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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夜半相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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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嬷嬷厉声喝道:“放肆!”却被涅照阙泠泠眼风扫得噤声。
“主子说话,几时轮到下人插嘴。主母若真觉我言行有失,今日候在此处的便该是嫡姐。照阙从未想过与嫡姐相争,从前不愿,往后也不会。”说罢略一欠身,径自入门而去。
阿桃见状,慌乱地朝陈柔行了礼,犹豫一番后跟了上去。
“你若是不敢跟上来,那今后便真的不必再跟着我。”涅照阙看着一脸汗意的小丫头,半开玩笑半认真调侃。
“呜呜……阿桃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小姐不要吓阿桃,阿桃胆子小不经吓的。”
渐远的笑语声中,陈柔仍静立门前,纯嬷嬷拭泪道:“这般猖狂,简直……”
陈柔并未理她,自顾开口道:“嫣柔,方才我竟在她身上瞧见了那人当年的影子。”
自那女人产子离去,她从未正眼瞧过这孩子。只常听悦儿念叨这孩子如何虚伪蠢笨,装腔作势,与记忆中那人全然不似,她既安心,又隐隐失望,只是今日之事,她才发觉,这孩子同那人的性子倒是分毫不差。
曾姑姑沉默片刻说:“小姐,祠堂怕是关不了小小姐多久。”
弦月轩前,铃铛已静候多时。
“小姐,我回来时遇家主,家主命人将苏婉彤带离。”
“父亲可有说什么?”
“家主未曾多言。”
“既如此,阿桃退下,铃铛守夜,切记,莫让任何人扰我清梦。”涅照阙言罢,掩口打了个哈欠,倦意已浓,需得养精蓄锐,毕竟三更半夜,她还有其它事情要做。
“是”
“是”
铃铛与阿桃先后应声后,阿桃不满地瞪了眼铃铛。
二人随涅照阙至闺房门前,铃铛随主入内,守于外间,阿桃则离去。
夜深人静,涅照阙轻拍榻上熟睡的铃铛,压低声音:“借我套夜行衣。”
铃铛骤然睁眼,沉默不语。
“铃铛,世间之事,何来巧合?”
涅照阙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任由铃铛打量。这丫头是五年前她从街边买回来的,那时铃铛野性十足地将围攻她的人揍的半死,却又因对方挟持她义父尸首,便毫不犹豫弃了抵抗,被打得骨断筋折也未曾叫出一声。或许是那刻在鲜血里开出的倔强,让失忆的她伸出了手。
只是卖身葬“父”这种戏码,小说中,电视剧里比比皆是。
涅震查不出铃铛身世有异,并不代表其身份就无异,滴水不漏便是最大的漏洞。
她向铃铛借夜行衣,不过是恶趣味想逗弄一番,人在松懈之时,最易露出破绽。
至于她为何敢挑明,不过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如今身边正缺人手,而铃铛若用得妥当,便是把锋利的刃。
事实涅照阙对铃铛的来历好奇极了,但她就是憋死自己也不会问,既想要完全掌控一把刃,就不能操之过急,须得耐心等待,待她亲口吐露心事。
她有所猜测,料想铃铛多半是她那便宜娘亲派来的人,但对便宜娘亲,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涅照阙都没什么兴趣。
在她看来,生下她后就未曾再出现过的女人,与亲手将她哄骗进精神病院的那对父母一样,都该死。
“小姐,你与往日有着不同了。”
“不过是险些赴死一回,想通了些许事罢了。”涅照阙轻描淡写。
铃铛默然,握紧又松开的拳头,泄露她内心的慌乱,涅照阙看在眼里,带着笑意的眼尾红痣在烛光下妖异惑人。
