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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杀青不太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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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维赶到人潮拥挤的北都北站，转了好几圈才看到弓腰驼背倚墙站着的路遂川，像一只刚从微波炉解冻的瘦虾。
“喂，小孩，醒醒。“他凑过去拍拍小孩的圆脑袋，吓得虾一支楞跳了起来。
“哟，戴老师可算来啦，”路遂川抹了一把眼睛，“刚好几个人来跟我问路，你再晚点我都能在这原地找工作了。”
这只小虾又跳到他面前，“你换眼镜啦？头发也剪啦？我就说这样好看多了嘛，人一下子年轻好几岁，是吧？”
戴维有点不好意思地把一次性口罩往上拉了拉。没有厚重的刘海遮挡他总觉得像裸奔，所以上半张脸露出来了，就得遮上下半张脸，总得给脸上穿点什么。
路遂川眼疾手快把口罩又拉了下来。“啧，夸你你还不好意思了。”
“去剪头发和配眼镜耽误了，不然也不会来晚，”戴维拉过行李箱闷头就往前走，“我上午还请了假的，半天150块钱呢。”
小孩伸了个懒腰，也不困了，蹦跶着跟在后边，“嗐，你不是说那个师姐对你很好吗？她不会扣你钱的。”
“她本来是对我有意思的，但我拒绝了。”
“哦，”路遂川愣了一下，然后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谁问你了？”
还没走出火车站大门，一个亮灿灿的粉色手机壳越过戴维的下巴，赫然伸到面前。
“喂，小路，又见面喽！”
什么小鹿小羊的，戴维本能地向后缩脖子躲过去。
路遂川却好像很惊喜地叫了出来，“啊是你！鸭梨！你怎么找到我的，这么厉害。”
那个被叫做鸭梨的女生甩了甩一头羊毛卷，“那是，我昨天不是问你来着嘛，你说你下午到，我一早上就飞过来了。”
路遂川冲着拍摄的手机镜头笑笑，内心有点苦涩。自己坐长途火车来回跑，自己的粉丝坐着飞机到处追。
戴维推了推眼镜。新的多边形眼镜比原来那个轻薄，他一时还有点不太适应，直接戳到了山根上。
“那个，我们要回去了。”他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拽过路遂川的胳膊，甩开大步就往前走，扯着路遂川小臂带大臂大臂带躯干，最后才带上腿和脑袋，像一只被风筝线突然拽上天的塑料袋，哗啦啦地飞走了。
“啊那个，下次再见啦——”
戴维破天荒打了辆出租车。“行李箱太沉了。你在车上累了还能睡会儿。”
路遂川却不是刚刚那只冻虾了，现在是一只聚精会神看手机的皮皮虾。
“不行，我得回消息解释一下。你刚就这么把我拉走了，也太不礼貌了。你不知道，那个女生是我的头号大粉，在剧组还去探班，给我拍了不少现场图呢。”
“哦，站姐。”
“？你还知道这个？我怕你听不懂才特意给你拆开解释的。”
戴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你和站姐这么熟。”
“是啊，我很珍惜粉丝的，毕竟一共也没多少。”路遂川举起微博给戴维看。
戴维指了指屏幕，“这不是有两万呢，挺好的了，一座大学的学生都喜欢你。”
“什么呀，我这账号是继承之前离职的艺人的，这里有一部分是老粉丝，还有公司买了一点。”
“哦，水军。”
他顺手往下扒拉了两下。这小孩发内容不是很频繁，上一条是记录自己的最后一场戏收工，下面有几十条评论，点开看还有一半是他自己的回复。
“这是刚刚那个梨？”
他指着第一条评论问。
“对呀对呀，我发的每一条微博她基本上都会第一个点赞评论，大家都眼熟她了——就是我的粉丝们都快认识这个头像和id了的意思。”
戴维嗯了一声，随后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和她说我是助理？”
“大哥，哎哟，不然我怎么说，我说刚刚是我在郊区租房的合租室友把我拉走的，人家不得以为我？而且你现在也算是我的助理吧，平时给我做饭做家务，我不在的时候还替我管家的。我要是真火了，就聘你当我的后勤主任，专门替我料理后事。”
“……什么话。”戴维赶紧在小孩的胳膊上拧了一下，“也行吧，到时候你去戛纳走红毯，我就在旁边给你当保镖。”
小孩笑得眯起眼睛，“什么呀，戛纳是给电影颁奖的，我去走什么红毯。”
看来这位自闭小老师对娱乐圈懂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噢。路遂川笑弯了眼睛，把脸埋在支起来的两条小臂之间，用余光去观察他。放弃了那个钢丝球发型和破黑框眼镜之后，这张脸他是越看越生动。
路遂川一回家，屋里顿时变得热闹极了。戴维还没进屋，路遂川就左脚踩右脚把鞋一蹬，进去撒起欢来。不大不小的出租屋里回荡着“我的大床！我的沙发！我的老公老婆们！我的大冰箱！还有冰镇饮料！”不绝于耳的猴叫。
戴维摇摇头，突然感受到一阵轻快的情绪。真好，本来这就是他的家，一回来就生龙活虎的，真热闹。
他在玄关处把两双鞋摆整齐，又拿块抹布把门口的地板擦擦干净，这才拎着双拖鞋进屋，啪嗒一声丢到小猴子的脚边。
这只猴子的精神头在屁股沾到床上的瞬间迅速掉电，很快就和被子融为一体，伸展，放平，变成一只肆意张开的派大星。
