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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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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属残骸在暗红色天幕下投出锯齿状的阴影，何文被尼尔用前肢小心地钳着腰部，悬空的高度让他能清楚看见脚下龟裂的大地。西奥多在前方用尾刺劈开缠绕在飞船外壳的藤蔓，那些泛着荧光的紫色植物在被切断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小心别让孢子沾到皮肤。"尼尔突然收紧关节，何文整个人被举高到离地五米的位置。透过雌虫节肢的缝隙，他看见西奥多尾端喷出淡蓝色火焰，将飘散的紫色粉尘烧成灰烬。
锈蚀的飞船外壳上歪歪扭扭刻着"星槎号"，舱门处用虫族文字潦草地写着"临时避难所"。何文注意到西奥多的翅鞘在靠近舱门时突然高频震颤，金属门上立刻浮现出蛛网状的生物验证纹路。
"欢迎回家，亲爱的。"西奥多对着门禁系统抛了个飞吻，转脸就对尼尔抱怨："说了多少次该升级虹膜识别，每次都要消耗信息素..."
舱内景象让何文瞳孔骤缩。本该是驾驶舱的位置堆满闪着幽光的虫卵形培养舱，半透明的膜衣里漂浮着各种机械零件。西奥多随手敲了敲最近的舱体，里面立即伸出十几条金属触手开始组装粒子焊接器。
"幼崽住宿标准可不能马虎。"尼尔把何文放在操作台上，六对复眼同时扫描着他的身体数据，"恒温系统要维持在28℃±0.5，信息素过滤装置得加装三级屏障..."
"你干脆给他造个保育舱算了。"西奥多斜倚在生物计算机前，指尖缠绕着神经连接线，"别忘了我们只剩三块β型能量板，昨天刚用掉两块烤岩蜥。"
突然整个飞船剧烈震颤，何文差点从台面滑落。尼尔瞬间展开翅膜将他护在身下，复眼中流转着危险的金色纹路。"西北方向三十里，沙暴要来了。"西奥多舔了舔嘴角，尾刺兴奋地划破空气，"看来今晚得抱着小可爱取暖了？"
"想都别想。"尼尔尾钩突然刺入地面，整个舱室的地板开始蠕动重组。何文惊愕地看着菌毯吞噬掉西奥多的懒人沙发，吐出大量银色金属骨骼。"雌雄分界线设在2.4米高度，空气循环系统独立分流，还有..."六条节肢快得拉出残影，"防骚扰警报装置。"
西奥多突然凑近何文耳边轻笑，温热的呼吸带着蜜糖般的信息素："想知道怎么绕过这些无聊的防护吗？"没等何文反应就被尼尔用翅鞘隔开，"破壳期只有37天的雄虫幼崽，西奥多！你的道德模块该杀毒了！"
何文抱膝坐在逐渐成形的隔离舱里，透过生物玻璃看着两只雌虫拌嘴。西奥多故意用尾刺勾走尼尔的焊接枪，被后者用信息素凝成的光鞭抽得满舱乱窜。菌毯地板上突然冒出的捕兽夹咬住西奥多的翅尖，惨叫声里混杂着尼尔解气的冷哼。
"他们感情真好。"何文把脸贴在温热的舱壁上，看着西奥多突然扑倒尼尔，两人在菌毯上滚作一团。培养舱里的机械触手们齐齐转向混乱中心，像在围观什么精彩戏剧。
呼啸的风声从飞船外壳掠过，沙粒敲击金属的声响渐渐密集。何文忽然注意到尼尔在打闹间隙始终用一节尾钩勾着隔离舱的应急阀门，复眼中流动的金色比防护罩外的沙暴还要明亮。
“这就是荒星啊…”
隔离舱的弧形穹顶突然亮起星图般的脉络，何文感觉后颈传来细密的刺痛。他伸手摸到菌毯正在分泌某种透明黏液，那些液体在接触空气后迅速凝固成闪着珍珠光泽的隔离膜。