“无论你因何目的接近我,从今往后,你只能效忠于我一人,否则,就去死。”
“自铃铛来到小姐身边起,便只是小姐一人的奴。”铃铛跪伏于地,重重叩首。
“起来,若我不信你,便不会挑明。”涅照阙伸手将她扶起。
“小姐,我没有夜行衣,只有几件颜色偏深的男装。”铃铛低声说道。
夜色如水,浅黄的圆月高悬天际。涅照阙穿着不合身的男装,面上蒙着纱巾,带着铃铛悄然溜出府邸。
铃铛十五岁半的年纪,年龄与原主相差半岁,身形却是比原主矮了近一个头,于是,涅照阙套上铃铛的衣服,袖子和裤腿都短了一截。
两人施展轻功一前一后的来到冷府,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昨夜,涅明已为她解惑,冷家祖宅与木作坊相邻,九皇子自从三日前出宫后,便是住在冷家祖宅之内,碰巧遇上,许是正好路过,可就如她所言,她从不信什么巧合。
在醉云间里,没有要烯九绝的解释,又三言两语便真上了烯九绝的贼船,实则是本就有意与其合作,而这愿意与其合作,有一半的原因便是因为冷家。
二十年前,三代将门的冷家与玉澜唯一的异姓王并肩王厉家,同时死了唯一的嫡孙与嫡子,又相继被查出通敌叛国的罪证,按玉澜律法本该诛九族,但国君显圣帝烯宏仁义,念及两家都是开国功臣,只赐死了家中男眷,女眷及仆从一律放归。
然两家女眷,除了一旨诏书,奉命入宫的两名妃子,其余女眷皆在冷大将军冷骁他们被斩首的当日,自刎于刑场。
当日情形让世人提及便叹息不已甚是可惜,包括喜读杂书的她……
可两家通敌叛国的罪证是冷骁与并肩王厉焪亲口认罪,铁板定钉的事实。
然而她可并不认为冷厉两家有罪,先不说烯宏的心思有多好猜,就以她读过上百本小说的经验来谈,冷厉两家是被陷害的。
一本无名杂书记载着冷家三代将军的英勇,也记述了草莽出身的厉家又是如何崛起成为传奇。
书中有首名为《血甲引》的诗:甲光裂云龙血沸,剑啸山河万骨摧。狂枭踏破千重甲,九州俯首待雄魁。
此时在她的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波澜,英勇将军凭甚覆灭。
因而,对有着冷家血脉的烯九绝,她多了几分容忍,在她看来,像烯九绝这种背负血海深仇又永远不可能跟国君与原书主角站在同一条战线的野狼,确实是合作的不二人选,特别是得知烯宏便是骷髅面,那她是必定要杀烯宏的。
但她怎会轻易信他人,不探探烯九绝的底,有十足的把握,她又怎能放心,若烯九绝真的是“势单力薄”,她便需多为涅家谋条后路。
冷家祖宅不大四下冷清,连个守夜的仆从也无,整座府邸几乎陷入一片漆黑,唯有主屋透出一丝昏暗的灯光,显得格外孤寂。
涅照阙行至门前,凭借超乎常人的五感,察觉屋内并无人在,便低声对铃铛道:“寻个地方藏好。”
“是。”
铃铛应声,随即隐入附近的花丛中。待她藏好,涅照阙轻巧推门而入,又将门严丝合缝地关上。然而,她未曾察觉,铃铛刚藏身花丛,便被一条毒蛇咬中,晕厥过去。
屋内空旷异常,连一张椅子也无。涅照阙屏息凝神,缓步朝里间走去。眼前的景象令她微微一怔——此处竟是冷家祠堂。
祠堂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线映照在供桌上整齐排列的牌位上。冷骁、杜月华、冷野、冷悠……一个个名字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冷家曾经的辉煌与悲壮。涅照阙站在牌位前,目光扫过那些名字,心中泛起复杂情绪。她抱拳深深鞠了一躬,低声道:“罪过、罪过。”
正当她准备退出去时,身后忽然传来阴冷而戏谑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带着刺骨寒意。
“半日前才见过,涅二姑娘便等不及想与本殿相会了?”
