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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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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屋的面积不大,建筑风格可以往前追溯十年,门上的漆剥落不少,门把手和木头相连的地方生了不少锈。
陈池永坐在于胡左侧,我则靠着墙壁。可能是酒气熏人,我听着听着,左手撑着脑袋往门外看。
发呆的当口总是天马行空,自己在想什么,自己都未必清楚。
同事在这个时候给我来了电话,我根本没反应过来就接了,对着耳朵准备回话的时候才发觉有点不合适。
面前两个人一起看过来,我挂掉电话也不合适,只能跟同事继续打哈哈。
“你那边好了吗?”
“你什么时候过来?”
“东西我都买好了啊,就等你了。”
他滔滔不绝,要把最后的遮羞布掀个底朝天,我侧过身,脑子里疯狂思索可以说出的体面话,结果是我自己做贼心虚,一句话都不敢说出口。
“喂?”
“喂?”
一连串的单字音节我招架不住,急匆匆丢下一个“好”字,挂了电话。
“谁啊?”于胡捧着酒瓶看着我,红色爬满整个脸庞。他开始□□右倒,左手勾着陈池永的肩膀,慢腾腾挪到陈池永的耳边,在陈池永的肩膀上点了两下,神神秘秘开口,“这小子背着你有人了。”
一句话给我吓醒了,整个人激灵了一下,右手抓紧手机,恨不得把自己塞手机里去。
我面上装作没听见,心里忐忑非常,随意浏览的页面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万幸陈池永没接他这话,只是平淡回复他,“醉了就别喝。”
我松了一口气,也能看进去同事给我发的消息。
其实想要从酒蒙子的手里夺走酒瓶是十分困难的,陈池永试图跟越来越来劲的于胡试图讲道理,或者强行武力拿走他又打开的一罐,全部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于胡会在赢得这场拔河比赛之后,以一种庆祝的方式快速赶了这罐,然后重复下一罐,陈池永组织到最后,我能感觉到他隐约有点生气。这点苗头只有一点点,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帮个忙。”
陈池永说这话的时候处于阻止于胡失败十次的境地,于胡完全醉了,趴在桌子上。比他本人更加真挚的各个身体阻止已经进入醉酒的工作状态,而他依旧仰起头,对着罐子,以一种完全不对应的直线角度,想把酒倒进自己的嘴里。
这个时候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陈池永眼疾手快,才算是救下了于胡的衣服,只有下巴上扑了点。
“行了,睡觉。”
陈池永站起来,想把于胡抗回房间,我跟在一边,想帮他使点力气,结果于胡这时候彻底成了软骨虾,变成一滩泥,怎么给力气都不愿意离开这张桌子。
他扒着桌子,哼着不着调的歌,我跟陈池永都不敢动他,生怕给点力气他就要往身后直直倒下去。
这个屋子里的三个人僵持住了,陈池永也没有坐回去,光是站在一边,我也傻站着,等主人公什么时候可以清醒一点。
门一直开着,风吹得我缩着脖子,我想着要不要去把门给关起来,站着发呆的时间可能长了,我自己都没发现,还是和陈池永对上视线才反应过来。
我没吭声,看于胡半醉不醒的样子,总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别的不说,就是在这趴着睡一晚上,明天早上起来颈椎指定不好受。
怎么办?