"信息素阻断剂。"西奥多的声音隔着生物玻璃有些失真，他正用尾刺在菌毯上勾画某种图腾，"成年雌虫的信息素对幼崽有致幻风险——虽然我觉得你更需要担心的是尼尔那个老古板..."尼尔确实是个老古板，因为西奥多还没有说完话，尼尔就过来把他抱走了。
何文终于得了安静，他窝在隔离仓里，幼崽的身体让他很快就陷入了梦乡。隔离舱的呼吸灯转入暗蓝色休眠模式时，何文已经蜷缩成幼崽特有的茧状睡姿。菌毯自发隆起形成环抱结构的巢床，将何文牢牢的保护起来。
在荒星上，每一天都充满了紧张与危险。
尼尔和西奥多穿梭于资源掠夺与地盘争夺的混乱之中，用鲜血与汗水在这片残酷的土地上开辟出一条生存之路。尽管生活艰难，他们却从未放弃，将全部的希望都倾注在那个即将成年的少年身上——何文。在枪声与硝烟的间隙，他们教会他生存的法则；在短暂的喘息时刻，他们给予他温暖的庇护。
荒星的黄昏总是带着血色，尼尔站在废弃的瞭望塔上，望着远处被风沙模糊的地平线。西奥多站在他身旁，指间夹着一支劣质烟卷，烟雾在干燥的空气里缓慢升腾。
"主星系的通告又来了。"西奥多嗓音沙哑，弹了弹烟灰，"他们承诺给何文最好的医疗资源、稳定的居所，甚至还有专门的护卫队——就因为他是个雄虫，哪怕残疾。"
尼尔没说话，指节捏得发白。他知道这是事实。在这个虫族统治的宇宙里，雄虫稀少珍贵，哪怕何文天生残缺，主星系的政府也绝不会放任他在荒星自生自灭。
可如果让他走……
"那小子最近越来越沉默了。"西奥多忽然嗤笑一声，"你以为他没在想这事？"
尼尔当然知道。何文最近总是一个人擦拭那把老式脉冲枪，眼神比以往更深，像是在衡量什么。
"留在这里，他只会变成和我们一样的亡命之徒。"西奥多碾灭烟头，声音低了下去，"但要是送他去主星系……"
——就再也见不到了。
这句话悬在两人之间，沉甸甸的。荒星的规则很简单：要么掠夺，要么死亡。可何文的存在，早就是他们灰色生命里唯一的变数。
夜风卷起沙砾，远处传来何文调试能源炉的声响。尼尔突然转身跳下瞭望塔。
"让他自己选。"
何文的选择来得比他们预想的更干脆。
三天后的清晨，少年站在破旧的停机坪前，身后是政府派来的穿梭舰，流线型的银灰色外壳在荒星的沙尘中显得格格不入。他的行李很少——一把老式脉冲枪（尼尔在他十二岁时送的），一套维修工具（西奥多亲手教的第一个技能），还有胸口口袋里那张泛黄的三人合照。
"想清楚了？"西奥多抱臂靠在生锈的钢架上，嘴角挂着惯常的痞笑，可指节已经无意识地在金属板上抠出凹痕。
何文没回答，只是转向尼尔。这个总是沉默的男人此刻正死死盯着地面某块开裂的混凝土，仿佛那里藏着整个宇宙的答案。
"主星系的医疗舱能修复我的基因缺陷。"少年突然开口，声音比他们记忆里低沉太多，"等我能飞了——"他展开右臂做了个俯冲手势，这是荒星孩子们嘲笑空中巡逻队时的动作，"——就偷艘巡逻艇回来接你们。"
西奥多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惊起了废墟里的铁喙鸦。尼尔终于抬起头，在少年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属于荒星的光芒——那不是温顺的感激，而是掠夺者盯上猎物时才会燃起的火。
当穿梭舰的引擎掀起漫天红沙时，西奥多碰了碰尼尔的肩膀："赌一百信用点，那小子第一年就会因为私自改装军用设备被起诉。"
尼尔望着渐渐缩小的银色光点，慢慢勾起嘴角："我赌他半年内就能混进议会大厦。"
在他们身后，荒星的太阳正穿透永不止息的风暴云，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