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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难得旷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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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激起千层浪,加上有人刻意煽风点火,张泽外派外省的调任一周内就已经被公示通过。余苔不屑在背后做小动作,该推进工作的时候还是和和气气、面面俱到。
只是能者多劳,张泽外派,市场一部的头头要重新选定,加上工程验收、农民工付款,工作清单内又加任务,余苔在公司出现的频率更少了。
弘德内部的公车还是十年前的老款大众,耗油大,启动慢,空调还漏水。连着一周出差,余苔现在闻到空气里弥漫的92号机油味就想吐。好不容易有个周五能喘喘气,他就躲在自己办公室里发呆放空。
笔记本早被他用圆珠笔戳满了大大小小的窟窿眼,沈克明送的解压球在他的手里被捏成各种形状,他不断盘算着该怎么样才能说服财务部在今年购入一款宽敞、大气的SUV。越思考,余苔就觉得希望渺茫。
要不自己买辆车?这个念头一出来,立马就被余苔毙了。
他在弘德兢兢业业当了六年职员,虽然工资可观,但是赚的钱都投到了海市一南一北的两套房子,还有一个二十四小时照顾他妈的住家保姆身上。
杂七杂八的开支汇总下来,余苔现在的收入竟然只够自己清心寡欲的简单活着,连包个小情人的钞票都匀不出来。
他长长长叹了口气,然后在胡思乱想中生出几分新时代的解放思想——不行,下午必须旷班,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管用。
之前余苔都是约隔壁部门的顾铖予出来溜号的,但这几天他家养了十五年的金毛没了,泪流满面地找刘总请了两天丧假给狗服丧。余苔得知消息后给顾铖予包了八百帛金,他到现在还没收,估计伤心着呢。
没了办公搭子,余苔又得重新建立这种互相打掩护的革命关系。想着想着,他把视线落在了冒着财神爷金光的余琰雉身上——这位太子爷现在可是自己秘书,干什么不薅。
别的不说,总经办的工作氛围还算很不错的。余琰雉还没毕业,陈团圆和杨薇薇两名女员工都把他当吉祥物,舍不得分一点脏活累活,加上周五大家的心思也不在工作上,余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整个部门除了余琰雉,别的都去楼下咖啡店打发时间了。
空荡荡的办公室内,余琰雉清闲得风月无边,桌子上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手磨黑咖,他两条长腿交叠着搭在桌子上,鼻梁上架着一副玳瑁花纹的平光镜,正在看《VOGUE》最新一期的时尚杂志。
“琰雉,下午你陪我出去下。”
余苔的声音在余琰雉耳边炸响,他吓一跳,仿佛回到了上课开小差被辅导员抓包的大学生活,“哥你怎么不出声啊。”
“下次再被我抓到就扣工资。”余苔故意逗他,视线却在封面和余琰雉的脸上游走。余琰雉脸型狭长,五官立体感强,如果带耳钉的话会稍微拉宽脸型,模糊下视觉的重点。他摸摸下巴,认真得出结论,“封面男模的耳钉你可以考虑考虑。”
余琰雉点头表示认可,目光却盯着余苔的圆润耳垂不放。
说回正事。余苔开口,“下午临时有个出差计划,你今天开车了么?”
余琰雉摸出包里的车钥匙,在余苔眼前晃了一圈。
余苔眼疾手快,一把捉住钥匙捏在手里,拎包就走,“好了,我们现在出发。”
外出的名义,是牧黍村项目考察。余苔在OA审批同行人里添加了余琰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次刘池审核通过的速度似乎特别快。
按照路线,余琰雉需要驾驶车辆上南二环,随后沿一条蜿蜒十几公里的天然溪流行驶二十分钟左右。虽然是冬天,但沿途的风景并不算萧瑟。
余琰雉刻意放慢了车速,余苔则是在车里给他介绍牧黍村的情况。
未经商业化的乡村,使得这里的风土人情有些原始野蛮。六年前政府曾想过将村子拆迁改建,奈何部分刺头不满足赔偿金额,在抽签选房的时候竟然直接带着一拨人把公务人员困了整整一天一夜。
虽然这帮流氓最后的结局是蹲六个月局子清醒清醒,但上头却又对村子的发展有了新的考量。
改革开放以后,城市化进程不断加快,以改代拆、乡村振兴的概念再一次被提出。
这几年政府有意识地引入部分艺术家入驻村庄,想将传统精耕细作的农业与潮流前端的艺术结合,让这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方向作为噱头来吸引人流,同时抓住现代化的发展趋势带动农民致富。
通过一系列的运作,弘德乡村基地建设的项目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成功招标。
如果是别的项目,某些高层想要余苔就当送人情放手了。可惜牧黍村这个项目他谋划良久,准备把它作为自己在弘德最后的跳板,自然不肯拱手让人,这才有了之前发生的一系列闹剧。
说是带余琰雉考察项目,但余苔只让他载自己绕了牧黍村一圈,全程不超过三十分钟。
临走的时候余苔一口气买了八箱礼盒装的特产桃酥,包装绳勒紧手心,他竟然匀不出额外的力气拉开车门,只能趴在车玻璃外在尴尬地等余琰雉来解救自己。
风撩乱了他的大衣,衣摆被笨重地被吹到一侧。余苔鼻子有些发红,他有些懊恼地皱紧眉头,像一只被困在高处不知道怎么下来的猫。
余琰雉喉头发干,拉开车门奔向余苔。
“我还买了点糯米糍,能在车里吃么?”余苔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头发也被拨得乱糟糟,手里拎着一个装了白色软皮打包盒的透明塑料袋,看起来哪有一点职场精英的样子。
原则上车内不可以吃东西的,但是在余苔面前,以讲究著称的余琰雉默认允许。他接过余苔手里的东西放在后座,然后又下意识替对方挡风拉开车门,坐定后张嘴等着余苔喂,“哥,给我也来一块。”
余苔嫌弃地瞪了一眼,但没有拒绝对方的小要求,兜手接粉,往余琰雉嘴里塞了一大块。余琰雉腮帮子鼓鼓像只兔子,而他自己则是小口咀嚼糯米糍,还会特别注意衣服上有没有残渣掉落。
短暂的乖巧让余琰雉暂时忘记了余苔与自己五岁的年龄差以及他目前是自己领导的身份。
上班溜出来的时间每一分都很金贵,余苔吃完零食收拾好包装,给余琰雉发了条定位,再度安排行程:“接下来我们去清水湾别苑。”
余琰雉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冲着余苔哑然一笑,“哥,您这是把我当司机了?”
