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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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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大化学楼的灯光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冷清。凌晨两点十五分,B207实验室的排气扇发出低沉的嗡鸣。景殊站在通风橱前,白大褂的袖口沾着几滴试剂留下的淡蓝色痕迹。移液管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灵活转动,将透明液体精准注入离心管。
"pH值5.2,缓冲完成。"
他的声音很轻,在空荡的实验室里几乎听不见。实验记录本上,一行行数据整齐得像是印刷出来的,每个数字都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最后一栏写着:"胃内容物酸碱度模拟——第37组对照实验"。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左手无名指上那个花朵状的灼痕。那是三年前的事故留下的,当时他第一次尝试提取父亲藏在保险柜里的毒品样本。
"还没回去?"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张教授探头进来。老人花白的眉毛上还挂着雨珠,实验服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那是景殊在全国化学竞赛夺冠后送给他的礼物。
"马上好。"景殊动作流畅地将试管放入冷藏柜,第三格的锁扣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张教授走近实验台,目光扫过那些仪器:"听说警方结案了?"他拿起记录本,突然皱眉,"这个实验设计……"
"毒理学课程作业。"景殊摘下手套,露出指节上几处细小的疤痕,"分析□□在人体内的代谢过程。"
老人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你姐姐以前也总喜欢在这间实验室待到最晚……"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像是咬到了舌头。
景殊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转身整理器皿,玻璃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脆:"明天组会要用的PPT我已经发您邮箱了。"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景殊的脚步声次第亮起。经过三楼公告栏时,他停下脚步。玻璃橱窗里新贴的禁毒宣传海报上,一个阳光俊朗的警察正冲着镜头微笑。
景殊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玻璃,在那个笑容上停留了一秒。他突然想起警戒线外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像是能把所有黑暗都照亮的探照灯。
409宿舍里,景殊从床底拖出一个铝合金箱子。指纹解锁后,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半本烧焦的日记、一条蝴蝶项链,还有几张泛黄的照片。最上面那张里,二十一岁的逢春站在化学楼前,脖子上戴着那条刻有"VB-021"编号的蓝蝴蝶项链。
手机震动。顾挽发来的消息:【我在楼下,给你带了宵夜】。景殊将一张金色药瓶标签的残片放入离心管,倒入透明液体。标签上的字迹渐渐溶解:"……胺对照品,批号X-7……"
当门锁响起电子音时,景殊已经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得像熟睡已久。
"小景?"顾挽的声音带着雨夜的湿气。他站在床边,黑色大衣上沾着水珠,"又熬夜做实验?"
景殊缓缓睁眼。顾挽的手抚上他的额头,医用酒精的味道混着雪松香水:"你发烧了。"
"没事。"景殊的声音很轻,"只是有点累。"
顾挽从公文包取出药盒:"新研发的退烧药。"他的目光落在景殊左手无名指的灼痕上,眼神暗了暗,"父亲留下的那些……我已经全部处理干净了。"
景殊接过药片,在顾挽转身倒水时将它藏进枕头下。窗外,一只飞蛾扑向路灯,翅膀在玻璃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名单上的人都解决了?"景殊突然问。
顾挽的动作顿了一下:"嗯。包括最后那个制药厂的工程师。"他从内袋取出一份文件,"这是证据备份。"
文件第一页贴着顾沉烨的照片,上面盖着鲜红的"已终止"印章。景殊的指尖在父亲的笑脸上轻轻划过,在照片上留下一道水痕。
顾挽离开后,景殊从书架上取下《神经毒理学》。夹在217页的手机仍在录音,屏幕上显示时长:47分32秒。
窗外,雨停了。晨光中,化学楼顶的分子模型雕塑泛着冷光,像一只即将破茧的蝴蝶。
景殊站在窗前,看着晨光渐渐驱散夜色。他取出藏在书桌暗格里的银色蝴蝶胸针——与母亲那枚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背面刻着的编号是"VB-022"。这是逢春留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也是她发现的秘密:顾氏药业用戒毒药研发做掩护,实际上在改良新型毒品的配方。
手机再次震动,是一条加密信息:【今天下午三点,法医中心认领遗体】。景殊的指尖轻轻抚过胸针上的蓝钻,想起姐姐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小景,证据就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他戴上那副半框平光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变得模糊而平静,是时候去见见那位阳光灿烂的警察了。
