时，他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他们的背影在夕阳下渐行渐远，宋晨雨娇笑着说着什么，仙尊沉默地听着。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唯有那抹刺目的绯红烙印在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呜……”
小童的呜咽将我的意识拉回些许，他拖着受伤的身体爬到我身边，颤抖的手指轻触我血肉模糊的双腿，却又不敢真的碰触，生怕加重我的痛苦。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眼中滚落，混着脸上的血迹砸在地上。
我想抬手擦去他的泪水，却发现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在彻底陷入昏迷前，我最后看到的，是小童那双盛满绝望与心疼的异色眼眸。
还有他颤抖的唇形，无声地重复着三个字：
“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