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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药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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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辛树跟着孔灼回到了小云汽修。
车库里,一个女人在埋头掀开的车前盖那里忙碌着。
“妈,我回来了。”孔灼打了个招呼。
路小云抬头,“诶”了一声,视线飞快地在两人身上扫过,“这是……?”
“同学。”孔灼简单地介绍。
徐辛树微笑了下,“阿姨好。”
路小云又重新看向徐辛树,也礼貌性地笑了下,停顿了片刻后才说,“……你好。”
她看出了徐辛树狼狈的样子,衣服上沾着尘土,脸上还有新鲜的擦伤,再加上一身的烟味……可徐辛树的气质又很干净,站的笔直挺拔,还有礼貌,就差脸上写着“好学生”三个字。
“我们先上楼了。”孔灼说。
“嗯,去吧。”路小云没有多问什么,继续低下头干活。
孔灼领着徐辛树从车库门侧边的楼梯上到二楼,经过一个短短的走廊后,推开其中一间卧室的门。
这和徐辛树想的不太一样,他原本以为处理伤口在院子里就可以了,没想到孔灼会带他来楼上卧室。
房间很小,一览无余,徐辛树一眼就判定那是孔灼的卧室。
正对着房门的是一张书桌,旁边是床,挨着床的那面墙上有一个大大的窗户,窗帘拉开着,窗外的树木葱郁,满目的绿,室内的光线就暗了,不过仍有几缕余晖从枝叶的缝隙间落进来,柔和的光晕在床单,地板和墙面上微微晃着。
孔灼按下门旁边的开关,“啪”地打开了房间的灯。
徐辛树在门口踌躇着,卧室是个很私人的地方,平时他待在卧室里总是锁着门,不喜欢别人进来,当然,进别人的卧室他也会觉得很不自在,尤其他们还不熟。
可是都跟人回家了,又杵在卧室门口不肯进实在有点矫情。
孔灼回头,自然地说,“进来啊。”
徐辛树“哦”了一声,机械地走了进去。
孔灼走到书桌前,书桌上连着一个小架子,再往上是那种一体的柜子。
他在架子上边翻找着边招呼徐辛树,“坐。”
徐辛树四下看了眼,实在看不出来自己能坐哪儿。
唯一的一把椅子推在书桌下,被孔灼的身子挡着,余下的就是床。
他站在床边,站到孔灼转过身来,孔灼手上提着一个小医药箱,看徐辛树还站在那里,有点疑惑地说,“坐?”
徐辛树和他对视一眼,又马上躲开,眼神因为不自在有些飘忽,“有镜子吗?”
“哦…”孔灼笑了笑,“在门后。”
徐辛树两步走过去,关上了卧室的门,门后果然有个全身镜。
他微微往前探着身子,把脸凑近,看见了脸上的那点渗着丝丝血迹的擦伤。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就这?再不赶紧处理伤口就愈合了。”
“什么叫就这,你不知道疼吗?”孔灼说着走过来,“坐这儿,给你消消毒。”
徐辛树还是坐在了床沿上,孔灼把医药箱放旁边,拿出药水和棉签。
“这算什么。”也许是想挽回点在孔灼面前摔个狗啃泥丢的面子,徐辛树说,“他们伤的更重。”
孔灼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说你打赢了?”
“你要是没来,不一定,到你来的时候为止,算打赢了。”
孔灼将棉签伸进瓶子里,蘸上药水,然后俯下身,认真地凑近了。
药水的味道和孔灼的若隐若现的气息轻拂过徐辛树的几乎每一个神经末梢。
他的视线正好落在孔灼的脖颈处,那里的线条干净紧绷,薄薄的一层皮肉,正看着,孔灼的喉结突然动了动,是在说话,“疼的话告诉我。”
“……没事,这有什么疼的。”徐辛树说。
冰冰凉凉的棉签贴上伤口,带来轻微的针扎般的刺痛。
徐辛树垂下眼,孔灼穿着件黑色运动服,里面是件白T,T恤的圆领被锁骨撑起来了一些,再下面隐约露出的皮肤很白皙,简直能看到青色的筋脉血管,徐辛树突然意识到那才是孔灼真正的肤色,掩盖在衣服下,很少被阳光晒到。
“你怎么招惹到他们的?”孔灼问。
“我没招惹他们,他们莫名其妙就来找事。”
“哦。”孔灼没有再问,而是深以为然道,“赵铭确实是个傻x。”
接着又说,“你以后见到他们绕着点走,离那些傻x远点,还有少去网吧这种地方,马上高三了,好好学习。”
徐辛树听着这话有点耳熟,又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孔灼问。
徐辛树试探着说,“有人告诉我,叫我绕着你走,说你不好惹。”
孔灼挑眉,“谁说我坏话了?”