烯九绝带着一身寒气如鬼魅般出现在涅照阙身后,环上她的腰,撤掉她的面纱,修长的手指如铁钳般掐住了她的脖颈,指尖冰凉,陷进她温热的肌肤里。他的呼吸带着森冷的寒意,喷洒在她的耳畔,激起一阵战栗。
“是啊,想你想的紧。”
涅照阙丝毫不慌,反而顺势贴近了他的身子,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手指轻轻划过他袒露的胸肌,指尖触碰到他冰凉且有湿意的肌肤,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美男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涅姑娘还真是……够浪荡。”烯九绝捏着脖颈地手收紧了些,微凉的舌尖带些一股森冷地寒气在涅照阙耳尖轻轻舔了下,激的涅照阙打冷颤,心里狂吼她奶奶的,胳膊肘猛地向后顶去,
烯九绝眸间闪过一丝血色转瞬即逝,侧身躲过,也顺势松开了掐在涅照阙喉间的手。
“就不怕本殿杀了你……嗯?”烯九绝尾音裹着浴后的沙哑,墨色的丝袍被水汽浸得半透,衣襟滑落至臂弯处,露出一截苍白的锁骨,嶙峋如淬毒的刀刃。发梢垂落的水滴沿着胸膛蜿蜒而下,他忽然抬眸轻笑,湿漉漉的睫毛下瞳孔在烛火下泛起冷光。浴带松垮地悬在腰间,随着呼吸欲坠不坠,隐约露出腰腹处狰狞的旧疤,水珠正顺着腰线没入阴影处,看在凤栖梧的眼里,既邪肆又涩气。
“本姑娘料想,殿下不舍得取我性命。”涅照阙在烯九绝喉间溢出的低笑声中,神色从容地靠近他。在那双危险而戏谑泛着冷意的凤眸注视下,抬手捏住他青筋微露的手腕,将治愈之力悄然输送至他体内。
随着烯九绝目光中的惊异愈发浓烈,涅照阙轻启朱唇,在他胸前吹了口气,“殿下藏得这样深,想来这冷府看似寻常,实则暗藏玄机。既如此,我便安心了。”她指尖缓缓划过他的腕脉,“今日殿下赠我薄礼,我便还你一份人情,你的毒,我能解,但,我要做名义上的九皇子妃。”
话音未落,她已松开他的手腕,退后半步。涅照阙虽不识情爱,却深谙人性,男子劣根,越是得不到,越要攥在手心。烯宏既对她生了兴致,断不会轻易放手。可这位厚颜无耻的国落最重颜面,总不至于……强夺儿媳。
烯九绝此时的状态,显然是刚经历了场毒发,原书中虽未详述烯九绝所中之毒,却也给了答案:焚情火毒,无药可医,烯九绝活不过二十五岁。
“本殿一时竟不知该言你是胆大包天,还是愚不可及。”烯九绝将涅照阙锢入怀中,铁臂横锁的力道令她动弹不得。他钳住她下颌迫使抬头,薄唇贴着她耳垂厮磨:“九皇子妃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容易得的。”
烛火在他眼底摇曳,映着噙着淡笑的明艳面容。烯九绝喉间逸出低呵,眸光骤然冷冽如霜:“雾隼,将本殿的爱宠拿进来。”
话音未落,雾隼已推门而入,手中捧着莹白玉坛,步履如风般行至烯九绝身侧揭开坛盖。一只指甲大小的虫子映入涅照阙眼帘。那虫通体雪白,背生赤黑赤红交措斑纹,在玉坛中缓缓蠕动。
涅照阙眸中笑意微凝,身子不自觉僵了僵。烯九绝察觉她的异样,漫不经心道:“它是不是很漂亮,送与皇子妃如何?”与此同时,雾隼出鞘的剑,抵在了涅照阙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