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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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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侯夜色浓重时才回到侯府。
皇帝下令斩杀程氏一族后,他就马上去皇宫替程家求情,可皇帝盛怒,又因此事病情加重。
在外面等着宣见时,他听到摔杯子的声音。还有太监出来劝他。
他没有动摇,一直等到现在,却连见皇帝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为今之计,莫非只有劫狱?他回府的路上一直在斟酌,可是冒那么大的风险,容易被荣王抓住把柄不说,更要紧的是荣王会怀疑他不只是想拉拢程家……最后只能将希望寄于程家造化了。
回府后,他将郑苏白和云朗都叫来议事。
云朗带来了一张字条。
写有:陛下已知西北一事,明日午时,宣音楼天字壹号包厢。
这字条是别人不久前飞镖传书送来的,而何人送来,尚未可知,且那人行踪难觅。
郑苏白两指夹起那张字条,打量一番后不知为何嗤笑一声。
郑侯正恼偌大侯府被贼人说进就进,说出就出,他一下撞刀口上。
郑侯骂道:“笑个屁,你知道谁送来的?”
“自然——”他拉长声音,“不知。”
他接着道:“不过我猜这消息不会有假。”
“嗯?”
郑苏白道:“若字条真是有心之人相送,必不会选择宣音楼,因为一旦被发现,大可说来此地聚会,宣音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这个借口自然无可厚非。那人是有多蠢才会设这样一个局?而若是此刺客,侯府扎根京城多年,他们也不会如此想不通。”
云朗道:“世子所言有理。那人冒这么大风险显然有利可图,若我是不怀好意的那人,必然会选择一个能引起争议的地方。”
“这话倒是有理。”郑侯道。
云朗又接着说:“莫非送信之人早已料到明日早朝皇上又不会上朝。”
“呵,就算上朝,他不还是偏信荣王。”
郑苏白笑道:“说不定这是送给你们一个单独面圣的机会呢。”
“不管如何,我们不能放弃这个机会。”郑侯道:“皇上并非油盐不进之人,只是与荣王亲近才偏信他的话,若荣王不在,我们再将关系利害摆在他面前,想必他心中自会有衡量。如此也算解了燃眉之急,只是,究竟是谁会给我们送信呢?”
忽地,他脑海中浮现一人。
于是问郑苏白:“听墨书说你今早跟慕风在北营练马,试探出什么了吗?此人如何?是否可信?”
这话,让郑苏白想起那将别有用心写在脸上的人。
他道:“无甚文采,无甚武略,骑马射箭这等小事莫说精通,完全不会,满腹心思算计,不善隐藏,满嘴谎言,偏还让人看得出来。”
“……”
“听你这意思,这人无大用,仓杌令是他拣的了?”郑侯没好气道。
“或许是祖上荫德。”郑苏白笑笑:“说不定谁家不争气的公子看不惯荣王所作所为,又或者是哪位高人派他家公子来此历练。总之,慕夫子身份不低,甚至不低于——”
他给郑侯递了个眼神,“您这侯爷。”
他笑道:“而且,慕夫子可不是无甚大用,他的情报网涉及甚广,还有诸多高人相助,据他所言是早年游历四方而结识,可看他年岁不大,言行谈吐又不像跟很多人打过交道,所以这必然是谎言。可以肯定的是我们有一致的敌人,他暂时可信。”
云朗摸了摸长长的胡子,道:“如此甚好。”
郑侯亦是点头,正要商议面圣时从何处下手时,外面有人来报:“程家嫡女拿出了免死金牌,如今已经上报给了皇上。”
郑侯又惊又喜,紧急进宫面圣。
而郑苏白,先是微微有些惊讶,后来笑了。
甘泉宫里。
程澄虽身着囚服,整个人憔悴又狼狈,可她眼神坚定,隐隐有将门虎女宁死不屈的风貌。
左侧站的荣王衣着华贵,却是一脸阴沉,恨不得将眼前那个孱弱的小身板撕碎,而右边的郑侯此刻已经镇定下来,端得一副正气凌然。
与郑侯站在一侧的,是大理寺一干人等,其中年岁较小的,看着一副正气凌然不怕麻烦的是大理寺少卿杨则,年轻轻轻却身居这般高位的,朝堂上也就独他一份了,也是他将此事上报给皇帝的。
许楠枫是打着哈欠进来的,抱怨的声音不大不小:“又是那个通敌的程家?真是麻烦!”