“太累了，我睡会……醒来我要吃蛋炒饭！”他想起戴维第一次来他家做的那碗蛋炒饭，当时他从卧室一出来就闻到葱香和微微焦的炒鸡蛋的香气，带着火腿丁一口下去，更是满嘴芳香四溢……不行了，光是想到就有点流口水了！
“好。”戴维好好地答应下来，转身出卧室的时候又想起什么，回头叮嘱道，“你多睡会儿吧，我还得去画室一趟，回来才能做饭。”
没有回应。路遂川已经半张着嘴进入梦乡了。
他是被热醒的。睁开眼睛，满眼金光，浑身发烫，呼吸都是闷热的，还以为自己上了天堂正沐浴在圣光之中，缓了一会儿才发现是大下午充足的阳光照了满屋。
南向的房间就这点不好，不拉上窗帘，就会在下午变成一个巨大的烤箱。
阳光倾倒在木地板上，光路上竟然没太多灰尘，路遂川坐起来才发现门口角落的加湿器。
真好，小戴老师不亏是在幼儿园待过的人，心思就是细。那他有没有想到加湿器让烤箱变成了蒸锅呢？
路遂川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刚上笼屉蒸好的包子，这会儿长了脚要自己跑掉了。
一切都和一周前自己走的时候差不多，除了冰箱变满了很多，路遂川拿了碗洗好的草莓出来。又啪嗒啪嗒跑去洗手。
居然连洗手台的下水也变得通畅了。之前总是慢慢的，他一直懒得叫人来修。
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不对，小戴老师应该不算老，何况他已经开始做出了外貌上的改变，这是他年近三旬不服老的积极表现！
小戴老师，小戴老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看这人可真不顺眼，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床上，话还没说脸上就先挂出一副吃了大亏的倒霉样。
果然还是人靠衣装吧，你看，现在把头发剪剪短，眼镜一换，不是很帅气，很有魅力吗？
路遂川想起小时候家里捡到的一只流浪狗，被雨水浇得泥鳅似的，后背还斑秃了几大块，尖嘴猴腮的。后来去宠物店洗洗干净，又去医院打了几天针，吃上了半个月的狗粮，竟然是一只油光水滑可爱的小白狗。
小□□家一个人留守在家看护，还得给自己交房租，还得出门赚窝囊费，可真是不容易，自己还压榨他让他回来做饭呢。想到这，路遂川小小的良心里竟然也产生了一种名叫于心不忍的情绪。
这也是我家，我也应该出一份力呀。
于是戴维拎着一大桶洗衣液开门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路遂川撅着屁股擦地的场景。
其实地也不是很脏，他昨晚刚拖过一遍，但是看着路遂川开火车一样满客厅折返，他倒是很欣慰。
出去锻炼一趟，孩子成长了！
路遂川就这么兴冲冲干劲十足地把抹布从客厅开到餐桌底下，又从餐桌开到厨房和洗手间，干得热火朝天，皮肤像擀出来的水晶包子皮儿。
但是不洗抹布。一次都没洗。
“你之前也是这么大扫除的？”戴维接了杯水，靠着墙低头看他。
路遂川额前的头发被汗微微打湿，他潇洒地向后一甩头，抬头露出得意求夸的标志性笑脸。
“我擦得干净吗？”
“干净，没事，就这么擦吧，”戴维低头抿了一口水，“一路擦到戛纳，一路生花，去吧。”
肩负着巨大使命的抹布瞬间发射到戴维脚下。“……你是不是嘲笑我！”
戴维弯腰把抹布捡起来送到洗手间，自顾自回房间换衣服去了，很快又钻了出来，套上围裙，开冰箱，关冰箱，进厨房，行云流水。
“今晚要不喝点酒庆祝一下吧！我刚刚参演了人生第一部角色有名有姓的影视作品。”路遂川哼着小曲，坐在餐桌旁边看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他已经看到了，冰箱里还原封不动放着没喝完的诱惑7号。
……不过和戴老师仅有的两次喝酒，好像最后自己都会进入一个奇怪的状态。
在家喝酒好像太危险了。
……而且戴老师已经这么辛苦了，少做一顿饭也是应该的！
“算了小戴老师，你别做饭啦！”他蹿进厨房把人推出来，“咱俩出去吃烧烤，走走走，我请客！”
“哎，你，”小戴老师忙不迭把手里的半根胡萝卜放回菜板，“你就折腾我吧你这臭小孩。”
等戴维重新换好了出门的衣服，路遂川刚挂断电话，才催着自己换衣服出门的那股兴奋劲儿又没了。
得，路川这回去重山，别的没学会，变脸倒是出师了。
“……怎么，又不出去了？”
“啊，出，出门。”路川眨眨眼，重新打起精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走吧哥。”
晚上天有点凉了，不像之前那样闷热又蚊虫多，这个温度穿短袖吹吹风刚刚好。这是北都一年里转瞬即逝的几个能让人舒服的夜晚，也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
筷子在碗里翻搅，夜市吵闹，人和人说话都会被鸣笛声打乱。路川尽量大声地讲着自己的重山见闻，然而戴维还是能从他胡乱搅和的筷子里觉察出一些别扭的气氛。
“怎么感觉你又不开心了呢，好好一碗粉，都要搅碎成疙瘩汤了。”
路遂川低下头，闭上了嘴。
戴维感觉自己被改造了。他现在甚至想张开宽阔而慈爱的双臂，对眼前这个只知道鼓着嘴不说话的二十二岁小孩说，乖，遇到了什么苦恼，跟爸爸讲讲吧。
他也不催，就这么耐心地等着。这碗粉估计是没法吃了，一会儿再叫一捆烤串吧。他想。
“其实，”路川终于蔫蔫地开口了，“我也不想破坏气氛的，就在出门之前我都很开心……我也不想影响你开心。但是刚刚你换衣服的时候，公司那边和我打了个电话。谈这部剧分成的事。……谈得不太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