法医中心的走廊比停尸间还要冷。周辞跟在程铮身后,皮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回声像心跳一样规律而沉闷。
"家属到了吗?"程铮问前台的文员。
"顾医生在3号接待室。"文员压低声音,"那个养子……站在后门梧桐树下,两个小时没动过了。"
周辞透过落地窗望去。
景殊穿着那件过于宽大的白衬衫,站在初秋的阳光里,像一幅被水洗褪色的旧照片。他的影子投在地上,边缘模糊得仿佛随时会消散。
4号接待室里,顾挽正在签文件。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平静得像两潭死水,签字笔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是房间里唯一的声响。
"顾医生,这是您父母的私人物品。"程铮推过去一个纸盒,"请确认一下。"
顾挽修长的手指拨动着盒中的物品:一块百达翡丽腕表,表盘在车祸中碎裂;一条蓝宝石项链,宝石已经不见了;还有半瓶没喝完的威士忌,标签上"1958年麦卡伦"的字样依然清晰。
"少了一样东西。"顾挽突然开口。
周辞和程铮对视一眼。
"我母亲总戴着一枚蝴蝶胸针。"顾挽的指尖轻轻点着纸盒边缘,"银质的,翅膀上镶着蓝钻。"
程铮翻看清单:"现场没有发现类似物品。"
顾挽的目光越过两人,落在窗外的景殊身上:"也许我弟弟知道在哪。"
后门的梧桐树下,景殊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到周辞的阴影落在他身上,他才缓缓抬头。阳光下,周辞看清了他左手无名指上的灼痕——那不是普通烫伤,而是精确的化学腐蚀留下的花纹,像一朵绽放的蓝蝴蝶。
"你哥哥说,你母亲有枚蝴蝶胸针不见了。"
景殊的睫毛颤了颤。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质物件,蓝钻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在这里。"
周辞伸手去接,两人的指尖相触。景殊的皮肤冷得像大理石,而那个胸针却带着体温,仿佛被握了很久很久。
"这是证物……"
"我知道。"景殊松开手,蝴蝶胸针落入周辞掌心,"我姐姐也有一枚一样的。"
接待室里,顾挽正在整理父亲的领带夹。看到周辞手中的胸针,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啊,找到了。"
"您弟弟说是他姐姐的。"周辞故意说。
顾挽的微笑僵在嘴角:"景逢春确实有一枚类似的。"他接过胸针,指腹摩挲着翅膀上的蓝钻,"不过她的那枚……三年前就跟着她一起下葬了。"
法医中心的推车声由远及近。两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推出来时,景殊终于动了。他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掀起白布一角,左手无名指上的蓝蝴蝶灼痕若隐若现。当推车经过他身边时,一片梧桐叶从窗外飘进来,落在白布上。他轻轻拂去落叶的动作,温柔得像是在给活人掖被角。女人青灰色的脸上还残留着精致的妆容,唇角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她最讨厌弄花口红。"景殊突然说,声音轻得像叹息,"现在终于不用补妆了。"
景殊站在母亲的遗体前,白布被掀起的一角像一片被撕裂的云。他伸出手,指尖悬停在女人涂着珊瑚色口红的唇边,最终却没有落下。
"她总是涂这个颜色。"景殊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因为父亲说像他初恋。"
他的指尖转而抚过母亲太阳穴处的一道旧疤,那是五年前一场"意外跌倒"留下的。法医的防腐处理让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蜡质感,他的手指在上面停留了片刻,像是在感受什么。
顾挽站在父亲遗体旁,手指抚过老人西装上的褶皱:"父亲一直教导我们,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他转向景殊,"小景。"
顾挽轻声唤道,"该走了。"
景殊没有回头。他忽然俯身,嘴唇几乎贴到母亲耳边。周辞看见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什么苦涩的东西。但当他直起身时,脸上依然是那种瓷白的平静。
"她耳朵后面有颗痣。"景殊突然对周辞说,"形状像逗号,父亲总说那是她没说完的谎话。"
周辞下意识看向尸体,却发现那个位置被头发遮住了。他再抬头时,景殊已经转身走向门口,白大褂的下摆扫过推车边缘,带起一阵带着福尔马林气味的微风。
在走廊拐角处,周辞看见景殊突然停下。少年将右手按在墙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照亮他半边侧脸——那上面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像是冰面下的暗流突然涌上表面。
但下一秒,顾挽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景殊立刻恢复了那种瓷偶般的平静,仿佛刚才的动摇只是光影制造的错觉。
回程的警车上,周辞盯着手中的案件照片。程铮突然开口:"你觉得那兄弟俩怎么样?"
"顾挽太冷静,景殊太……"周辞的指尖停在景殊的特写照片上,少年站在阳光下,却像站在阴影里,"太干净了。"
"干净?"
"所有证据都指向顾父吸毒,但景殊手上的化学灼伤,那个消失的药瓶标签,还有17秒的通话……"周辞摇头,"就像一幅画,干净得像是被人精心擦去了所有指纹。"
程铮笑了:"你该不会以为,一个22岁的学生能策划完美谋杀吧?"
周辞没有回答。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物证科发来的消息:"蝴蝶胸针检测完毕,未发现异常。"
但当他放大照片时,却发现胸针背面刻着一行小字:VB-022。
作者有话要说:
一.后来作者自己又看了一遍第一章发现化学分子式也被屏蔽了。文中化学物质就是BING毒主要成分,对人体的中枢神经系统有极强的刺激作用,长期使用会导致精神障碍、身体机能受损等严重后果,甚至危及生命。
二.还有顾沉烨死亡原因那里屏蔽的两个词,第一空是化学式,第二空是通过结构改造而得的一系列中枢兴奋剂,也是化学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