余苔心情好的时候,话就特别密。他右手握拳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故作老成地模仿刘池说话的语气,“小余啊,现在还是工作时间,领导让你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你怎么能辜负领导对你的栽培呢。”
余琰雉咬牙切齿,“领导,油费很贵的。”
“走公司OA流程报销吧,领导给你开绿色通道。”
余琰雉:....
放平时,余琰雉出门都是需要司机车接接送的,像余苔这样使唤他做这做那的还是第一次,他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听话照做。
回城的时候,余苔又在车里睡着了,他歪着脑袋靠在一侧,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
余琰雉的目光锁定在那比月光还要润的肌肤一角,差点蹭到隔壁正常行驶的比亚迪,给对方激得连按喇叭。
清水湾别苑是海市二十年前修建的老小区,周边道路规划极烂,有几段路的机动车道和非机动车道没有明显划分,余琰雉的车子挤在乱窜的小车之间,行驶非常缓慢,甚至有几个路口还差点蹭到别人车子的后车尾。
余苔有些看不下去,索性提前下车,从后排拎着刚买的两盒桃酥径直往保安亭走去。
统共一百米的距离,余苔跑回车里的时候还是无可避免地带进一股寒气,他直打哆嗦,半弓身子探近空调,五指张开,猫儿一般汲取暖气。
等身体稍微回暖,他才晏然自若地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拿起手机发了一段语音,“克明,我记得你妈之前说喜欢吃牧黍村的桃酥,我今天路过带了两提,你下班记得去门卫室拿。”
亲昵的称呼,熟记的喜好,以及关切的话语,余琰雉从没有见余苔对自己有过这番好脸色。他有些吃味,车子起步时故意深踩油门。
余苔瞬间往前一顿,随后又被安全带扯回原位,后脑勺磕在皮质枕垫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没当回事,只揉着脑袋简单提醒一句“好好开车。”
余琰雉不搭理,自顾自地又踩紧油门。庞然大物疾驰在路上,隔壁车道的车辆避之不及,纷纷让出一条专属车位。
就这样了余琰雉依旧不怎么解气,一开口就是酸溜溜的调调,甚至连称呼都变得公事公办起来,“余总,我们等会回公司吗?”
由于工作的临时性和变动性很强,余苔经常会加班到凌晨,补觉也只能见缝插针,这养成了他每次上车就睡的习惯,并且几乎成了他生活中的必备环节。
好不容易逃出来能远离工作,他当然不想浪费。
余苔调整座位,让自己保持一个半躺的姿势,他闭上眼睛,求饶一般再度蹙眉,“难得旷工,你就放过我吧。我们找个露天的位置停车,你陪我一起晒晒今天最后的太阳。”
撒娇。这是余琰雉对余苔此时此刻状态的定位,他别开脸,耳尖发烫,“好吧好吧。”
下午三点的阳光依旧刺眼,仿佛能透过眼皮一般,余苔的嘴巴一张一合,睫毛轻颤,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
见此,余琰雉从后备箱搜出来一顶前几天打高尔夫戴过的帽子递给对方,余苔迷蒙着睡眼,随便往头上一盖就再度睡过去。
车里呆着的时光有些无聊,余琰雉便把视线落在身边的余苔身上,他睡觉不老实,原本盖在脑袋正中间的帽子在数次歪头调整姿势之后堪堪斜挂在脸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掉到地上。
画面定格,余琰雉突然联想到了一段有趣的回忆。
每次青春期和余深吵架逃课,余琰雉都会悄悄买飞机票来到余苔勤工俭学的咖啡店,躲在玻璃窗外偷偷观察那个在咖啡馆里戴着黑色学徒贝雷帽,被人挤到角落里还能够不厌其烦地擦拭咖啡杯水渍的哥哥。
有一次他甚至还捕捉到了余苔偷偷打瞌睡,帽子差点掉水池里的狼狈画面。
贪婪的目光沿着余苔侧脸的轮廓一寸一寸下移,余琰雉不止一次想替余苔调整下帽子的位置,却在下定决定动手的瞬间被余苔攫住手腕。
四目相对,余苔目光内的戒备毫不掩饰,他森然地盯着余琰雉,还是一贯的礼貌腔调,“别动手动脚的,我不喜欢。”
余琰雉无声地迎合着余苔的目光,心底微微发麻、发苦,他轻声,“哥,我们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