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强制合作 ...
-
第2章强制合作
齐语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办公室，将他纤长的手指投影在键盘上，像一排待落的琴键。
邮件内容很简单——应集团安全部门要求，即日起所有设计变更必须经过安全总监祁天傲签字确认后方可实施。末尾那个刺眼的"立即生效"让齐语辰太阳穴突突直跳。
"混蛋。"他低声咒骂，手指终于重重敲下删除键，将整整三小时的工作成果一键清空。设计方案又被祁天傲驳回了，这次的理由是"玻璃幕墙连接节点不符合抗震规范"。
门被敲响三下，不等回应就被推开。齐语辰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全公司只有一个人会这样敲门：力度适中，间隔精准，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齐设计师。"祁天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如既往地沉稳有力，"我们需要谈谈昨天的修改意见。"
齐语辰缓缓抬头，眯起眼睛。祁天傲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手里拿着的那本厚厚的手册齐语辰已经认得——那本被翻得卷边的《建筑施工安全规范大全》，里面贴满了彩色标签。
"谈什么？"齐语辰向后靠在椅背上，"谈你怎么用三十年前的规范要求二十一世纪的建筑？"
祁天傲嘴角绷紧，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纸铺在桌上："这是近五年国内玻璃幕墙脱落事故的统计，其中78%发生在你认为'过于保守'的连接节点处。"
纸上的照片触目惊心：破碎的玻璃从高楼坠落，街道上散落的碎片在阳光下闪着危险的光。齐语辰喉咙发紧，但很快又挺直了背脊。
"我的设计采用了新型复合材料，抗震性能是传统节点的三倍。"他点开电脑上的一个文件夹，"这是实验室报告。"
祁天傲俯身查看，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松木气息，混合着某种难以名状的金属味道。齐语辰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注意到祁天傲后颈处有一道细长的疤痕，藏在短发边缘若隐若现。
"报告数据不错。"祁天傲直起身，"但实际施工能达到多少？考虑到工人培训水平和监理能力。"
齐语辰正要反驳，办公室门又被推开。林小满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祁总监，您果然在这里。人力资源部在找您签文件。"
她将一杯黑咖啡放在祁天傲面前，另一杯加了双份奶精的拿铁推给齐语辰。祁天傲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黑咖啡？"
"齐老师从不记得同事的喜好，但我得记得。"林小满眨眨眼，"他抽屉里还有胃药和止痛药，每周三下午会偏头痛发作，这时候最好别拿小事烦他。"
"小满！"齐语辰耳根发热。
祁天傲若有所思地看了齐语辰一眼，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谢谢。不过安全规范不会因为头痛就网开一面。"
林小满离开后，办公室陷入沉默。齐语辰转动着手里的钢笔，余光瞥见祁天傲正翻看自己桌上的草图本。那些是他在灵感迸发时随手画下的构思，有些大胆得近乎疯狂。
"这个穹顶结构..."祁天傲停在一页上，"支撑点太少。"
"那是概念草图。"齐语辰伸手想拿回本子，"实际设计会调整。"
祁天傲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齐语辰一惊，感受到对方掌心的粗糙茧子——那是长期使用工具和武器留下的痕迹。
"你的手在抖。"祁天傲皱眉，"从早上开会时就注意到了。"
齐语辰猛地抽回手："熬夜而已。"他拉开抽屉找止痛药，却发现药瓶不在往常的位置。
"在找这个？"祁天傲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白色小瓶，"掉在会议室了。布洛芬不能当饭吃，齐设计师。"
齐语辰夺过药瓶："不劳费心。"他倒出两粒吞下，"如果安全总监的工作就是监视同事吃药，那这公司真是前途无量。"
祁天傲的表情变得严肃："我的工作是防止有人因为疏忽或自负而送命。"他指向窗外正在施工的塔吊，"那里每条安全绳的系法，每块钢板的固定，都关系到活生生的人。不是纸上漂亮的数据和线条。"
电视机正在播放午间新闻，女主播冷静的声音插入两人的对峙："...城东区在建商业中心坍塌事故已造成三人死亡，初步调查显示可能存在材料不合格问题..."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屏幕。事故现场一片狼藉，救援人员在一片钢筋混凝土废墟中搜寻幸存者。齐语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祁天傲的拳头无意识地握紧。
"我知道安全很重要。"齐语辰声音低了下来，"但我设计的不仅仅是遮风挡雨的盒子，祁总监。建筑是凝固的音乐，是能影响几代人的艺术品。"
祁天傲沉默片刻，从手册中抽出一张纸："那就让我们合作，确保这首'音乐'不会成为安魂曲。"那是一份折中的方案，在齐语辰原设计基础上增加了安全冗余。
齐语辰惊讶地接过文件，快速浏览后抬头："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修改？"
"昨晚。"祁天傲嘴角微微上扬，"我也熬了夜，但没吃药。"
办公室里的气氛微妙地缓和了。齐语辰打开CAD软件，开始按照折中方案调整设计。祁天傲拖了把椅子坐在旁边，时不时指出需要特别注意的节点。
"这里用十字卡扣比环形更稳固。"祁天傲指向屏幕一角。
"会影响整体流线型。"齐语辰皱眉，"而且增加自重。"
"那就改用航空铝材，虽然贵点但强度够。"
齐语辰挑眉："你还懂材料学？"
"军校选修课。"祁天傲简短回答，目光仍盯着屏幕。
三小时后，两人终于完成了一套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齐语辰伸了个懒腰，颈椎发出轻微的响声。祁天傲起身活动肩膀，衬衫绷紧在后背肌肉上。
"我请你吃晚饭。"齐语辰突然说，"算是...专业交流。"
祁天傲看了看手表："七点我还有个安全会议。"
"那改天。"齐语辰转过椅子，语气恢复了平常的疏离。
祁天傲走到门口，又转身道："你的抽屉该上锁了。"
齐语辰疑惑地看着他。
"止痛药。"祁天傲解释，"长期服用会产生依赖。如果是因为旧伤...应该找专业的康复师。"
门关上了，齐语辰呆坐片刻，猛地拉开抽屉。里面的物品明显被人整理过——平常杂乱堆放的笔和回形针现在整齐地排列着。最深处，那张他从不轻易示人的军人照片也被移动过位置。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父亲，站在一栋刚竣工的军事设施前，肩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时的齐语辰还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也会穿上那身制服。
他猛地合上抽屉，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祁天傲看到了多少？又猜到了多少？
窗外，夕阳将整个城市染成血色。远处的建筑工地仍在忙碌，塔吊缓缓转动，像一只巨大的钟表指针，记录着这座城市的生长与变迁。齐语辰揉了揉太阳穴，重新打开电脑。
他还有工作要做。无论祁天傲看到了什么，无论那个安全狂人怎么想，这座建筑必须按照他的愿景拔地而起——安全地、美丽地、永恒地。
林小满探头进来："祁总监走了？他落下这个。"她举着一支黑色钢笔。
齐语辰接过笔，笔身上刻着一行小字："宁可千日无险，不可一日不防。"
他轻轻转动钢笔，忽然注意到笔帽底部有一个小小的徽记——那是某支精锐部队的标志。齐语辰曾在父亲的相册里见过同样的图案。
"放我桌上吧，明天还给他。"他将钢笔递给林小满，又补充道，"顺便...帮我预约下周的理疗师。"
林小满惊讶地睁大眼睛，但什么也没问，只是点点头离开了。
齐语辰望向窗外的城市灯火，第一次感到这座由钢筋水泥构成的丛林里，或许并不只有他一个孤独的灵魂在坚守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