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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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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的冬天比想象中更冷。
沈笙裹紧围巾，低头快步穿过校园。二月的寒风像刀子般刮在脸上，他却莫名喜欢这种刺痛感——至少让他感觉自己真实地活着。
"Professor Shen!"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沈笙转身，看到他的助教Emily小跑着追上来，金发在风中飞舞。这个纽约大学的研究生聪明能干，几乎包揽了他所有的行政工作。
"明天的拍摄计划我发你邮箱了。"Emily递过一个U盘，"还有你要的希区柯克分镜分析。"
"谢谢。"沈笙接过U盘，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迅速消散。
"你今晚又要熬夜改剧本？"Emily皱眉看他眼下的青黑，"学生们都说你是个工作狂。"
沈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工作狂？也许吧。来纽约三周，他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投入教学和那个短片剧本。只有忙碌能让他暂时忘记——忘记大洋彼岸那个人。
"对了，"Emily突然压低声音，"听说《白夜行》入围了柏林电影节？恭喜啊！"
沈笙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硬币："嗯，刚收到消息。"
"你男朋友会去走红毯吗？"
沈笙的脚步微微一顿。男朋友。这个词在英语里听起来如此简单直白，不像中文里充满各种暧昧与隐晦。
"应该会。"他简短地回答。
他们走到教学楼前，Emily突然指着远处："那是来找你的吗？"
沈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呼吸瞬间停滞——霍云站在台阶下，一身黑色大衣，手里拎着个纸袋，正仰头望着他。三个月不见，他的头发长了些，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更显出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沈老师。"霍云咧嘴一笑，熟悉的痞气，"下课了？"
沈笙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们昨晚视频时，霍云明明说今天有广告拍摄，怎么会...
"哇哦。"Emily吹了声口哨，"这位就是你手机屏保上的那位吧？"
霍云挑眉看向沈笙："屏保？"
沈笙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他快步走下台阶，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
"柏林电影节下周才开始。"霍云晃了晃手中的纸袋，"先来纽约看看某位失联人士。这是你妈托我带的酱菜，说你在国外肯定馋这口。"
沈笙胸口一阵发紧。母亲去世后，是邻居王阿姨一直照顾他们兄妹。那瓶酱菜承载着太多回忆，而霍云竟然记得。
"这位是？"霍云看向Emily，眼神中带着审视。
"我的助教Emily。"沈笙介绍道，"这是霍云。"
"我知道！"Emily兴奋地伸出手，"我看过你所有的MV！天啊，沈老师每天午休都看你演的《白夜行》片段..."
"Emily！"沈笙罕见地提高了声音。
霍云的笑容扩大了，握住Emily的手："是吗？他有没有说我哪场戏演得最好？"
"图书馆那场！他说你的眼神——"
"Emily。"沈笙打断她，"明天见。"
女孩识相地眨眨眼离开了。霍云凑近沈笙，呼吸喷在他耳畔："原来沈老师私下这么关注我？"
沈笙不自在地后退半步："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想给你个惊喜。"霍云的笑容淡了些，"看来是惊大于喜？"
"不是..."沈笙揉了揉太阳穴，"只是今天很忙，晚上还要改剧本..."
"理解。"霍云点点头，语气却冷了下来，"那我先回酒店了。地址发你手机？"
沈笙想说些什么，但一群学生正好从教学楼涌出，好奇的目光不断扫向他们。最终他只是点点头："好。"
看着霍云离去的背影，沈笙攥紧了那瓶酱菜，胸口泛起一阵陌生的钝痛。
......