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不过这并不能消减荣王的怒火,他装都不想装,看向许楠枫的目光锐利又冷酷。
许楠枫吓得一个激灵,这下也不困了。
她免了众人的礼,咳嗽了一声,尴尬地坐在主位,道:“杨爱卿,且将来龙去脉细细禀报。”
杨则领命,把今夜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原是荣王领命诛杀程家家眷,程家一时群情激愤,惊动了来此巡查的杨则,他自是知道此乃圣意,荣王要就地处死他们,他就是有心也无力,直到程澄拿出了那块儿免死金牌。
此物一现,杨则拦住他们,道:“须得禀明圣上,听凭圣裁。”
杨则出自弘农杨氏,祖父三朝元老,如今为翰林院掌院学士,可谓文官之首,桃李满天下。
可就算这么显贵的家世,他也从不懈怠,为人又正直刚硬,本身又才华横溢,年纪轻轻便中了状元,本该延续祖上基业在翰林院大展手脚的,可人偏偏另有抱负,从整理卷宗开始,在日常累死累活的大理寺干到少卿,堪称京中显贵子弟中的一股清流。便是荣王也不敢轻易动他。
如此,一行人便闹上了皇宫。
许楠枫的表情在听到“免死金牌”这四个大字时出现了些许裂缝,她惊讶的目光落在看起来最弱的程澄身上。
“你就是程澄?”
“是小女。”
“你可知,你父亲犯了多大的罪,将会对我大齐造成多大的影响。”
程澄咬牙道:“小女父亲忠君爱国,绝不会投敌,定是有心之人陷害!”
“小女信父兄,尊礼法,相信陛下定会明察此事,还我父兄一个公道。可就在今晚,荣王带人进入大理寺,不由分说便要将小女一家人……”
未尽之言,意有所指。
荣王道:“老臣冤枉。”
许楠枫不敢看众人脸色,道:“此事,确实是朕授意荣王的。”
话毕,郑侯、大理寺等一干人的目光都望向许楠枫。
是的,他们想要一个说的过去的解释。
许楠枫道:“你一个幼女,焉知程碟此行的恶劣,若朕不采取手段,恐怕大齐万千将士皆以你父兄为榜样。”
“那陛下就不怕滥杀无辜吗?”
“大胆!”郑侯道,“陛下,此女忧心其家人,故言行有失,还望陛下谅解。”
许楠枫“哼”了一声,“略过程碟投敌一事不说,他作战失误害我大齐万千将士不能魂归乡里,也算一大罪过。”
“陛下,战场上谁也不能是常胜将军,不可因一次失误就抹去以往全部功绩,程碟此次虽出师不利,但曾经也立下了不少卓越战功。”
许楠枫道:“郑侯此话,是为程碟开脱,也认为程碟不该杀吗?”
“臣就事论事,程碟战功是真,可其叛国还不知真假,望陛下明察。”
程澄也拜伏于地,“望陛下明察。”
“你,你们这是逼朕!”许楠枫气得嘴唇发抖。
程澄从怀中拿出一物,双手奉上,道:“小女不敢,只是想为自己及家人谋一条生路,此乃免死金牌。”
一旁的春雨见了,极有眼色地呈给许楠枫。
许楠枫细细将那块儿金牌打量几番,最后得出——这竟然是真的!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块金牌的意义,先皇曾当众宣布自己设置了一块免死金牌,除叛国罪免诛九族外,其他罪皆可免死,这块金牌和一道密旨一同被宣布将赐予对大齐有重要贡献的人,只是在先皇驾崩都没有公开宣布过归属。
但郑侯是唯二在先皇弥留之际托孤的人,另一人却不是荣王,他当时远在岭南,属于一个快被所有人遗忘的身份,但不知先皇是不是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感受到了久违的兄弟之情,就把他召回京了。
托孤的另一人早已告老还乡,朝堂上有一部分人猜测这两样东西根本没有被赐予谁,还存留在皇宫,另一部分人则是认为这两样东西在郑侯手上,所以荣王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他怕自己先动手,郑侯便能凭清君侧和密旨顺理成章登上皇位,再不济,也能用免死金牌保全族的命……
许楠枫惊愕了一阵,又对程澄色厉内荏道:“就算你有免死金牌,可叛国可是大罪,这也救不了你们的命!”
“小女知晓,小女非是要拿这块金牌谋生路,而是想换来一个明察的机会,若能给我父兄一个沉冤昭雪的机会,小女也不会让这等贵重之物现世,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许楠枫正要发怒说难道还能怪她了,又见程澄说得几欲落泪:“若查明我父真是做了对大齐不忠之事,届时小女辩无可辩,车裂腰斩亦无怨言!”
许楠枫倒吸一口冷气,“你真愿意赌这一回?”
“小女愿意,恳请皇上给程家一个机会!”
许楠枫沉思了一瞬,不看在金牌,也看在她一片孝心,于是道:“罢了,朕就给你这个机会。只希望真相大白的时候,你不要哭得要死要活。”
程澄喜极而泣,道:“小女拜谢圣恩。”
“带下去吧。”
一浪勉强平息,郑侯见程家家眷危机暂时解除,心情大好地告辞了。
走在路上,郑侯突然似感叹了一句,道:“程家手握免死金牌,在事情尚未明晰之前还得好好供养着,崔兄的压力可大了。”
大理寺卿崔瑛禄连连应道:“是是……”
杨则不卑不亢:“大理寺自会秉公办事。”
郑侯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