徐辛树沉默。
“逗你的,你以为我会去打击报复吗?”见徐辛树不说话,孔灼又说,他没再继续追问,仿佛也不在意别人说了什么,只是淡然地解释道,“我和赵铭李典他们不一样,你不用怕我。”
“你帮了我,我为什么怕你。”
“但我刚刚给你说绕着赵铭走,别不当回事,你当心点,还有他大哥李典。”孔灼的语气郑重了许多,“学生是最不好惹的,他们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不知天高地厚,做事不考虑后果,是真的下手没轻重。”
“那我要下次再碰到他们怎么办?”
“你好好在学校里待着,碰不到,就放了一天假,谁知道你怎么找到这犄角旮旯里的网吧。”
徐辛树莫名有些失落,他“哦”了一声,无语地想,我只是打个游戏,我哪知道上网吧打个游戏都能这么危机四伏。
伤口清理的差不多了,和快要愈合的伤口比,这个清理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孔灼把棉签扔到旁边垃圾桶里,拿出个创可贴往徐辛树脸上贴。
指腹轻触到徐辛树脸上的皮肤,一触即分。
贴好创可贴后,孔灼把东西收拾了,重新放回架子上,徐辛树跟着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摊开的物理习题册。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清孔灼了。
“这练习册,是你的?”
孔灼奇怪道,“不是我的是谁的?”
徐辛树对裕安二中的神奇之处又有了新的认知,在这里,连校霸都得老老实实写作业。
他没忍住又看了两眼摊开的练习册,伸手指向其中一道题,“这个写错了。”
“嗯?”孔灼把东西放好,也看过来,“哪个?”
“这道题。”徐辛树顺手拿起旁边的笔,划了几个关键条件,又比着图简单分析了两句,然后刷刷地在演草纸上写出公式,没两下就算出了结果。
孔灼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由衷地说,“怎么你一讲就变得这么简单,不愧是年级第一。”
他的语气十分真诚,没有一丝阴阳怪气,眼中也是纯粹的佩服和欣赏。
“那这道题呢,这个我也看不太懂,徐老师给我讲讲。”孔灼把练习册往前翻了一页,指着一道题问。
徐辛树看着题目,眼眸动了动,然后抬起头直视着孔灼,“你怎么知道我是徐辛树?”
徐辛树一开始没想那么多,但此刻突然觉得有点怪怪的,他和孔灼只不过见过两次,按孔灼说的赵铭那么难缠,那孔灼为什么会帮他这个几乎是陌生的人?
这个还好解释,也许孔灼本来就是个热心人,没点热心也当不了大哥,也许孔灼是因为讨厌赵铭才多管闲事,只是为了和赵铭对着干,毕竟他一提起赵铭就是傻x这样叫。
但如果是这样,那也就仅限于在外面顺手救他了。
可孔灼还把他带回了家,给他处理那个再慢一步就快自己愈合了的伤口。
这也有点热心过头了吧?
还有一种可能,也是当时徐辛树昏了头和孔灼回家的原因,那就是孔灼只是单纯想帮他。
所以徐辛树问“那我要下次再碰到他们怎么办”。
想到这里,徐辛树悚然一惊,他其实在期待孔灼说“那就告诉我”,“那就来找我”之类的吧,也许还会顺势加个联系方式。
可是孔灼没有,没有一点以后要罩着他的意思。
所以……也许不是单纯想帮他。
一个念头忽然在徐辛树的脑海里闪过,他想起孔灼当时说的话,“不怕你奶奶看到担心?”
还有他去修车那天,也是奶奶叫他去小云汽修,徐辛树使劲挖掘着那天的记忆,想起来奶奶好像说过一句,“小灼啥都能修”。
他当时不知道修车工会是之前见过的司机,压根就没注意到那句话,后来更是完全抛诸脑后。
他自从在那个小巷子看到孔灼时大脑就仿佛停止了转动,也许是刚刚做了道物理题,所以脑子又重新转了起来。
“你认识我奶奶?”徐辛树问。
“嗯?嗯……之前就听说她孙子要回来了,那天在车站送你回小区,我还在想是不是就是徐奶奶那个孙子,再后来我在公告栏看见你名字了,就…随便问了下……”孔灼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哦,原来是这样,你怎么认识我奶奶的?”
“从小就认识吧,都是这附近街上的邻居……”
徐辛树没再问,重新看向那道题目,干巴巴地讲完后扔下笔,“今天谢谢你,时间不早了,晚上还得上晚自习,我先回学校了。”
“我也得上晚自习,一起走?”
孔灼又骑着那辆摩托车带徐辛树回了学校,时间过了六点,确实已经有点晚了。
孔灼把摩托车停在学校路对面的香香奶茶门口,冲里面挥了下手。
这时候学生已经不多,大多回教室了,奶茶店里只零星一两个人,柜台后的年轻男生看见了孔灼,也抬手挥了下算打招呼。
“走吧。”孔灼停好车,对徐辛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