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她不见了。 ...
-
钟应吾推门而入,审讯室内的女人闻声动了动,浑浊无光的眼睛缓缓转移到钟应吾的身上。她动了动干燥起皮的嘴唇,哑着声音问:“可以放我出去了吗?”
“出去?”钟应吾低声重复了一遍,觉得有些好笑。他把手里拿的照片甩在余丽霞面前,“你觉得你还出得去吗?”其中最上面一张就是余丽霞和邹锋的合照,“你和邹锋的关系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吧?”
余丽霞眸光动了动,仍然嘴硬道:“那又能代表什么呢,反正我早就和王志离婚了,就算真的和别人在一起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她梗着脖子尖锐道,“还是说你们警察也看不起我这个离过婚的女人?都什么年代了,不会还觉得我这样是不忠吧?”
“请你不要妄自菲薄,我可没那个意思。”钟应吾双手撑着桌子,用自身的气势压迫余丽霞,“你当然可以在离婚以后和其他更珍惜你的人在一起,可问题就在于,你们的这个‘在一起’究竟违法了没有。”
“要我说多少遍,我没有杀人,没有!”余丽霞无端地开始躁动,“玲玲呢,我要见我的女儿!你们把她怎么了?你们仗势欺人,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举报你们……”
“可以,你去啊。”犯罪嫌疑人已经开始胡搅蛮缠,这件事明显已经谈不下去了。钟应吾从照片堆里抽出一张,在余丽霞眼前晃了晃,“戒指。”他又抽出另一张,和第一张一起用两指夹着,“包裹戒指的纸。”他说,“不解释一下吗?”
余丽霞眼中划过慌张,不得已之下她干脆闭了眼。再次睁开后,她明显不敢和钟应吾对视:“这又能代表什么呢?我给王志洗衣服,把戒指这么贵重的东西摘下来包好妥善保管,不应该吗?”
“恐怕不止吧。戒指是邹锋买给你的,对吗?你不敢在王志面前露出来,所以每次见他你都会用纸包裹。”钟应吾一边说一边把另一张照片拍在桌子上,反问道,“不然你怎么解释纸上的印花和你家里卫生间卷纸的印花一模一样?”
余丽霞急促地喘息了两声,挣扎道:“对,戒指是邹锋买的,我们本来是准备要结婚的。至于纸巾,我随身带着又有什么问题?!”
“好。”钟应吾一点头,“算你说的有道理。”
余丽霞暗中吐了口气,只是不等她反应,钟应吾紧接着扔出了一枚炸弹:
“余丽霞,就算邹锋已经死了,你也不愿意交代这起案件的真相吗。”
余丽霞再也无法装作冷静了,她就像疯了一样咆哮起来:“不可能!”
“他真的死了,在我们警局自杀的。”钟应吾冷眼看着她,“想看看现场的照片吗,他的血溅得到处都是……”
“你胡说,你骗我的。”余丽霞摇头,“是你们逼死他的是不是,就因为你们审讯他,你们暴力执法了对不对?我要告你们,我要告你们草菅人命,你们不把人民的命当命,我要告你们!!!”
审讯室外,赵研听得目瞪口呆:“她是不是疯了?”
顾肖则是冷静地提起听筒说:“继续,描述得再清楚一些。”
嗯?居然还有人能命令他们说一不二的队长?被狠狠刺激到了的赵研用诡异的眼神瞟了一眼顾肖,他感觉自己今天承受得属实是有些太多。
钟应吾听到顾肖的提醒,继续说:“他是自杀的,用他平时最常用的刀子划了脖子。非常干脆的死法,我们用了最快的速度抢救,但是很可惜,他最后因为失血过多抢救无效在医院去世。”他见余丽霞脸上崩溃之色越来越明显,跟随着顾肖的指示放出杀手锏,“经过鉴定,他之前就是用那把刀杀死了王志,并且他死之前,抹去了自己十个指头的指纹。”
“十指连心,余丽霞,你应该明白邹锋死前承受了什么。”钟应吾声音越压越低,“而这,都是因为你的一己私欲。”
“不……别说了……”余丽霞用力摇头,“我没杀人,我没有……”
钟应吾轻轻“啧”了一声:“余丽霞,我们全队不眠不休地查小区监控,最后发现案发当晚除了你,还有一维修工出入。那是伪装过后的邹锋吧?还是你以为,只要你们一前一后出了门,我们就发现不了了?”他扬了扬下巴,“就当是给玲玲留下最后一个好印象吧,余丽霞,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玲玲……”余丽霞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当场僵住了,良久后,她的后背一下子垮了。她虚弱地说,“我认罪后,玲玲会怎么样?”
“这件事,她参与了吗?”