霍云站在酒店落地窗前，俯瞰纽约夜景。手机屏幕亮起，是林姐发来的消息：「柏林行程确认了，后天早班机。沈笙一起吗？」
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回复：「他工作忙，我自己去。」
放下手机，霍云从钱包里取出那张沈笙的照片——十五岁的少年站在话剧比赛领奖台上，笑容纯粹明亮。这是沈笙离开前给他的，说是"抵押品"，等回来时再换回那枚硬币。
门铃响了。霍云收起照片，开门看到沈笙站在外面，头发和肩膀沾着雪花，鼻尖冻得通红。
"下雪了？"霍云侧身让他进来。
"嗯。"沈笙抖落身上的雪花，"刚改完剧本。"
霍云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更重了："你多久没好好睡觉了？"
沈笙没有回答，只是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盒："给你带了吃的。记得你说过想尝纽约最好的芝士蛋糕。"
霍云接过盒子，心头一软。那是他们刚分开时视频里随口提的一句话，沈笙竟然记得。
"谢谢。"他打开盒子，香甜的气息立刻充满房间，"不过我更想吃你做的阳春面。"
沈笙的嘴角微微上扬："我宿舍有厨房，明天..."
"我后天要去柏林。"霍云打断他，"《白夜行》首映。"
沈笙的表情僵住了："这么快？"
"邮件发你一周了。"霍云尽量保持语气平静，"你大概太忙没看到。"
房间陷入尴尬的沉默。沈笙低头看着地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硬币。
"霍云。"他终于开口，"对不起，我..."
"不用道歉。"霍云摆摆手，"我知道你工作忙。"
"不是借口。"沈笙走到窗前，与霍云并肩而立，"我确实...不擅长维持远距离关系。"
霍云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意思是..."沈笙深吸一口气，"我害怕。"
"怕什么？"
"怕太想你。"沈笙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每次和你视频后，我都无法集中精力工作。所以我...减少了联系频率。"
霍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原来不是冷淡，不是变心，而是和他一样在笨拙地应对思念。
"笨蛋。"他轻声说，伸手抚上沈笙的脸颊，"我想你想到发疯，你却因为这个躲着我？"
沈笙闭上眼睛，蹭了蹭霍云的掌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情绪。"
"就像处理角色一样。"霍云凑近，额头抵着沈笙的，"把自己完全交给我，信任我会接住你。"
沈笙睁开眼，霍云的脸近在咫尺，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这个距离，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柑橘香水味，混合着纽约风雪的气息。
"我明天没课。"沈笙低声说。
霍云挑眉："所以？"
"所以..."沈笙的耳根红了，"我可以请假陪你在纽约转转。"
霍云咧嘴一笑，露出那颗标志性的虎牙："终于开窍了，沈老师。"
他拉着沈笙走到床边，打开保温盒："来，一起吃。然后告诉我这三个月你都做了什么。"
窗外，雪花无声飘落。两个身影依偎在窗前，分享着一块甜腻的芝士蛋糕，交换着分离日子里琐碎的见闻。距离带来的隔阂，在这个温暖的夜晚暂时消融。
......
第二天清晨，霍云被手机铃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沈笙的位置已经凉了，床头柜上留着一张字条：「去学校交剧本，中午回来。记得吃早餐。」
霍云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这家伙到底睡没睡？
他起床洗漱，决定去学校给沈笙一个惊喜。昨晚聊天时沈笙提到过拍摄地点，应该不难找。
纽约电影学院的校园比想象中更有艺术气息。霍云戴着口罩帽子，跟着指示牌找到了影视制作中心。走廊尽头的教室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悄悄推开门缝——
沈笙站在讲台前，正和Emily讨论着什么。女孩凑得很近，金发几乎扫到沈笙的肩膀，两人对着电脑屏幕指指点点，不时发出笑声。
霍云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纸袋发出刺耳的声响。沈笙抬头，惊讶地看到了门外的他。
"霍云？"
教室里的学生齐刷刷转头，有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霍云僵在原地，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像个查岗的妒夫。
"我...带了早餐。"他举起纸袋，努力保持声音平稳，"不知道你在忙。"
沈笙快步走过来："怎么不告诉我你要来？"
"想给你个惊喜。"霍云干笑一声，"看来又搞砸了。"
Emily也走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霍云："要进来看看我们的拍摄计划吗？沈老师写了个超棒的剧本！"
"不用了。"霍云把纸袋塞给沈笙，"你们忙，我先回酒店。"
沈笙抓住他的手腕："等等，我马上结束..."
