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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给你道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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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一晚发生了太多事情，但余苔竟然还是准时在早晨六点钟醒了，不是自然醒，而是喘不上气被压醒的。他皱紧眉头，嫌弃地推开了某只腿挂自己身上，把自己当抱枕且睡相极差的潦草小狗。
余琰雉迷迷糊糊，身子往余苔那侧倾得更厉害。他的头发乱成一团，睡衣同样皱巴巴的卷成一条，缠在肚脐眼往上，□□往下的位置。明显的肌肉线条赤条条暴露在空气中，余苔叹了口气，默默帮余琰雉把被子盖上。
这种影响市容市貌的情况，扼杀在自己家就好了。
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昨天晚上折腾一晚，余苔邮箱里又收到了好几条抄送邮件，他揉揉眼睛，坐直身子耐心地逐一核对资料。
接临时通知，海市某投行的一把手近期在寻找合适的项目投资，经人介绍，点名了要了解弘德牧黍村新项目。刘池一个电话，预定了余苔周日晚餐及以后的时间，连带着把还在事假中的顾铖予拉来作陪。
面对这种商务应酬，余苔轻车熟路，跑了六七家土特产店，采购了两三万的礼品随车带到会所，客人重要性可见一斑。
晚六点，他和顾铖予准时在会所地下车库碰头。
打开车门，一双修长的腿抢先一步出现在顾铖予视线范围。余苔西装革履，打扮得体，不用太多修饰，光是一张端方秀气的脸，就能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顾铖予同样打扮得人模人样，杏目薄唇，纯良老实，但只有认识他的人才知道这个和余苔差不多年纪的人心眼子比铁丝网还密。
好歹也算是一个部门的管理者，到了这种局，他俩彼此都明白自己的角色定位——一盘菜呗，可不得打扮得秀色可餐点。
“心情还好吗？”余苔开口。
“就那样。”顾铖予知道他想问什么。
痛失爱狗，临时加班，换谁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但今天情况特殊，没时间伤春悲秋。余苔抿紧唇，拍拍顾铖予的后背，问道：“带解酒药了吗？”
顾铖予摇摇头，眼底无光。
余苔默默叹了口气，“那咱们今晚等着被喝死吧。”
作为弘德共事六年的金牌拍档，余苔和顾铖予早就达成了心照不宣的一套任务分配流程。顾铖予事前准备，余苔善后买单。但是这次对方竟然关键时刻掉链子，今晚这场硬仗估计有的受了...
应酬的主客从不管作陪人的心情，她们随心所欲，不怀好意。
起初，餐桌上的话题还算正经，无非就是牧黍村的秀丽风光、农作特色。后来，话题被带到余苔曾经和余琰雉说过的拆迁逸事。再后来，女领导就开始让顾铖予解开两颗衬衫扣子，点明了要听《甜蜜蜜》。
包厢内开始响起粘腻的歌声，余苔捏着酒杯，在暗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他刚被灌了一壶白酒，此刻喉咙和胃都灼烧得厉害，连话都说不清楚。
要不是顾铖予注意到他脸色不对，此刻在屏幕前散开衣服唱歌的就是自己。
房间内烟雾缭绕，余苔有些喘不过气，仔细观察一圈包厢内各位领导的状态后和刘池打了声招呼，压低声音说他先下楼去地下车库把礼品偷偷放到领导后备箱里。
刘池应允。
会所场地总共有两层，一楼是私人邀请制度的酒吧，二楼则是审核极严的就餐包厢。
放好礼品，余苔手抖摁错了电梯楼层，电梯门应声打开，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缓缓出现在他眼前。
躁动的音乐充斥耳内，吸睛的□□大咧咧夺人眼球，余苔不觉新鲜，只余疲惫。
门童拦住他，没有刻意推搡，挡在他面前的手臂无形之间提醒着自己没有被邀请入内，请体面离开。
余苔摆摆手，“抱歉，走错了。”
失踪一会的下场就是被领导们逼着吞了一分酒器的白酒，十几双眼睛直勾勾地攀咬住余苔的后颈，像丛林里断食多日的狼群。
余苔后背发痒，寒毛直立。透明澄澈的液体威力不小，酒精奔驰到四肢百骸，逐渐激活了他身体里本就不满愤怒的天性。
“领导，我敬您。”余苔笑得官方，但胜在主动。
他托起酒杯，压低杯檐，敬酒的同时还不忘说些时髦的笑话把客人们逗得花枝乱颤。抬眼、垂眸，每一个表情都练习过无数次，甚至连唇角的笑容，都是恰到好处的六分弧度。
旁人看来，余苔年轻乖巧，大大方方。脸庞微红、状态微醺时，连他那双淡漠的双目都在散发着谄媚与意味不明的撩人讯号。
没有人会拒绝一位有欲望、懂进退、不扭捏的聪明人，而且自己身上恰好还有对方想要的利益。
饭局的最后，余苔和快不醒人事的顾铖予互相搀扶，忍着醉意在会所门口挥手送别了一帮乘兴而归的魑魅魍魉。
六车客人送走了五位，只剩下最后一人的车子始终处于车灯亮起，尚未启动的状态。
余苔以为领导有另外的需求，一路小跑至车旁，关切询问：“陈总，怎么了么？”
保姆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女领导冷艳的侧脸。她什么也没说，只勾起红唇冲余苔微微一笑。
余苔凑上前，低头聆听指导，一个没有logo的小手提袋递到他眼前。
“送你的小礼物。”