余丽霞不可置信地看了钟应吾一眼,眼中难掩诧异:“你开什么玩笑,她还只是个小孩子。”
余丽霞脸上的茫然不似作伪,钟应吾冲着监控微微摇了摇头。
“那么,”钟应吾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缓缓重复,“你们决定杀王志,是邹锋提议的,最后你们一起动手的,是吗?”
“……是。”
“你就没有问过邹锋,他为什么那么计划吗?”
“……”
“说话!”
余丽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过。他说,既然我逃不掉,不如我们一起让王志消失。”
钟应吾骤然想起了那两张玲玲的画作,于是问出了一个看似和案情毫无关系的问题,“你见过玲玲画画吗?”
余丽霞眼中迷茫更甚,摇头。
钟应吾把拍下的玲玲画的那两幅画放在余丽霞面前:“看看,熟悉吗?”
余丽霞低头,只看了两眼,她就惊慌失措地看向钟应吾:“不……”
“三月二十日是玲玲的生日,在生日那一天,她向她的准新爸爸提出了自己的生日愿望。她很聪明,却也在小小年纪有了些自闭的倾向。由于过早遭受校园暴力,她要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成熟早慧。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孩子,却不断给予邹锋心理暗示,撺掇他杀了王志。”钟应吾越说越觉得头皮发麻,“而邹锋,为了讨好你,也为了玲玲,在长期的蛊惑下,慢慢也起了杀心。最终他向你提出了让‘王志’消失的邀请,而你,则在王志长期的压迫下爆发了负面情绪。最终你们一起杀了王志,对不对?”
余丽霞脸色灰败,空洞的双眼盛满了惊恐:“你们……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紧接着她更加慌张了,语速变得更快了,“都是我不好。不是玲玲,我的孩子是最好的,她是我的宝贝,这一切都是我指使她的。”
没有听她继续哭诉,钟应吾问:“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余丽霞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钟应吾冲对讲机吩咐了一声,下一刻便有人进来把余丽霞带出去,法律会给予公正的裁决。钟应吾是最后一个从审讯室走出来的人,他摘下耳机,目送余丽霞被押走。
而顾肖就在外面的沙发上坐着,见到他,顾肖微微露出一个笑:“结束了。”
钟应吾却笑不出来:“最后那段,是你编出来诈余丽霞认罪的?”
“半对半吧,”顾肖说,“就和赌博一样,你看,这次不就大获全胜了么?”
没有接话,钟应吾转头和下属交代:“我想和王雅玲谈一谈。”
“啊?和一个小孩有什么可说的啊。”周藏实想不明白,“案子不是结了吗?”
“不觉得她画的那两幅画很蹊跷吗?”钟应吾眼眸半垂,长时间的精神高度紧绷让他有些头痛,只是比起这点微不足道的刺痛,他对谜团的真相更加执着,“我总觉得,事情还没有结束。”
听到这,顾肖掀了掀眼皮。
小孩子就合该一事无成吗?
莫名其妙出现在脑海中的这句话让他的眼中流露出了些微不解,似乎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但是顾肖却已记不清了。隐约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小男孩站在破败的屋子里懒洋洋地同他的伙伴说——
小孩子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
究竟是……
那一边钟应吾只是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等他们一行人赶到玲玲被看管的地方时,纷纷傻眼了。
“你说什么?!”钟应吾愕然道,“玲玲去上学了?”
奉命照看玲玲的警察也摸不着头脑:“是啊,不是您让我送她去学校的吗?”
“我让你送她去学校?开什么玩笑!”钟应吾低吼道,“我明明给她请了一周的病假,并且严令不允许她离开这个房子半步!”
“真的是您!”照看的警察也急了,从兜里摸出一张字条递给钟应吾,“您看,上面还有您的签名……”
钟应吾一把夺过,迅速扫视了一遍内容:
记得按时送玲玲去上学。
——钟应吾
真真切切是他的字。
“是那天晚上吧,”顾肖忽然轻声开口,“我说她怎么会忽然想要你教她写你的名字,还夸你的字好看,原来在这给我们挖好了坑。”
钟应吾瞳孔微缩,显然也是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顿时无言。
“但是玲玲的病假的确是请过了,老师没有打电话过来,而她大概也不会傻到真的跑去上学。”顾肖耷下眼皮,呢喃道,“那么她会去哪里呢?”
钟应吾立刻给老师打电话,但是越听脸色越难看。等挂上电话,钟应吾的脸色已经全黑了。
“怎么?”
钟应吾摇头:“玲玲没有去上学。”
“那和我想的一样,唔,我们应该去哪里找这个小孩呢……”
“可是,”钟应吾看向顾肖,眼中明明灭灭,似有火光在燃烧,“还有一个孩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