"不必了。"霍云抽回手，"反正你也不打算去柏林，何必假装在乎我的行程？"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沈笙的表情像被扇了一耳光，教室里的学生全都屏住了呼吸。
"我们出去说。"沈笙压低声音。
"没什么好说的。"霍云转身就走。
走廊上，沈笙追了上来："霍云！你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霍云猛地转身，"三个月！你主动联系我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我飞了十几个小时来看你，你却忙着和漂亮助教调情！"
"我们没有调情！"沈笙的声音也提高了，"只是在工作！"
"工作到需要贴那么近？"
"你简直不可理喻！"沈笙罕见地动了怒，"我和任何人都保持距离，就为了你那莫名其妙的不安全感！"
霍云胸口剧烈起伏："是啊，我不可理喻。那你把硬币还我，去找个讲理的人吧！"
沈笙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后退一步，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硬币，像是害怕霍云真的会抢走它。
看到沈笙的反应，霍云的心像被刺了一刀。他转身大步离开，这一次沈笙没有追上来。
......
中央公园的长椅上，霍云盯着手机屏幕发呆。林姐又发来几条消息询问行程细节，但他没心情回复。
"可以坐这里吗？"
霍云抬头，沈笙站在面前，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眼下带着疲惫的阴影。他默默挪了挪位置。
沈笙递过一杯咖啡："加双份糖，你喜欢的。"
霍云接过杯子，热气氤氲中闻到熟悉的甜香。他想起第一次去沈笙家，那人也是这样记得他的口味。
"对不起。"沈笙盯着自己的咖啡，"我不该说你不可理喻。"
霍云叹了口气："我也不该乱吃醋。"
"但你说得对。"沈笙的声音很轻，"我确实...在逃避。"
霍云转头看他。
"每次想你的时候，我就拼命工作。"沈笙苦笑，"好像这样就能证明我不需要任何人。"
"为什么？"
"因为依赖意味着失去的风险。"沈笙的手指轻轻敲击杯壁，"我父母突然离世，小星生病...我习惯了做好随时失去的准备。"
霍云的心揪成一团。他想起沈笙公寓里那些摆放整齐的药瓶，想起他每次离开前都会回头看一眼妹妹的习惯，想起他在最亲密时刻也会保持的那一丝克制——全是防御机制。
"那枚硬币..."沈笙从口袋里掏出它，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发亮，"是我这三个月的精神支柱。你说'还给你'的时候，我..."
他的声音哽住了。霍云伸手覆上他颤抖的手指："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
"我需要学习。"沈笙深吸一口气，"学习如何在不逃避的情况下想念你。"
霍云轻轻拿过硬币，翻转它展示背面的刻字："'无论多远'。记得吗？这不是单方面的承诺。"
沈笙点头，眼眶发红。
"所以从今天开始，"霍云把硬币放回沈笙手心，"我们定个规矩——每天至少一条消息，每周一次视频，不管多忙。"
"好。"
"你有不开心要直接说，不许用工作麻痹自己。"
"好。"
"还有..."霍云凑近，额头抵着沈笙的，"下次再看到你和漂亮助教走太近，我会直接吻你，宣示主权。"
沈笙终于笑了，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霸道。"
"跟沈老师学的。"霍云咧嘴一笑，"对了，柏林你真不去？"
沈笙面露难色："下周有学生作品展，我走不开..."
"理解。"霍云这次是真的不介意了，"反正首映礼很无聊，全是记者和闪光灯。"
"但庆功宴应该很有趣。"沈笙突然说，"帮我多喝几杯。"
霍云挑眉："你确定？我喝醉了可是会随便亲人的。"
"你敢。"沈笙瞪他，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阳光穿过光秃秃的树枝，在长椅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肩并肩坐着，分享着咖啡和沉默。远处，一个街头艺人开始演奏小提琴，悠扬的旋律随风飘来。
霍云悄悄握住沈笙的手，感受着对方指尖的温度。那枚硬币夹在他们相贴的掌心之间，金属表面渐渐被焐热。
无论多远。永远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