“陈池永,把酒给我!”于胡稍微醒了一点,抬起手就要往陈池永身上招呼。陈池永趁着机会抓住他的胳膊,把人拖起来。
“搭把手。”陈池永回头看我。
我赶到于胡身后,托着他的右肩膀往陈池永的背上靠。
他个高,人也壮实,又不肯配合,不怎么好用力,等我勉强把他托住,他突然往前推了一把陈池永。
好在陈池永早有准备,只是稍微踉跄一下,于胡反而滑下去,趴在木椅上,双眼失神看着一处不说话。
我和陈池永对视,互相眼神里都是无计可施。
“休息会儿。”
陈池永把另一边的椅子拖过来,正好坐在于胡旁边。
他手机铃声响起来,边接电话边往门外走。
我此时也想起同事的信息只回复一半,看了一眼时间。
他没有执着给我发消息,只说有什么事情要找他直接打电话就可以。
今天太晚了,他发过来的几个问题,我都简单回复,只跟他说明天见面再细谈。
其实说来说去也没有什么好说,眼下的状况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在心底很短地叹了口气,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陈池永还在打电话,貌似是工作上的事情,语气很严肃。
趁无人注意的时刻,我近乎贪婪地描绘他的身形,似乎与以前相差无几。
然而就是从前,也没有过现在的场景,难得真的像个朋友一样。
于胡闭着眼睛,不知道有没有睡着,还是在酝酿一场酒疯。
我只能小心注意他,就是因为知道他不顺心的事情太多,或许我和陈池永才会如此容忍。
他家里现在只有他跟他奶奶相依为命,对他来说,酒醉的机会没有多少,更习以为常的是担惊受怕的日子。
大概十五分钟过去,于胡总算有了匀称的呼吸声,终于睡着了,可此刻陈池永不知道去哪了,他结束通话之后一直没回来,我坐的地方也看不清全部的院落。
希望他赶紧回来,也不为别的,实在是晚上温度太低,我整个人都蜷着维持一点体温。
于胡这样睡过去也肯定会着凉。
等我忍到最后实在受不住,确认于胡没什么动静,我站起来走到门边,握着门把手打算张望的时候,陈池永刚好把车门关上,朝我这边走。
外面光线暗,看不清他手上拿着一团是什么。
等走进了才发现是一块毯子。
我往墙边退了两步,他接过门把手把门关上,冷空气一下隔绝在外。
“拿着。”
陈池永把毯子放到我手里,走到窗边的塑料箱,我探头看他翻找什么,最后从里面拿出一条薄被出来。
“凑活。”
我们没再尝试把于胡拖到房间,决定原地妥协,为他找了这个便携躺椅,双人合力把他抬到躺椅上,不知道干净与否的厚棉被往他身上一盖,各个角抿好,这就万事大吉了。
至于他明天醒来会不会有什么不适,这就不是我和陈池永能够决定的事了。
可是,于胡的睡眠问题解决好了,我的怎么办?
这屋子里没有任何塑料箱可以藏的下一个躺椅,我开始忐忑起来。
尤其是看着手里的毯子。
“我今晚得在这里看着。”
陈池永确认窗户都已经关好,转身朝我这边走。
“你怎么办?”
表面平静覆盖住的毯子几户被我捏的变形,我右手又开始找手机。
摸索半天发现在左裤兜,一时抬头有些尴尬,我看着眼前已经开始打鼾的于胡,几乎有些恨他。
“我也在这待一晚。”
陈池永点点头,“左边屋里有个小沙发,凑合一下。”
“行。”
一打开门,整个人哆嗦一下,正想带上门的时候,指尖堪堪擦过陈池永的掌心,不动声色掩下过速的心跳。
陈池永跟着走出来,见我疑惑,指了指我手上抱着的毯子,“只有这条,你男朋友不会介意吧?”
“不……不介意。”
我若有所思,神情凝重,实则惴惴不安,问心有愧。
拧了一下门把手,没拧开。陈池永从我右侧递过来钥匙,我伸手刚要去接,他越过我,往右一拧。
“闭一下眼睛,我开灯。”
我服从他的命令,闭上眼睛往前一步到屋内,等他说可以。
“好了。”
灯泡瓦数比旁边的屋子亮了不少,我粗略环顾四周,这间屋子显而易见不怎么使用。
一张木桌,一个双人沙发,一个水池。除此之外,就是空荡的墙壁,以及我和陈池永。
“牙刷这有,凑合用吧。”
陈池永蹲着,从水池下边的收纳柜里,找出来两个没开封的牙刷,一个牙膏试用装。
我突然想起来不该属于这间屋子的印象,纠结要不要开口,陈池永站起来走到水池,把水龙头打开。
他开口说:“这个就是我另一个老家,之前跟你说的那个。”
他拆开包装盒,水流从牙刷柄流到他的指节上,我没想过我们还会有这样安逸的时刻,慌乱不安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池永并不介意我的沉默,这个房间没有镜子,无法让我们得以知晓,互相背对的两个人是什么样的情态。
简单冲水过后,陈池永把牙膏挤上,“老房子还是得有人住,我现在不怎么回来,爸妈也在外面,这边刚好于胡要找房子,就借给他。”
“那挺好的,于胡也不容易。”
我坐在沙发右侧,均匀平分毯子两边,实在是过于心不在焉。
在此时,我后知后觉发现我只回答了陈池永的第二个问题,却没有回答第一个。
我应该跟他说我没有男朋友吗?
我不确定是不是多此一举。
曾经走错航线的陈池永已经回到他应有的轨道,我不想旧事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