余苔受宠若惊，连连颔首，手臂却有如千斤，“谢谢陈总抬爱，只是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好收的。”
女领导轻笑一声，将礼物丢回车内，重新递了张名片过来，薄唇微启，“那这样呢？”
看似给了余苔选择，实际上是在威胁。余苔酒醒三分，只能扯起笑容，受宠若惊地双手接下名片。他的心紧了又紧，除了点头，别的自己也无能为力。
“等你联系哦。”留下这么一句，最后一位客人终于扬长而去。
看着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车尾灯，余苔捏皱手心里那张女领导的私人名片。他轻嗤一声，心里不是滋味。
一盘菜的命运就是被食客吞入腹内。那种被指挥掌控的局促感又来了。
玻璃消火箱上反射出一道落寞的身影，会所门口再度剩下了余苔一个人。他漫无目的的走在人行道上，昏暗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凉风一激，体内的酒意消散了不少。
其实余苔并不是很想承认自己的好酒量遗传于余深，但是真到了逼上梁山不得不喝的时候，他又会在心里想幸亏自己随了对方。
一想到余深，余苔就不得不想到在家等自己应酬完的余琰雉，明明答应他晚上和他一起打电玩的。
可能是酒精不耐，也可能是天气太冷，余苔的心跳得厉害，冷热交织下他的大脑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失去掌控，连带着感官都被放大数倍，听觉、嗅觉、触觉，以及反应最大的痛觉。
他掏出手机，给余琰雉打了通电话，只说了“来接我”三个字就匆匆挂断蹲在地上抱着腿。想抽烟，想尖叫，想冲到马路中间躺在中间一了百了...余苔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但在这些念头之上，是一双女人的眼睛，正在平静地监视自己。
余苔害怕了。他闭上眼睛，默念秒数，企图让自己没那么恐慌。不知道过了过久，两排柔软的米色围巾流苏蹭得他眼皮发痒，余苔这才睁开眼。
口袋里不知不觉间还多了一瓶热牛奶，和被揉皱了的名片放在同一侧，手暖暖的。
余琰雉弓身停在余苔面前，他声音很轻，羽毛一般落在余苔耳边，“哥，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世界按下了静音键，余苔纷乱的心慕然安静下来了，那双悬于世界之上的巨目缓缓沉睡。
“怎么才来？”话说出口，余苔的意识已经模糊。
余琰雉视线停留在余苔解开的两颗扣子上，几道暧昧的红痕留在对方光洁的皮肤处，女人脂粉花香调的香水萦绕周身，不用凑近就能闻到。他把余苔从地上拉起来，不怎么开心，“路上堵车，我要是再晚点来，你是不是都得跟着别人走了。”
酒精阻碍下余苔的感知能力没有清醒状态的十分之一，余琰雉都说第二句话了，他的意识还停留在第一句。他答道：“太困了。”
“那我们回家。”余琰雉单手揽住余苔的肩，把余苔的活动范围限制在自己怀里半拳的范围内。
余苔抗拒肢体接触，只能刻意往外躲，但过分向外身子又会碰到对方的手掌，好似弹簧一般来回的左右为难。
次数多了，余苔便起了小性子，一把打落余琰雉作保护的手，话都说不清楚，“别...别占我便宜。”
余琰雉新奇地打量着余苔拧巴的小表情，恨不得掏出手机留下一个盘的精彩画面，但真执行了，必然会被余苔拧耳朵，还是算了。
为了过上兄友弟恭的安生日子，他只能嘴上耍耍贫，“你要是不用我扶着走，那你走个直线给我看看啊。”
“看看就看看，你拿着我手机。”余苔一把推开余琰雉，把手机塞进余琰雉手心里，自己则专心盯着马路地砖的其中一条边，左腿脚尖抵着右腿脚跟，滑稽又缓慢的挪动。
视线在一处停留久了，那些细细密密的砖块纹路逐渐变得模糊，余苔摇摇晃晃，脑袋差点扎进绿化带。要不是关键时刻余琰雉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往怀里带，还真是出了大洋相。
余苔眼前一黑，撞到余琰雉胸上，两块紧实的肌肉隔着好几层羊毛绒的衣服也能被自己清晰感受到。余苔瞬间红了耳朵，不敢再轻举妄动。
“哥，你脑袋撞得我好痛，肋骨要断了...”
余琰雉哭丧着一张脸，脑袋覆在余苔肩膀上，他不动声色地将余苔的手机放进自己兜里，两只手不上不下，恰好轻轻落在余苔臀部往上的位置。
昏暗的路灯下，余苔瓷白的后颈露出一小截，看起来脆弱、诱惑。暧昧的气息尽数喷洒到他露出来的脖颈处，余苔缩了缩脖子，显然是不太好意思，“那我给你道歉...”
余琰雉得寸进尺，“不行，不够有诚意，你一个电话我就屁颠屁颠来接你了，但是你答应我的都没实现，这不公平。”
“那你想要什么？”余苔身子发软，彻底放弃抵抗，索性靠在余琰雉身上让他发力架住自己。
“我想想...要不你下周跨年的三天假期匀给我。”
“三天？”虽然今晚确实喝的有点多，但是余苔的神智还算清晰，起码此时此刻，他还能调出脑子里早就规划好的行程表，“不行，只有跨年那一天晚上的时间可以匀出来。”
“那一个晚上再加一个早晨。”不容余苔反驳，余琰雉火急火燎地敲定了约会行程。再晚点，他怕连一个夜晚都捞不到，“就这么定了!”
余苔不说话，算是默许。
从会所门口到停车位的这一段路似乎特别长，余苔和余琰雉走了很久、很久。更多时候，是余琰雉在等余苔。
喝醉后的世界仿佛变得格外有趣，余苔总会发现新鲜玩意，可能是寒冬时节绿化带里不合时宜蹿出来的一簇小白花，也可能是频频闪动好似在发送讯号的路灯。每每发现这些新奇的点，余苔总会停下来喋喋不休地拉着余琰雉分享。
好在余琰雉最不差的，就是耐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